"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-- 手机访问: m.bookben.cn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=================" 第一章 少男的冲动   定睛细看却是两条荷藕般嫩白丰润的长腿!   一种女人的神秘感油然而生,想起刚才吴若峰的样子, 我感到一团火在胸中奔突。   我顺着那两条长腿往上看,女人大腿上部那神秘的突起 部分,被粉红色的游泳裤卡住了,看不出一点儿痕迹,只是鼓 起一团。   再看那女人的上面,乳峰突起,颈脖雪白,再看时却吃 了一惊:是她!   就像上帝随意播撒的一粒种子,我出生在一个山大人稀的偏 远山区,起伏绵延的群山环抱着我的家园。一条清澈的绿色溪 河从山谷中穿流而过。而野杜鹃如火焰一样燃遍了满坡满谷 。那里,幽静得像个世外桃园。景致确实很美,画面很浪漫。 但是,很穷,穷得留不住人。   这个山区县是远近有名的国家级贫困县,国家年年要拨 扶贫款,但年年还是老样子。我们县里中学的学生一大半是冲 着跳出这个穷山沟沟而读书的。   就在这个国家级贫困县里唯一的高级中学,我念完了高 中。那所高级中学坐北朝南,围墙上攀满了绿色苔藓和荆棘藤 蔓,有些地方砖块已经剥脱。西南面是一片柑桔园。在秋天 ,金黄色的柑橘常常挂满枝头。但学校里却流传着柑桔园经常 闹鬼的恐怖故事。传说   中的女鬼经常披头散发,躲在岩石后面或藏在桔林中窥视。   那一年,我十七岁,上高二,正是高考前一年的冲刺。   我的家离县城很远,所以在学校住读。吃过晚饭,晚霞 还在燃烧的时候,我拿了本英语课本,走到那片桔树林里。   桔树林边是一片坟地,另一头是一条河水,我就坐在河 边,一边看书一边念念有词地背诵单词。河水潺潺,风声忽忽 ,身边高高的巴芒草随风摇摆着,白絮飘飞。   而那夕阳下的群山一片苍茫,常常灼痛我年少的目光。 我会情不自禁地停止背诵,沉迷于黄昏的风景里。   远远看去,那个落日像一个巨大的浑圆的生命,带着红 殷殷、黄澄澄的光芒徘徊不去。云霞如烧,散发着一片空的 、迷惘的玫瑰色。天地在静穆中,显出庄严的至美和大气。   在我如醉如痴的凝望中,落日更红更加灿烂,殷红如血 ,在汹涌云雾间放射出的道道霞光喷涌如注,辉煌如潮,一切 的一切都在这瞬间隐去了形体,包括峡谷、山峰、江流、田 野、村庄,还有山那边遥远得像梦一样的城市,那里简直是我 无比向往的繁华而喧闹的人间天堂,那里有狐仙一样美艳妖 媚的女人……   慢慢的,落日的辉煌渐渐消散,夜的影子来临了。高挺 峻直的峰岭在远去的金红色的余辉中,更像是一个沉思的巨人 头颅,一层层阴郁的薄纱自天外而来,为这巨人头颅沉思的 目光蒙上了灰色的忧郁,又大片大片地洒落在这个狭长的峡谷 深涧之中。夜色真的来了,溪河被夜的影子染成了墨绿色, 闪动着金属般的寒冷的光泽。   我眯着眼睛看看那遥远的落日,那远逝的辉煌,忽然有 一种揪心的惆怅袭来,我的心刹那间被这种景象刺痛了,而越 来越深重的夜已经包围了我,山风是森冷无情的,像山里的 兽,在我身边低低吟啸着。   这时,我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,猛然回头一看, 是一个年轻的女人。她穿一件白色连衣裙,身材轻盈丰满,袅 娜如柳。   我想起女鬼的传说了,心里咯噔一声,脊梁发冷。   她却一笑:“你是县高的学生吧?”   我没有做声,只是警惕地盯着她。如同乡下没见过世面 的傻小子大概没什么分别。   她笑了笑,掠了一下头发。这个动作十足的女性化,后 来竟以一种优美的姿式长久保持在我的记忆里。   由于离得近,她的白色连衣裙显得朦胧透明,似乎隐隐 看得见里面红色的内衣和短裤。这让我感到了一丝窘迫和羞愧 。很少这么近接触一个成熟女人的我,头嗡地响了一下,无 言地起身走开了。   我不能肯定遇到的是人还是鬼。   那个时候,我的家里经济状况很不好,和村里很多种地 人家一样。除了地里刨食,没什么别的路子。   每个月我都会为起码的生活费操心。母亲用卖鸡蛋和小 菜的钱给我交学费。她身体有病。学校发给我的五十元助学金 都给母亲看病用了。   学校里学生家庭背景各有不同。种种攀比也比较严重, 在穿着上,我几乎没有什么讲究。从洗得发白的旧军装、棉织 布衬衣到白色的老头衫,我都上过身。我只把精力全部用在 学习上,从来懒得跟那些家庭条件好的人比吃穿,当然也没法 比。   好在我学习成绩尚好,尽管高中课程难度已经让不少人 掉队了,我却始终稳居上游,被老师们视为有潜力冲击一类大 学的尖子生。我生就了一把穷人的瘦骨,经常苦熬。每夜都 在题海中苦苦泅渡,有时一道难题要熬到天际发白。   而我们寝室里那帮男生总爱在我学习时谈些男男女女之 事。那个吴若峰最来劲,成天就爱讲点男女之事。他长得白净 修长,成绩也还算可以。很多女生暗地很喜欢他。   吴若峰爱偷偷评点学校的女生,说管文教卫的朱县长女 儿朱莲心最漂亮,可称得是县高的校花级女生。其次是一位工 商局长的女儿胡晓莉,爱打扮自己,对男生们有点诱惑力。 第一章 少男的冲动   这两个女生我都认识,她们都爱看男生打篮球。我是篮 球场上的常客除了上课读书,就爱打打球。   那朱莲心长得文静秀气,用我们的土话叫长得“乖”很 讨人喜欢。她扎着清汤挂面式的黑头发,眼睛很黑很亮,像极 了一位我们   男生们喜欢的港台明星。那位女明星老演一些美丽善良的女 孩子,弱不禁风的样子。   不知为什么,我一听到他们讲起朱莲心就格外敏感,就 很烦躁,常常情不自禁地粗暴地打断他们那些下流的评论。   这种完全没有掩饰的打断次数一多,就常惹得吴若峰他 们笑话。   吴若峰直接认定我是单相思。   在其他男生的怂恿下,吴若峰决定对两位女生进行试探 。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,常常无故在寝室里发火。   但据说吴若锋在朱莲心那里碰了不大不小的钉子,人家 朱莲心家教极严,本人也比较本分,基本没给吴若峰什么机会 。这让我暗暗松了口气,也对朱莲心更有好感了。   当然我是没有勇气去做这种事的,父母从小的棍棒教育 加上禁忌森严的乡间民风,使我对男女之事敬而远之。我不愿 给人留下所谓伤风败俗的风流印象。   但吴若峰和胡小莉却一拍即合,两人经常私下约会。约 完会后,那吴若峰便兴奋地回来大吹特吹,后来就越来越邪乎 。接吻、拥抱,还有抚摸。   这种让我感到邪恶和下流的东西却又有着某种让我无法 抵挡的诱惑力。我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,哪里经得起吴若峰 经常这般赤裸裸的撩拨。听说吴若峰在县城小录相厅里看那 种黄碟都看了不少,就差亲身体验了。   有时我看书到深夜,忽然听到吴若峰对那帮男生吹起男 女的事儿,讲得生动逼真,竟然会感到一种原始的冲动在体内 躁动;有时口干舌燥,浑身发热;有时心里痒酥酥的,像是 蚂蚁在爬。   虽然说上过生理卫生课,但我确实不知道那个事的究竟 。有时吴若峰讲的一些新鲜东西居然瞬间让我失去了读书的兴 趣,竖起耳朵听他吹去了。   九月的河滩,秋风苍凉。   我独自一人来到了河滩边,无边的芦苇上浮动着浓重的 白雾。微风吹来芦苇沙沙做响。芦苇深处很是幽深,据说里面 藏有一   些野兽动物。   长长的巴茅草有一人多高,如一支支修长尖锐的箭簇刺 向天空。   我坐在河边,听到一阵郞郞??的声响传来。   狼?还是女鬼?   我心里一寒,打了个激灵。连忙起身,闪进一边的芦苇 丛里。   不料等我从草丛里探头看时,却发现是我寝室里那个吴 若峰和胡小莉。   他们坐到我刚才坐的那个地方,互相搂抱着,先是吴若 峰一个劲儿地抱着那个长着狐狸脸的女生亲嘴。   一会儿,吴若峰的手就不老实地伸进了她的衣服里,不 知干些什么,是抚摸女生胸前的那里吗?   我心里一跳,额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:吴若峰真的干起 他吹的那些事来了。   我想是不是该马上走开,毕竟让人家发现了不是件光彩 的事。   但我一起身他们就会察觉,甚至出气声大一点就会听见 。我离他们不到十米远。   接下来那吴若峰就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铺在河滩上。那胡 小莉就顺从地躺在那件衣服上。   我有些惊讶:原来女生这么容易就躺下来呀。   吴若峰解开了她的衣扣,那女生的乳防跳了出来,深红 色的那里闪动着炫目的光泽,我看见吴若峰低下头很美地吮动 着。   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,对于连女生身体都没靠近过的我 ,这太刺激了!狗日的吴若峰完全在老子面前演黄戏!   我不得不闭上眼睛,据老人们传说,看了别人做那事是 要倒霉的。   但接下来的声息更让人心旌摇荡。吴若峰大概已经进入 实质性状态,两人的喘息渐渐响起而且越来越急促,此起彼伏 ,那个骚女生还不时发出几声长长的呻吟。   我感到下体胀得厉害却拼命忍着。   等到我做梦般地再睁开眼睛时,河滩上却早已空无一人 ,只有一团揉乱的白色卫生纸。妈的,真是让老子白白受场刺 激。   我盯着他们刚才莋爱的地方,有点怅然地收回了目光准 备回校。   这时一团白影在前面的芦苇丛里一闪而过。我心中一动 ,是女鬼还是那个漂亮的林茹老师?   我想看个究竟,猫着腰悄悄朝白影晃过的地方走去。   就算是个女鬼,我也不怕,此时的我感到自己像一头凶 猛的动物,急于要寻找猎物。   等我看时却发现芦苇丛中有两条长长的白东西。   定睛细看却是两条荷藕般嫩白丰润的长腿!   一种女人的神秘感油然而生,想起刚才吴若峰的样子, 我感到一团火在胸中奔突。   我顺着那两条长腿往上看,女人大腿上部那神秘的突起 部分,被粉红色的游泳裤卡住了,看不出一点儿痕迹,只是鼓 起一团。   再看那女人的上面,乳峰突起,颈脖雪白,再看时却吃 了一惊:是她!   与我曾经见过面的林茹老师。这位性感、美丽、风流的 ,来自城里的女老师让我们寝室那帮男生天天在嘴里意淫、蹂 躏   现在她却悠然斜躺在河边。我知道,不少自我感觉良好 的县高女生都很嫉妒她,悄悄把她的所有风流事都散布了出去 。但对男生们来讲却平添了不少诱惑力。   她显然是要下河去游泳。   然而我的脚下泥土松软,不慎发出了声响。   她慌忙起身叫了一声:“谁?”   我有些慌了,好在仗着是学生,便喊道:“是,是我, ”   她起身盯着我,看了一会儿认出我来了:“你就是那常 到河边来读书的学生吧?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没,没想到您在这里。”   她笑了。   这时我打量了一下这位美貌老师,她肩上披着一件黑色 外套,   头发被皮筋梳拢在脑后,额头高挺明净,胸前那圆弧状的女 性突起物,对于饿狼一样的我来说显然十分危险。   她妩媚地一笑,脸颊还现出浅浅的笑涡。   这种有过风流史的女人对我这样的男生会有什么想法吗 ?   我有点口干舌燥,紧张得像真遇上了鬼,不敢多想,慌 乱中如溃逃一般离开了河滩。   于是,现在我清楚了,当年梦里的那个女人大概就是林 茹老师。   原来一切梦魇都是有出处的。 第二章 悬梁刺股人上人   去城里,去武汉,去追寻一个梦!   抬头看到被烟熏黑的墙壁上,一行粗粗毛笔字:“悬梁 刺股人上人”。这是我深夜苦读时为了激励自己用毛笔写的。 我多少次心里默念:一定要争气!   现在,我终于感到了一丝欣慰:我没有荒废自己的时光 ,我在努力向梦想靠拢。我要奋斗,我要追求,我要爱我所爱 ,不管有没有希望,不管成不成功,我一定要迈出这一步走 出这个山沟沟!   其实,我与那位林茹老师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故事发生。   显然,她成为我在青春期里一位偶像级的成熟女性。几 次偶尔的接触,使我渐渐感到了城里女人的魅力。这种魅力像 磁石一样吸引着我们。   青春期里的少年很容易被从来没有经历的新鲜东西所吸 引。   林茹老师的一切就深深吸引着我的目光。她在我们乡村 小子们眼里显然代表一种新的生活观念和生活方式。   林茹老师活泼。她遇上了高兴的事总是会毫不掩饰地笑 个不停,笑声单纯而明朗,阳光一样感染着我们。林茹老师很 喜欢打篮球,抢球时居然很厉害,水平和技巧都让我们心折 。她这种带点男孩气的性格很让我们喜欢。   她还爱唱歌,成天能从她那里听到最流行的歌曲。她甚 至还会弹吉它,那把橙红色的吉它在她的指尖下流泻出一种梦幻般 的旋律,让她成为我们男生眼中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童话似的 人物。   在她面前,我们感到了自己的孤陋和形秽,感到那些山 外的一切,那些没有土墙屋和旧年画、春联,也没有牛羊叫声 的城市,该是何种样的天堂和乐土!   要说,我们那里的女人都生得并不差,水色都很好。有 些女孩子甚至长得还算颇有姿色。我大伯父的女儿水芹就是这 样的女孩子,肤色很白,眼睛很水灵。也读县高,比我低两 届。但是只要她一说话,一动作,那种穷山沟里的土气和俗气 ,像是与生俱来的血缘基因,洗都洗不掉。   我其实已经习惯了她们的那种土与俗,因为她们的这些 习性同我天天打交道的泥土、青草和猪、牛、羊一样亲切而真 实。   感觉中,我们那里水色好一点的女生就像那种田野上大 片大片的油菜花,金黄、芬芳,还实用,但随处可见,没有多 少吸引力。   当然,县长千金朱莲心是个例外,她代表了我们这种山 村里最美好的女孩子形象。她是一朵开在我们农村男孩们心灵 深处的红杜鹃。虽然朴实无华,但是清雅芬芳,惹人心动。   我们学校的篮球场很破,但总比没有强。一下课,我就 和学校里的几个高个子男生走向篮球场。而林老师有时就跑上 去抢球,很哥们儿地和我说上几句话。   我的个子很高,长得也很壮。林老师的目光有意无意和 我碰撞,总是我先低下头躲开,而她的目光却明朗得像个太阳 ,晃得我不敢抬头。   那一瞬间我甚至会想起夜里那个羞于启齿的梦。   在抢球时,林老师是从不退让的。有时,她会主动地喊 :“陈刚,把球传给我!”   我的心会猛然跳得厉害。观战的吴若峰有时会诡异地朝 我笑笑。   我把球丢给了林老师,转眼间,我会看到观战人群中那 个梳着清汤挂面发型的朱莲心。   她满脸通红地看着我,眼睛眨都不眨。   她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女生,也是最让我们男生感到可 望而不可及的女生。平时文文静静,梳着两个马尾辫子,穿着 很简朴也不多话。学习成绩比我好,   她可是县里朱副县长的女儿,金枝玉叶呵。   只要她愿意这么静静地看着我打球,我心里就满足了。   在那个时候,农村孩子一心想跳农门,走出那个穷山窝 窝,加上民风较淳朴,很少有动这方面心思的。但是我们每个 人心里都还是默默地喜欢过、注意过某个异性。   比如林老师,比如朱莲心。   如果说林老师是浑身散着成熟气息、趣味高雅的城里女 人。那么朱莲心却代表了我们县里对女孩子最传统的审美要求 :漂亮而不张扬,学业优良,出身名门。朱副县长管文教卫 ,他本人也是省城师范大学的高材生。她父亲到县高中来过一 次,一个文诌诌的知识分子形象。   住校时每周会回家一次。朱莲心和我有一段路是相同的 ,这让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。   我经常看见朱莲心背着她那绣着腊梅花的漂亮书包在前 面走,马尾辫子在晚风中摇晃,身影单薄而美好。她走得很专 注,眼睛静静地看着前面。   我心里就一热,便故意大步走过去,超过她,也不回头 。一股子雄赳赳、气昂昂的傻劲儿。   有时,我也会偶尔瞥见她惊诧中略带羞涩的神情,感到 她的目光在看着我的身后。次数多了,我就老疑心自己衣裤后 面会不会起折打皱,那个妈缝补过的地方会不会不争气地露 出来。   让女生看到了这些“破绽”会让我气馁,而让朱莲心看 见了,更会让我心情烦躁。   说老实话,我有点喜欢她。但我越是喜欢的女孩儿,我 越是没勇气跟她们说话。也许农村出来的男孩子,很多都是这 样。   那一年的夏天,高考后的发榜,我成了全校的轰动性新 闻人物,文科分数第一名。这让我感到我的所有努力没有白费 ,感到自己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。   在那整整一个暑假里,我除了帮家里干活儿,就是看着 夕阳下的山峦和田野独自发呆。   巴茅草在我身边散发着燥涩的气息,我的大黄狗“老帅 ”在我身边伸出长长的舌头警觉地看着田边的一只瘸羊,喉间 发出呼呼的声响。   我折下一根青草,咬着那柔韧的草茎,舔着那缕青甜的 草汁。然后我会怀念上学的时候,在回忆每一个眼前闪过的场 景和画面。   那个时候,我常常在漫长的暑期渴望上学,渴望和很多 人在一起,渴望看见那个让我心动的美好身影。   在水雾弥漫的雨季里,看着木格窗外被雨淋湿的风景, 那些沙沙做响的竹影和松林,看着那只望着雨雾汪汪叫两声的 “老帅”,我闻到了稻草在田野上燃烧的清香气息,一只淋 湿了翅膀的雨燕“啁啾”一声,孤独飞过我的屋檐。听到燕子 在雨雾里动翅膀,我忽然会有些伤感。   我不知道,这种伤感来得为什么这样潮湿如雾,不可名 状。   终于等到发放录取通知书那一天,我独自一人走了十多 里山路,来到学校。县高还是那个老样子,但是让我感到亲切 ,像走进住了多年的老屋。   学校门口,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出进进。蓦然间,一个 浅红的人影晃动了一下,朱莲心。过了一个暑假,她好像长丰 满了一些,没有过去那么单薄了。穿着一条浅红色的连衣裙 ,一束白手绢扎着她那长发。   在我眼里,她显得更漂亮了,而且她胸前的起伏更让我 不敢多看。   朱莲心看见我后,头轻轻低了下来。   我感到心里微微一阵酥麻,胸口袭过一阵热浪:高中马 上就毕业了,此时想对自己暗恋的女生说些什么,却终于什么 也没说。   看样子,她领到了录取通知书,正准备往外走。   我装作没看见她,走到黑板前查看自己的名字。但是, 我感到那个浅红裙子没有消失,而是悄悄地站在了学校门口, 看着我。   我心里咚咚跳着,还是故作镇定地查找着,终于看到了 我的名字。   我从传达室老大爷手里拿到了录取通知书,是省里的一 类名牌大学。   一种喜悦顿时涌上心头。我边拆着信封边往外走,朱莲 心红着脸走过来:“同学,你是哪个大学呀?”   我笑了一下,有些腼腆地说道:“XXXX大学”。   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,轻声一笑:“我在XX大学。”   那是本省最有名气、资格最老的大学。   我低了下头,她的学校比我好。但我是全县的文科状元 。   她居然把她的通知书递给我看,她的手指细白而修长, 像刚拔的葱白。而她的眼睛却很亮,目光很单纯,透明,直直 地看着我,像看着一个很熟悉的好朋友。我的脸突然发热: 人家哪里是有那方面的意思?这时我开始为自己那么多的单相 思和种种想法而羞愧。   一边走过的学生在一边指指点点。   她比我都大胆、主动。男女生的正常交往有什么值得害 羞的?我忽然挺了挺胸,也不再局促了:全校也就只有十 个考了一类大学的,我还怕什么呢?   朱莲心歪了下头,黑黑的马尾辫可爱地甩动了一下。她 说:“那我们武汉见吧。”   我点点头,平静地说:“嗯。”   她嫣然一笑,然后走开了。浅红色的连衣裙在风里舞成 了一朵红杜鹃。   那一刻,我的心像狂烈的山风吹动柳絮一样,飞扬起来 。   我回到家里时,却不禁心底犯愁:就凭家里现在这个样 子,是没有办法凑齐在我们这儿算是天价的学费的。   走进昏暗的土墙砌成的院落里,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 股酸酸的味道,还有一种浓烈的青草气息。   妈扎着围腰,正在猪栏屋里剁着猪草。   我问妈:“那刚买的饲料吃完了?”   妈擦擦汗:“哪里就吃完了,吃饲料还不是要吃点草, 省着点   儿。”   我让妈休息会儿,把录取通知书给她看。然后我拿起铡 刀切剁着猪草,暗绿色的汁液把木盆里都浸泡得一片墨绿。   一边干活儿,我一边告诉妈:“考上大学了。在武汉呢 。”   妈看着那张通知书,笑了笑:“我晓得了,你水芹妹子 告诉我了。考上了就去读吧。”   我叹了口气:“不知道家里能不能撑得起。”   妈抬头看了看院子,喃喃说道:“娃呀,考上大学不容 易,再难家里也要让你去读。你爸跟我说啦,这方圆几十里, 就出了你这么个能读名牌大学的,借一屁股债也要读。再苦 不能委屈了娃们。”   我低着头,看着地上那些漫浸开去的碎草泥,眼睛有点 发酸,却什么话也不说。   “刚娃子,我来吧。你读书辛苦,到屋里歇会儿。”妈 说着把铡刀接了过去。   我慢慢起身,走到自己的小屋子里。   坐在那张掉了漆的旧书桌前,我整理了一下看过的一些 书。一本翻乱了的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,还有路遥的几本小 说,这都是从学校图书室里借来的。明天都要还了。   这些书我是借了很多次了。它们很久以来是我的精神支 柱。不知为什么,我特别喜欢那个冬妮亚。她比那些革命者, 比保尔后来的那个当干部的妻子,都更有色彩,让我迷恋。 凡是有她出场的章节,我都反复地读过。那些温馨弥漫的文字 ,让我心里起伏不平。   她多美丽啊,还那样纯情。和那帮贵族子弟比,保尔爱 打架闹事,像个野小子,家里还穷,可冬妮亚就是爱他,爱得 让人心痛!妈的,后来那个保尔让我很生气。当大家都长大 了的时候,他和冬妮亚又见面了,这个保尔却没有一点人情, 以革命的名义伤害自己初恋的情人。   呸,老子要遇上这样的好女孩决不会那样做,哪怕被开 除和批斗。和女孩子的真情付出相比,什么都不重要。   路遥的几本书让我感到亲切,感到温暖。书里的女孩们 都像天使一样善良、动人。而坏人都得不到好下场。那个高加 林让我感到   一种莫名的伤感。我真不愿谴责他,我觉得他放弃刘巧珍也 许有他自己的理由。要我来选择,我愿意喜欢那个城里的女 孩子,和她在一起生活多浪漫呵,连天空都格外地蓝。   但我很心疼刘巧珍,那么痴情的女孩子却得不到自己的 所爱。   有什么办法呢?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答案。   我长长地叹了口气,从小说里的那片天地又回到了现实 中,开始静静翻着过去写的一些笔记。   那都是记的一些名人名言,摘抄的一些好文好句。还有 我写的一些小诗。   其中有一首让我心里一暖:是偷偷写朱莲心的,从来不 敢给人看,但却是我在某个时刻心灵的悸动:   “我喜欢你那一低头的娇羞,   那不胜清风的温柔。   美丽的莲心深处,   生长着我永远散不尽的忧愁。”   是的,我知道那是无望的一种情怀。   我看看自家屋子里贫寒简陋的一切,心里有种平静的绝 望和深深的无奈。我是什么人?一个种地人家的后代,她可是 县太爷的千金。在众多男孩子中间,我太没有竞争力了。   很多次,我都想把这页东西撕掉,可最终没有。   我想了想,在这首诗下面记下一行字:“今天高中毕业 ,在校门口遇到一个人。她也是上武汉读书,交谈几句后离开 。”   然后很郑重地记下了这天的日期。   语焉不详,却有深意存之!   我微微笑了笑:不管怎么样,我一定要上大学,没有钱 打工也要去。   去城里,去武汉,去追寻一个梦!   抬头看到被烟熏黑的墙壁上,一行粗粗毛笔字:“悬梁 刺股人上人”。这是我深夜苦读时为了激励自己用毛笔写的。 我多少次心里默念:一定要争气!   现在,我终于感到了一丝欣慰:我没有荒废自己的时光 ,我在努力的向梦想靠拢。我要奋斗,我要追求,我要爱我所 爱,不管有没有希望,不管成不成功,我一定要迈出这一步 走出这个山沟沟!   是的,每当那些潮湿的雨季来临,每当夏夜的星空让我 的目光眩晕,每当内心某种欲望开始躁动,对朱莲心的思念潮 水般不可遏制地涌来时,我就会看看这行字:悬梁刺股!   只有这样,我才能超凡脱俗,成为人上人,才能向我美 丽的梦想靠近一步,遥不可及的梦中女孩才会朝我微笑!   这就是我最深沉的奋斗动力!   爸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,听说录取通知书到了,进屋就 笑了:“娃,晓得你有志气。明天跟我上县里去,把猪卖了。 再找你大伯父借点钱。”   我知道大伯父很喜欢我,他早说了,我考上大学,学费 他会想办法的。他是村里的治保主任兼会计,路子比我们家广 。   妈进来说:“你呀,大伯父还说要给你摆酒席呢。”   我听了忙说:“那个就免了吧。我只要他把我的学费帮 忙凑齐就行了。”   爸抽着烟袋子笑了:“大伯父非办不可,这是给我们陈 家人长脸呢。哦,我刚才在路上碰到你水芹妹子了,她说要来 看你的。”   水芹说让我把学过的复习资料送给她。大伯父对我像对 他的亲儿子,让我感到有点不安。我晓得,大伯父很宠水芹妹 子,水芹从小就爱和我玩,长成大姑娘了也还总爱往我家跑 。   爸妈也喜欢她,每次见了她都笑眯眯的。但这让我心里 很不舒服,我真的不愿意让别人干涉我的情感问题。   我妹妹陈小洁和水芹是同学,也不喜欢水芹。   她是在我看书的时候回家的。她一回家就跑过来告诉我 ,水芹在放学时又让她给我捎话,没答应。小洁还让我也别动 心。   小洁从小是以我为荣的,有人欺负她总是我挺身出来。   她总希望我将来找一个漂亮的嫂子:“水芹有什么呀, 以为自己长得蛮漂亮呀。”   我看了看妹妹,笑了:这小丫头有点嫉妒人家。在县高 ,水芹还算可以的。   小洁最后说:“哥,上了大学多长个心眼儿,给我娶个 城里的嫂子回来!你不晓得,现在好多人在找妈打听你呢!”   这家伙净对这些事感兴趣。我不耐烦了:“去去去,我 在看书,哪那么多的废话?”   不过,我知道,我已经成了村里、乃至乡里的新闻人物 。但凡家里有个读书的,都会说:“好好学,像陈刚那样考个 名牌大学。”   怀着对大学生活、对都市生活、对未来的向往,这一夜 我睡得很踏实。   我梦见了朱莲心。   她那一头长长黑发被山里的风吹起来了,如一面旗,将 我的心灵整个地覆盖。   第二天,我就到住得相邻的同学刘贵生家里,借了他的 一辆农用三轮摩托车,把家里两头猪都拖上了车。我突突突地 驾着车,爹在车上用绳子紧紧捆住猪足。   一路上碰上不少熟人,爹都满面笑容地和人打招呼:“ 把猪卖了,送刚伢子上大学。”   爹那样子,一脸的自豪。我心里暖乎乎的。   当儿子的能给爹妈争口气,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。直到 今天,我最高兴的事就是让受了一辈子苦的父母能挺起胸来。   到了镇上,两头猪卖了两千多块钱。没想到,从镇政府 路过的时候,正好碰上了朱莲心和一个家在镇政府住的女同学 胡静出来。她看见了我,脸有些红。同学胡静叫了我一声。   我停车下去,和她们聊了一会儿。   胡静问我:“你还在给家里忙活哇?快报到了。”   我看了看朱莲心,不好说是为了凑学费,便笑笑:“没 什么,要走了,给家里多做点事吧。”   胡静见我和朱莲心神情有点不自然,像猜到了什么,笑 了:“你们两个到武汉读书,可别把我忘了。”   朱莲心看看我,笑了:“陈刚,我会到你们学校去玩的 。”   我大大咧咧地说道:“来吧,我办招待。”   两个女生笑了。   上车时,我看爹笑眯眯地抽着烟袋子。走出好远了,爹 才问:“娃,那是你同学?”   我有点不耐烦:“是的。”   爹就不多问了。   我一路上沉默不语,爹却话很多。   他平时很少这样,看样子今天心情很好。 第三章 文科状元的自卑感   不晓得为什么,我对城里女孩子的傲慢和冷淡格外敏感 ,比其他城里人的鄙视更容易让我气馁。女孩子的这种态度让 我产生双重的自卑:一个是身为乡下人的;一个是作为男人 的。   是的,我来自贫困县,一个大城市的人们冒听说过的遥 远地方。我沉默着,那些优越感十足的女孩子让我羞恼和反感 。   大伯父是我们牛牯村陈家人里头最有威望的。   他是村里的治保主任,还是会计。村里大大小小的事要 真能定下来,少不了大伯父。那个民选上来的年轻村主任遇事 都要先问问他。大伯父说句话还是很管用的。他的儿子水生 比我大好几岁,二十三、四岁了,是村办茶叶加工厂的厂长。 女儿水芹却比我小两岁。   大伯父瞧得上的人不多,但他特别喜欢我。家里一杀了 年猪、灌了腊肠或做了包面饺子就会让水芹送过来。   大伯父喜欢我,大概和我小时总是喜欢打架有关。那个 时候,谁要是欺负我妹妹和水芹,我的拳头毫不犹豫就会砸向 谁。有一次,我连我们村里谁都不敢惹的刘麻子的儿子都打 。因为他居然半路上拦着刚上初中的水芹,说是要交朋友。水 芹吓得直哭,跑到我家里找我妹妹小洁。小洁就跟我讲了, 我一听就直奔刘麻子家里,   让他儿子贵生出来说话。刘麻子的一个亲戚在乡里当官,平 时村里没人敢惹。我可不管那么多。贵生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。刘麻子也挡在门口,他让我不要乱来。我才不管,一把推开 他,冲进屋里,对着贵生放狠话:“刘贵生,你这二狗子敢 再欺负水芹,老子把你机巴剁了!”   然后大摇大摆甩手就走。后来,水芹上学就老跑来找我 ,让我陪她。开始我还陪了她几次,后来县高有些人风言风语 ,我就没陪她了。   虽然是亲戚,但不知道的人才不管,瞎讲胡编,败坏老 子名声。而且,我也感觉水芹像有点别的意思,让我有点心跳 得慌。   村里表亲结婚的也有,但我不喜欢,那算什么呀?将来 不生个傻子才怪!   但大伯父却是从此真把我当儿子看,水生也把我当亲兄 弟。后来我考上县高重点后,大伯父更认为陈家人出头的希望 在我身上。水芹妈甚至偷偷和我妈开玩笑,说我和水芹将来 倒是蛮好的一对。   小洁听到后偷偷告诉了我,这让我浑身不舒服,以致看 见了水芹就绕道走。小洁也烦起水芹来了。小洁知道我喜欢谁 ,她爱偷看我的日记,更要命的是,小洁知道莲心是县高的 校花。   不过,她认为只有莲心才配得上我。   呵呵,我可没她那么自信。真要和莲心好,就得把书读 好,而且处处比别人强一头。不然怎么配得上她呀?   大伯父坚持要给我办送行宴,而且放在他家里办,说是 一定搞得排场一些。   我父亲有些不高兴,可我妈同意了。他们为这还吵了两 句。我父亲当然觉得脸上无光,自己儿子考上大学却要在亲戚 家办。但也没有办法,以后我的学费、生活费还要靠大伯父 帮忙。   唯一让我有些不安的是,我怕大伯父有什么别的意思。   在宴席上,水芹和妹妹很活跃,老拉着我给人敬酒。水 芹一直跟在我后面,拿着酒瓶给我斟酒。她很鬼,我喝的酒里 都渗了水,加上我的酒量本身还不错。所以把村里的老人、 村委会的干部、还有   乡里的副乡长,我的几位关系很好的县高老师都一一敬完了 ,头脑居然还很清醒。   后来我又和过去差点打架的刘贵生喝了一杯。   刘贵生和我是初中同学,后来没考上高中,就在我水生 哥的茶叶加工厂做工。其实那次我有点冤枉他,他从上初中就 很喜欢水芹。只是水芹有点怕。他这小子过去有点不太正经 ,喜欢哪个女生就爱在半道上拦人家。   水芹没跟着过来,我就端着杯子对贵生说:“贵生,那 次也许是我没弄清楚。我晓得,过去你喜欢水芹。但她还太小 ,等她从学校毕业了你还是有希望的。”   贵生很激动地和我碰了杯,还主动说:“刚伢子,你到 县里坐班车去赶火车吧?”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他一拍胸:“到时候,你坐我的车我把你送到县里!”   他有一辆农用车,是他老子买的人家报废的。   我笑了笑和他一干而尽。   吃过大伯父的送行宴,别过县高的老师们,我该上路了 。   这一年,我十八岁,独自一人揣着好不容易凑齐的几千 块钱和录取通知书踏上大学之路。坐着村里刘贵生的农用车来 到县城,又坐县城的班车到七八十公里外的市里乘火车。   凌晨时分,火车穿过了长长的江汉平原,进入华中大都 市武汉的南站。   一下火车,滚滚人流从南站喷涌而出。我背着重重的行 李箱也走出了南站。站在站口,我感到几分茫然。   与家乡宁静的山村田园相比,这里完全是很陌生的一个 大世界。各种形状图案的广告牌、形形色色的商场店铺、还有 那些穿着时髦服装的男男女女。公共汽车在刺耳地鸣响着汽 笛,出租车在殷勤地招揽客人。   一辆富康出租车在我身边忽然停下,拦住我的去路。我 朝司机摆摆手,示意让他开走。我不会把钱浪费在这种交通工 具上,母亲临走交给我的两千块钱还带着她的体温。   那个司机,那个武汉人的那种势利马上显现出来:“个 板板日的,乡里来的都应该有钱沙!”   我真想骂他两句,可我忍住了。   我一不留神看到一边商店橱窗里的反光了:一个足有一 米八的傻大个儿,拎着个沉沉的行李箱,穿着件破旧的白色老 头儿汗衫,头剃得短短的。与这里的大街上随便哪个人比, 都显得土儿巴叽。真像来打工的民工。   再怎么土,也是堂堂的大学生了,怎么着?还是全县的 文科状元!我挺了挺腰杆,看着眼前这繁华喧闹的都市,心里 狠狠告诉自己:武汉,老子来了,来上大学的,来换个活法 的!   说实话,我是头一次来到省城武汉。   这里比起我们乡里自然不必说了,与县里城关镇来比也 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,就是比起我们那个地级市的繁华城区 也明显感觉要大气许多。   如今,我,一个来自最底层的农家子弟,以大学生的身 份出现在了省城大武汉的街头,感觉是越过了中间好几层,一 脚踏进了天堂。   我开始东张西望寻找组织,据说大学里安排了新生接待 处。不然我这两眼一抹黑,遇上个敲竹杠的或搞恶作剧的把我 卖了都不知道。   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生接待处,一行横幅上写着那所大学 的名字。   我心里一阵温暖:就像当年与组织失散的地下党又接上 了头,那心情大概差不多吧。   到了接待处,只见几个打扮得洋气十足,还染了黄头发 的女孩子在那儿挥着小旗子:“B校的新生到这边来报到!”   我忙走过去,也不知道她们是老师还是学生,问道:“ 你们是B校的?”   几个女孩儿看了我一眼,大概觉得我像个打工仔吧,没 怎么理睬。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态深深刺痛了我。   我心里有些愠怒,皱了皱眉头。   “喂,是XX级的新生吧?”一声脆脆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。我回头一看,一个样子很活泼的女孩子热情地递给我一杯 水。   我心里一热:“是的,是的。”   女孩理了理头发,仰头一笑:“你好高的个子。”   我低头有些不太好意思,她看上去是个武汉本地的小女 生。   她个子不高,穿着一条苹果绿连衣裙,一口武汉话讲得 很是清脆、地道。   她问道:“你是哪里的新生?”   我出口就是本地的土话:“XX县的。”   一边几个女生面面相觑:“冒听说过呀。”我猜这“冒 听说过”,大概是没有听说的意思。   妈的,连哪个县都冒听说,老子要是说到乡里就更冒听 说了!   心里很不爽!   本来,我对这繁华喧闹的大武汉充满了神往,可这些城 里女生淡漠和鄙视的目光,让我一下又陷入那种乡下人最难堪 和最无奈的自卑之中了。   不晓得为什么,我对城里女孩子的傲慢和冷淡格外敏感 ,比其他城里人的鄙视更容易让我气馁。女孩子的这种态度让 我产生双重的自卑:一个是身为乡下人的;一个是作为男人 的。   是的,我来自贫困县,一个大城市的人们冒听说过的遥 远地方。我沉默着,那些优越感十足的女孩子让我羞恼和反感 。   那个小个子女生却笑了:“欢迎你呵,我们也都是新生 ,家在武汉市,所以报道早。校学生会人手有点紧张,就组织 我们来接新生。”   我这才笑了笑:“谢谢你。”   这时我发觉那边很拽的女生朝那个小个子漂亮女生笑, 相互耳语着。   女生却浑然不在意地对我说:“等会儿学校的车就来接 的。到那边去坐坐吧。”   那边是两排塑料长椅,一些学生都已经在那里集合了。 我听见有个男生在喊这个小女生:“斯晓虹,车怎么还没来, 你跟王老师联   系一下子。”   斯晓虹脆脆地应了一声:“怎么这样急?我来打个电话 。”   她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手机摁开后就放在耳边听,忽然笑 了一下:“哦,马上要来?这边的新到的差不多了。好好,我 叫他们都等着。”   那股子麻利劲儿很利落干脆。   我注意地看了下刚才那个叫女孩儿名字的男生,瘦瘦的 。穿了件鲜亮的明黄色T恤,和那些先到的男生们聊着什么, 那股侃侃而谈的样子,很有些才子劲儿。一看就是城里见多识 广、年少轻狂的那种男孩子。   这时斯晓虹问我:“你叫么名字,哪个系的?”   我简单地答道:“陈刚,中文系的。”   她笑笑:“我是外语系的,斯晓虹。”   一会儿,车来了,是那种到处可见的伊维柯客车。坐在 客车上,感觉很舒适。斯晓虹仍然忙前忙后,和每个人搞得都 很熟。是个搞公关的好料子。   也不知为什么,只要她的笑声在车厢里一响起,我就会 不由自主地看看她。   她好爱笑,和那个穿黄T恤的男生说话时格格笑得十分清 脆。   这让我对那个男生也多看了两眼。   在车上听别人议论了一会儿,我才知道那位男生叫胡文 林,很多新生好像都知道他。隐约听说是个特招生,在全国作 文比赛得过一等奖。而那个对我一脸不屑,还对我家乡“冒 听说过”的女孩儿,有人叫她丁雅莉。头发染成浅黄色,嘴唇 涂得红红的,一副很拽的样子。这个丁雅莉一路上老主动跟 那胡文林搭腔,问这问那,一副追星族的傻样子。   后来,斯晓虹走过我身边时,对我笑了笑:“陈刚,前 面快到了。中文系蛮好找的。问问前面的胡文林,他也是中文 系的。”   然后,她和那个丁雅莉坐在了一起。   丁雅莉却把头偏向了一边,像是不愿理她。   我猜,她大概对斯晓虹刚才和胡文林讲得热闹有点不高 兴。   不知为什么,我很厌恶这个丁雅莉。   拽什么?像个到处招摇的浪荡女人,在我们那儿根本就 没人要。老子还瞧不起你!   刚上大学的那阵儿,新鲜感是很足的。   我所在的那所大学环境很漂亮很适合谈恋爱,在武汉多 所高校中也因为这一点而很有名气。但是我根本还没想过谈恋 爱,城里女孩高攀不起,我也自知没那个消费能力,也不像 城里男生那么开化吧。   一同出来的同县老乡有些来往,也不算多。老乡们聚会 时多数都有些腼腆,过去都是一个县高中的,只是不同班。我 们约好了一同到武汉的黄鹤楼、中山公园玩过。那些女老乡 们大多穿着比较朴素,也有几个家庭条件好的打扮讲究一些。   朱莲心常来,只要是老乡聚会她就会到。她的到来总是 让我好几天心绪不宁。   为了让她多来,我有时候就故意多想几个名目。比如谁 又过生日呀,谁的家里又寄来了好吃的了,我先给所有老乡打 电话,最后再专门给她打。有几次,她有事实在来不了,我 心里就会有种失落和茫然。   我心里明白,我和她在一起的可能性实在不大,但又忍 不住想多见见她的面。   朱莲心现在在武汉最有名气的一所大学,读的是财经专 业。   老乡聚会时,她穿着比过去讲究了、好看了,过去老一 套的清汤挂面马尾辫现在也烫起了细细的波浪,用一根浅红丝 带扎着。很漂亮又不很张扬的样子,让我心里痒呼呼的。   她的性格也比过去活泼多了,在聚会时她会主动坐到我 身边,问起我的情况。   “过去我们上学经常同路。”她笑了:“你走路好快, 像一阵阵小风儿似的。常把我吓一跳。”   我的脸涨得热热的,低了头不知道怎么说。   她轻轻剥了个桔子,把一半递给我。   那红红的桔子吃到嘴里确实甜滋滋的。   有时,玩得晚了,莲心会对我说:“陈刚,送送我好吗 ?”   她的眼睛盯着我,我心里一热,点点头。然后,我们便 一起走出校门。但是一路却无话可说,直到她上了公共汽车, 我才感到心底的巨大失落感。   莲心朝我挥手:“陈刚,有事给我打电话。”   我也挥了一下手,默默看着那辆公共汽车载着她离开。   后来,老乡再聚会时却有一个武汉市的男孩子跟着莲心 来了。   那男孩长得很帅气,对她也很体贴温柔。这让我们这帮 老乡中的大多数男生情绪低落,我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。 朱莲心像是成心做给我看似的,很大方地给我们作介绍:“ 这是我的同学李文强,这是我的老乡陈刚。”   她还很亲昵地对那个小李子说:“他过去和我上学同路 ,高中三年没讲过一句话。”   那个李文强惊异地看看我,又微笑着向我点点头。   我心里很不舒服,把桌上的一杯啤酒一口干了。   然而,刚进校时朱莲心给予我的打击根本不算什么。   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,她和我的差距太大了。她站在云 端,而我却深埋在地平线以下。在后来的那些岁月里,对于我 这样一个来自大山深处,仿佛与世隔绝的山里娃来说,才真 正经历了一番精神磨练。   至今我都记得初进校门时的那一种心底的震动和自豪。   那时,我眼前一亮:哇,比我老家墙上的风景年画还要 漂亮呀!校园亭阁错落,柳绿花红,各种形态各异的建筑物起 伏有致,球场宽阔空旷,……   那时,下了车我就一屁股坐在校园门口的一棵樟树下, 再也不愿意站起来。那段日子里,每当我走过校园大门口看着 那块笔力遒劲的学校门牌,心底都会感到一种陌生的幸福感 和成就感,而校门口那喧嚣的街市,也让我感到仿佛从地球的 某一隅偏远之地被空投到了繁华的都市。   我是全县的文科第一名。我们牛牯村十多年没出过一个 大学生了,更何况是名牌大学的学生。邻居婶婶大娘都为我高 兴。二伯父摆下的庆功宴上,多年没走动的乡里乡亲们都来 了,特意送来红包、送来红枣表示祝贺。村头五保户奶奶都给 了我10元钱,夸我有出息。   我像一个中了举的秀才,极尽乡村的荣光。但在这上万 人的大学校园里,我那点可怜的荣耀完全被淹没了。在这里, 我其实属于那种不被人看重的角色。   很多时候,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,即便再使劲儿表现也 无济于事。学生会要招新人,我满怀信心地报了两次名,要知 道,在我们县的初高中,我一直都是班干部。可出乎意料的 是,我竟然被拒收。原因是我几乎没有什么特长,也不像城里 学生能说会道。我只是个处于贫困边缘的农村孩子。我头一 次产生了深深的自卑感,对自己产生了全面怀疑。我忽然发现 ,除了考试,我居然什么都不行。   记得学校组织搞社会调查时,我和同学胡文林一起到一 个民营企业里做采访调查。到了门口,胡文林让我等他一下, 他去上洗手间去一下。我便准备到那家有名的公司装修豪华 的门厅里坐一下。哪知我刚刚坐下,一边的保安就过来了,让 我到门外去。我感到受了污辱,不愿走,那保安火了,居然 要赶我走。我的牛脾气也上来了,就是不走。等胡文林进来, 他见我和保安拉拉扯扯,不知道出了什么事。保安问我和他 是不是一起的,胡文林说是。保安这才换了副面孔,很和气地 笑笑:“哦,是搞调查的大学生呵。我还以为是到这里来找 地方睡觉的民工哪。对不起。”   这句话对我来说却像被重棒猛击了一下!在同学胡文林 面前,我恨不得一头扎进地缝里:是的,从穿着、口音、气质 来看,我和城里的学生都相差太大了。我真的像个土里土气 的民工。   在那天的日记本里,我狠狠宣泄着耻辱感,恨自己的不 争气。我愤怒地写道:谢谢,那位势利的保安先生,谢谢你告 诉我这一点!我发誓,我要找回尊严,我要出人头地,我要 让一切不尊重我的人在我的成功面前感到羞愧!   呵,武汉,你让我今夜无法入眠!   ……直到现在,那一页的日记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泪痕。   现在想来大学时代真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艰难历程。   作为一个习惯于乡村生活方式的学生,到城市里来几乎 是一次重新发育和成长。在日常生活中与别人不和谐的小事简 直太多了。   因为我口音浓重,说出的话经常闹些笑话。连买饭时, 食堂的师傅都会责怪我说不清要买什么,让他拿着空勺子干着 急,有时还常打错菜。我明明要的是一元的菜,给老子打成 了五元、八元的,搞得我没两天就闹起了经济危机。上现代汉 语课时,老师偶尔提提问。问到我时,我那带着方言的普通 话常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。下了课,宿舍的同学卫诚、肖胖子 还不住地学我的口音。居然称我的某些发音比较有创意,没 人那么说过,搞笑!还说王力、吕叔湘的语言学著作该修改了 ,没我的语言生动。   真是见他妈的鬼!   这卫诚、肖胖子喜欢开玩笑,也没啥恶意,但次数多了 ,我心里很别扭。还是大哥胡文林经常给我解围,让他们不要 过分了。   所有的遭遇仿佛在时刻提醒我,到了大学,到了城市, 我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。我是个来自农村的孩子,身上打着农 村的烙印!这个烙印带给我太多的不平、委屈,甚至是怨恨 。我只能默默忍受,一点一点努力改变。   第一个目标,我要学会一口地道的武汉话!普通话容易 一些,但没武汉话来得地道,后者让我更能融入城市的氛围。   于是,我记住和我说武汉话的每一个人的口型和发音, 没人时就自己对着自己嘀咕,把每一个发音都咬得很地道,还 把一些武汉的地道土话都记下来,连骂人的常用话都记住。 每天讲话之前都要先想想再说,力求自然、熟练,不让人认为 我在憋“城市腔”。   这样一直坚持了半年多。直到有一天,肖胖子说:“真 奇怪啊,你的武汉话比我都说得地道。”   听到这话,我心里百感交集,有点想掉泪。   同时,我还努力培养城市生活习惯,避免丢人。一天中 午,只有胡文林和我在宿舍里。我正在大口大口地吃饭。胡文 林轻声告诉   我:“陈刚,以后你吃饭不要弄出这么大声音。有女孩在场 会很不雅观。”   活了十几年,好像头次知道吃饭不能发出咀嚼的声响。 我默默看了他一眼,我知道,他是好心。   要成长就会遭遇阵痛。   在大学里,同学们价值标准也发生了巨大变化。   上中学时,只要你学习好,老师同学就喜欢你。可现在 同学们比较的是谁会玩、谁能出风头、谁见多识广、谁有组织 能力,甚至是谁的家庭背景好、谁的衣服贵、谁有钱,而这 些,我都没有。   我们那所学校的大学生们都有种不服输的清高劲儿,暗 地里都在证明自己的才能和不俗,都想展示一下自我。这种高 度自我和个性化的氛围,让我这刚从民风淳朴的乡村中学杀 出来的人颇不适应。我们寝室的几个哥们儿都来自大城市,个 个都一股子狂劲儿。他们从小家里就在社会上报各种特长班 ,几乎个个都有所长,下围棋、拉提琴、演讲等。胡文林自然 不必说了,演讲和围棋是一绝;肖胖子会编相声段子、演幽 默小品,在系团委组织的晚会上大出风头。就是没多少特长的 卫诚都爱练练健美,肌肉横生。总之他们优越的成长环境让 我心生羡慕也倍感压力。   应当说,我人缘儿还不错,寝室有几个谈得来的好朋友 ,胡文林可以说是最要好的朋友。还有肖胖子,他的幽默感和 语言天赋很有亲和力。就是卫诚关系淡一点,但相处也算不 错。为了跟同学们玩在一起,我花费了很多心思。   我还学过很潇洒地打响指、做那种OK手势,报名学电脑, 练英语口语。为了跟上大家时髦的话题,我特意记住了很多 名车的标志和牌子,像奔驰、宝马、本田、丰田等。我还努力 记住英超每支球队和教练、种子队员的名字,学会分析足球 的打法。特别是,我还很留意现在流行的歌曲,像什么心太软 、九十九朵玫瑰、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,我学着哼唱。还常 跟着同学去洪山体育馆看明星演唱会,对罗大佑、崔健等崇拜 得不得了。   但是,这些好像都没有让我感到过自信,因为我总在学 别人早已熟知的知识。而且“生活方式”包含的内容太多了, 它是长期积   累、不断学习并溶入血液的过程,我学得很累,也很生硬。 就算我掌握了很多,可我的独特性在哪里?有时,我一度怀 疑自己根本不该来上什么大学。   转机是在一堂写作课上。教我们写作课的老师布置写一 篇自由命题文章。我精心酝酿了一下,写得很认真。我喜欢写 东西,从小学起作文成绩一直是数一数二的。高考时作文是 满分。   我写的是我的父母亲。写我贫穷的家乡,写我童年的印 象,写我母亲在数九寒冬下河洗衣服冻坏了双手,夜里在灯下 为我和妹妹缝补衣裳;写父亲为节约每一块钱供我读书,挑 着担子走几十里山路卖菜;写父辈们生存的艰辛,像野芭茅草 一样在故乡山野间坚韧顽强地生长,写我这一辈改变命运改 变生活的强烈渴望和志向。   讲评课上,那个老师流着泪读完了其中最感人的章节, 大大表扬了我一番。他说我有“慧眼”、有深切的生活感悟, 有来自切身体验的思想,真诚、质朴,也不乏思想含量,与 时下那些故弄玄虚、故作高深的文风大不相类。并建议我走贾 平凹、路遥的路子,还让大家传阅我的文章。   于是,同学们纷纷来借我的文章。我这个默默无闻的人 ,第一次被人重视起来。从此,班里、系里的同学都知道我的 文章写得好。   那时,中文系搞创作的风很盛,我开始迷上了文学写作 ,天天猫在寝室里写稿。写了就偷偷往杂志报社投,居然还有 几篇上了报纸。这个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路遥那样的 作家,写出一部引起轰动的小说。   但让我最终找到扬眉吐气的感觉是我从小喜欢的运动: 篮球。   一开始,我的球技并不出色。我那点技术只不过是乡村 中学的水平。只是我在上高中的时候就爱打篮球,动作还算灵 活,一些基本要领也都掌握了。我决心从这里发展自己,总 要有个出人头地的地方。   结果,我几乎一下课就抱着球上了球场,在那里打得一 身热   汗,再回去冲个澡。那些城里的女生们围在一边,看我在球 场上健步如飞,看我大玩乔丹的空中飞人动作,并发出一声 声娇呼。那些热辣辣的目光,那些狂热的助威呐喊,让我血脉 贲张,精气十足!   大学篮球场比我们县高中那破场子条件好多了,我个头 高,球感好,动作灵活,很快被学校体育部注意到了。在校内 参加了几次篮球赛,进球数居然是最高的。我被吸收进了校 篮球队。进了篮球队后,天天有了固定时间训练,还有校方专 门请来的省体育局退役教练作指导,我更是如鱼得水,篮球 技术有了很大提高,不仅个人素质大增,更有了协作意识、全 局意识和战术意识。   由于我的出色表现,被选为校篮球队队长,同时还是系 学生会的体育部长。这些都大大增强了我的自信心。进了篮球 队,特别是当了篮球队长和体育部长以后,我居然成了学校 的一个人物。在日益丰富的活动中,我锻炼了能力,性格也更 开朗了。最重要的,是我逐渐找到了“自我”。   那些过去把我当准民工看的学生对我尊重多了,也热情 多了。经常有一些女生主动为正打比赛的我买饭菜,连我还她 们的饭菜票都不要,说是就当为系里争光做的贡献。还有的 女生还嚷嚷要学打篮球,让我做教练。   那可都是一些香喷喷、鲜嫩嫩的城里丫头呵!   当年老子刚进城时,你们的眼睛长哪里去了?这一个个 精灵般的都市妖女,像给我注入了无边的法力,让我深深提起 了一股子豪气,造就着校园篮坛英雄的梦想。   那些刚进校时的耻辱感、挫折感,正在一点点地从我身 上消失,男人的自信正在渐渐复苏。一年后,我从外形到气质 已经成了一个城里人,一口武汉话也学得很地道,完全没有 了家乡的口音。 第四章 初恋   那时的情形简直令我永生难忘:那个漂亮女生轻轻地站 起身,朝我一笑:“那当然可以。”   然后,把她的纤纤玉手和轻软腰肢交到我的手里。   她的手温热而柔软,腰轻盈而灵动。我连呼吸都放慢放 轻了,小心翼翼地捧着她起舞。第一次跟女生跳舞,我有点紧 张,不时踩上她的脚或撞上她的腿。   大学时代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无聊和空虚。   有时到了周末,其他的人有事都出去了,我一个人呆在 寝室里,心里就像长了草。看书看不进,衣服都洗过了,打球 也找不到人。真想找个女孩子谈谈心。可女生宿舍戒备森严 ,男生没办法随便进去找人。   就是能进去找谁呢?丁雅莉?她好像和胡文林出去了。 而且她那种女生我实在提不起兴趣,太骚,好像随便和谁都可 以玩玩。   有时,一帮外校男生想到我们学校来找女生玩儿,在院 墙外的山坡上发情一般喊叫:“B校的美女看过来,看过来, 这里的男孩很精彩!”   那女生楼顿时也热闹起来:“外面的帅哥快进来,快进 来,快进来!”   好端端的流行歌曲唱成了信天游。   这时,一些本校的男生走出寝室吼道:“外校的骚狗滚 出去!”   于是,外校的男生就大笑我们学校男生阳萎,没吸引力 。   我听不下去了,也跑出去一通吼叫:“滚你妈的蛋!”   回到寝室,我躺在床上想心事。   自从那朱莲心把李文强带到我们学校后,我是彻底绝望 了。老乡聚会我也懒得去了,去了也对朱莲心不理不睬。   我有些烦她!可是自己想想也没什么理由,人家本来对 你就不感冒,自作多情这么多年,唉,没劲!   这时就忽然想起了那个在入学时接过新生的小女生,时 间隔太久了,名字居然一下记不起来。   但是,她那种娇娇的、热情的样子老在眼前晃动。其实 我从内心深处感谢她。她没有其他城里女孩的矫情和高傲。她 那亲切爽利的声音和热情周到令远离家乡的我感到一丝温暖 。   说实话,我很怀念她,怀念这个漂亮的小女生。   不为别的,只为她的一声问候和一杯热茶,让我感到武 汉这座城市接纳了我。   现在,因为系学生会的工作,我认识了更多的人。跟其 他同学、老师逐渐熟悉起来。   而那个小女生好像是外语系学生会干部,校学生会举行 的一些活动中,我和她有时会在小路上遇到,但没有多说话。 她看到我总是很热情地一笑,鼻尖上的一粒浅浅小痣很生动 一跳。   我只是嘿嘿地朝她笑笑。   她是那种活泼外向、比较典型的武汉女孩子,有些引人 注目。   我们男生在寝室里私下品评女生时,就经常谈到外语系 的女生,里面可能有她。不过,肖胖子认为真正的美女在音乐 学院,气质也好。而一向风流的胡文林基本上只在音乐学院 里猎艳。他们一致认为外语系女生小资味道蛮重,洋化倾向比 较严重。   鉴于朱莲心给我的伤害,我在这方面没有一点信心,更 没有胡文林、肖胖子追女孩子的手段。胡文林是女生来追他, 丁雅莉几乎是隔天就来找他。肖胖子是一张厉嘴加一张厚脸 皮,把女生追得笑颜如花,心花怒放。我除了会打打球,写写 文章,和女生交往时话太   少,也不晓得她们喜欢听什么。   当然更重要的是,我那点生活费连养自己都困难。想起 曾经梦里出现过的那位林茹老师,还有朱莲心,我不知道自己 将来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女人。但有一点,我一定会找一个 城里的女人,那样我才很有成就感,我才会感到生活对我的所 有努力有所报偿,相信那时连莋爱都会精神百倍,有种征服 快感。   唉,也只能用这“一般将来时”来安慰一下自己了。   大学生活当然少不了浪漫时光。   我来自那文化生活极为贫乏落后的山乡,一些父辈们艰 辛谋生的记忆让生活的底色在我眼里暗淡无光。但是,自己一 心跳出农门的强烈渴望却正是出自对那种文明的、高雅的、 浪漫生活的向往。   我对一切浪漫的生活方式充满向往,它们使我的灵魂由 粗鄙简陋变得细腻、精致,使我从气质和灵魂上发生变化。   学校组织的舞会和各种音乐演唱会、画展都让我强烈地 感受到都市文化的冲击。   而正是在一次舞会上,我的爱情鸟扑打着翅膀飞来了。   那一次,学校团委在大礼堂举办联谊舞会。去的人很多 ,声音也嘈杂,舞池像个闹哄哄的大音箱。男生女生们衣饰华 丽,笑语喧哗。乐池里的大理石光可鉴人,现代电声音乐不 停演奏着各种正在流行的歌曲,渲染着浓浓的新潮时尚和欢乐 氛围。   在观察中我发现,像我这样的农村男生在这种场合很有 种新鲜感,也有某种莫名的距离感。在邀请女生们跳舞时,总 有些不自信或是不太自然。   我坐在那里抽着烟和寝室里的哥们儿聊着天,眼神儿却 不时瞧着那一对对走下舞池的人们。那些女生大多在外校带了 男友来跳舞,高我们几届的老生们更是陪着女朋友缠绵。   我忽然感到一种人群中的孤独;喧嚣中的寂寞;孤傲中 的自卑。为了寻求心理上的支撑,我竭力装出一副蛮不在乎的 样子,歪叼着烟,睥睨这红尘中的男男女女,一副愤世嫉俗 的样子。然后,就回头和胡文林、肖胖子、卫诚大谈民族主义 和自由主义,大谈中美   关系和台海问题,大讲反日是中国的长期战略任务。那时我 是一个真正的民族主义愤青立场,旁征博引,侃侃而谈,有 点国务院总理召开记者招待会的风范。呵呵。   胡文林却是个自由主义者,总是在一些关键问题上和我 产生争议。我不反对自由主义,甚至感到自由主义能够解决很 多不人道的社会问题。但我还是主张民族和国家的生存发展 是绝对价值。   胡文林不跟我争,总淡淡地一笑:“只要让人活下去, 活得好,管他是哪个政府,哪个国家。”   我正要拉开架式和他论战,这时却有几个相熟的同届女 生主动邀请我们,打断了我们语惊四座的清谈。   那都是看过我打球的女生,其中也有那个妆化得像花狐 狸一样的女生丁雅莉。她请我跳了舞,也请那个胡文林跳了舞 。这都是新生入学那天认识的。   丁雅莉的风骚是有名的,她并不在乎,任凭那些传闻在 男生女生中飘忽如风。   跳到舞池中央时,由于我刚学会走那个快三慢四,动作 不太熟练,总是撞到她的腿。在走侧步时手臂也总是被她拉得 很紧,几乎贴在她的胸前。这让我有些紧张。   这女生媚媚地一笑,那时我开始闻到一股女性荷尔蒙的 气味。   没跳几圈我就说:“算了,我跳不好。”   丁雅莉笑而不答。   她知道我为什么要下去:她的身体几次碰到了我那里, 那里很不雅。   我回到座位上,忽然脑子里想起一个人来,那个在大武 汉第一位和我平等说话交往的女生。但确实一下好像想不起来 她的名字了。   一会儿,我朝和丁雅莉刚跳完舞的胡文林喊道:“喂, 老大。”   那胡文林漫应了一声,却又回头用手在丁雅莉腰间捏了 一把,丁雅莉格格一笑,眼睛里满是风骚味道。   胡文林嬉笑着回到我身边坐下:“什么事?”   我很反感男女生公然这么调情,皱皱眉头没做声,过了 一会才问:“那天新生入学时接我们的好像还有个很活跃的女 生,忘了叫什么?”   胡文林脸色一下变了:“什么样哦?”   我笑了笑:“好像进校后就再没见过她了。”   胡文林丢给我一支烟:“想追她?”   我脸一热:“哪里,我只是随便问问。好像当时你还叫 过她的名字我这会儿忘了。”   他借我手里的烟头点了下火,说道:“哦,她叫斯晓虹 ,外语系的。有空。我跟她说说我们寝室有男生在打听她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别是你的女朋友吧,你们第一天就像蛮熟悉 的。”   那一向风流潇洒的胡文林居然脸红了,支吾了两句,然 后闷头抽烟,像有了心事。   一会儿,他才对我说:“是不是真想追?我还是可以帮 上忙的。我跟她有点熟。”   我摇摇头:“外语系的女生都蛮拽的,我怕不好应付。 ”   胡文林笑了笑:“那不,斯晓虹的人蛮好的,你想追, 就要认真对待人家。”   他亲昵地拍拍我的肩:“你要是真有那个运气,真的就 要享福了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算了,一个人惯了。真的没那个心思,只是 觉得她很不错。待人很热情。”   胡文林撇撇嘴:“少讲这些违心的话,你的心思我不晓 得?你看看那边,认一认,那个女生是谁?”   这时,我的目光向舞池扫去,突然发现了她,那个快活 、热情、漂亮的小女生斯晓虹!她正在乐池边的音响旁和一位 长头发的男生快活地聊着什么,还不时格格直笑。一会儿, 她拿着话筒走上了乐池:“各位同学你们好,现在我为大家唱 一首《我是女生》。”   这是首欢快活泼的歌曲,她边唱边跳,赢得台下男生女 生们大声喝彩。   “你不要这样的看著我   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   你不要像无尾熊缠著我   我还不想和你做朋友   你不要学劳勃狄尼洛   装酷站在巷子口那里等我   你不要写奇怪的诗给我   因为我们没有萍水相逢过   我是女生漂亮的女生   我是女生爱哭的女生   我是女生奇怪的女生   我是女生你不懂女生   我是女生……”   那一刻,我被她深深迷住了,痴痴看着她,烟头烧到手 指了都不知道。   一曲完了,我看见胡文林潇洒地走了过去,大概想邀她 跳下一曲。   一种嫉妒感居然从我心底升起,同时还有种失落感。   我抽着烟,看着他们在谈着什么。   那胡文林潇洒地耸耸肩往回走。   这时我忽然又有种轻松感:那女孩儿拒绝他了。   不料他却朝我招招手,我愣了一下,走过去。   他笑笑:“她还记得你,同意和你跳一曲。”   我颇觉意外,这胡文林还真够哥们儿。   这时,斯晓虹正同她寝室里的几个女生坐那儿,叽叽喳 喳地说着什么。斯晓虹还不时朝我们这边看一眼。   我就壮着胆子上去了。结果所有的男生和女生的目光都 看了过来。   我看见她的目光在那一瞬间亮了。   我上去竭力克制紧张感,故作轻松地说道:“斯晓虹, 请你跳个舞好吗?”   那时的情形简直令我永生难忘:那个漂亮女生轻轻地站 起身,   朝我一笑:“那当然可以。”   然后,把她的纤纤玉手和轻软腰肢交到我的手里。   她的手温热而柔软,腰轻盈而灵动。我连呼吸都放慢放 轻了,小心翼翼地捧着她起舞。第一次跟女生跳舞,我有点紧 张,不时踩上她的脚或撞上她的腿。   她轻笑:“我带着你跳吧。”   我便改变了步子跟着她跳。   然后她歪头问我:“你把我忘了吧?”   我摇头:“不是,尽顾着适应大学生活了。”   她又是一笑:“我看你一个人坐那儿半天了,怎么才来 请我呀!”   我半天才答道:“怕你拒绝我。”   她格格一声笑了,很开心的样子:“你倒蛮诚实的”。   我这才认真看了看她,除了鼻尖上有粒小黑痣,她真的 算是个漂亮女生。   若是在其他女生稀缺的理工综合高校,她一定是位众望 所归的校花级女生。   一周后,我们寝室哥儿几个正甩牌时,一个穿花裙的女 生突然闯了进来。   我们都是一愣:斯晓虹!胡文林脸有些红,看了看我没 做声。   我那时脸上贴着几个纸条子,看见她,也愣了半天。   斯晓虹一时也没认出我来,正诧异:“我找错了?”   一哥们儿,肖胖子,听我吹过那段艳遇,把我往上一拽 :“是他吧,快验明正身!”   我撕了条子,朝她一笑:你来了,坐。   她一笑:瞧这乱的,我坐哪儿呀!   她来得有点突然,我还来不及打扫战场。寝室里有点乱 糟糟的,卫诚和我的臭袜子散发着“浓郁的芳香”。几乎所有 哥们儿的被子都没有叠。   我想了想,急中生智:要不我们出去走走?   她点头:好。   那一走,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。   我们去了东湖、归元寺、龟山公园,划船、坐蹦蹦车, 吃了东来顺的面条,四季美的汤包。   第一次和女生一起在武汉街头散步,我的心情又兴奋又 紧张。但斯晓虹的活泼、率真让我轻松了不少。   她真爱笑,话也特别多,和我坐蹦蹦车时见我手忙脚乱 的,她笑我是大狗熊。   我感到,她像个可爱的、善解人意的小妹妹。   后来我们散步时,斯晓虹却跟所有聪明的女孩子一样含 而不露,旁敲侧击,让我讲了不少真话,也就是我家里的一些 情况。   交谈中,我发现,她其实是那种很唯美的女生,就是那 种很小资的。她对人情世故看得挺透的,讲起港台流行音乐, 讲起好莱坞、张艺谋,讲起余秋雨、池莉、方方,她都能侃 得头头是道。   她就歪着头问我喜欢哪样的,我说喜欢林心如那样的。   她低头笑了笑。笑的那样子很美,让我心动。   我问她喜欢哪样的男星,她想了半天,说她喜欢梁朝伟 。   我有点吃醋,笑笑:“可惜刘嘉玲把他抓得牢牢的,你 没机会了。”   她却看着我直笑。   我以为脸上哪里不干净,用手在脸上摸了摸。   她抿嘴一笑:“你莫说,你的眼神有点像。”   我心里释然了,第一次听女生这样评价我,心里还有点 得意。   她却又泼了点冷水:“外形略似,气质不像。”   我心里掠过一丝不快,过了一会儿,我点头道:“我晓 得,我来自农村,而且是国家级贫困县。”   她挽起我的手臂:“莫太敏感了,搞得我都不敢跟你说 话了。”   我很喜欢被她轻轻挽着手臂在江汉路上散步的感觉,一 丝柔情悄然在心底升起。   在交谈中,我了解到她的家庭环境也蛮可以,老爹是开 公司的,独生女。这个情况突然让我沉默了,而她却浑然不觉 老讲她爸爸怎么爱他。   我问她:“你老讲你爸,那你妈妈呢?”   斯晓虹看看我,眼圈有点红,却没有做声。   最后,我们在学校一片树林间的草坪上分手。   她低下头说:“下次,你要先来约我。哪有女生老主动 去找男生的?人家看了会说我的。”   我感动地点点头。   “我的电话号码记住了?”她又问。   我说:“这都忘记还得了?”   她笑了,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跑开了。   于是我们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校园爱情长跑。   从那时起,我成了斯晓虹寝室里的常客。为了打通关节 ,我还耐着性子和楼下的管理员大妈套近乎,主动帮她打了几 次开水。   这老人家后来还蛮喜欢我的:“陈刚这个伢还不错,蛮 懂礼貌的。”   有几次斯晓虹寝室里的吴青青、张燕她们看到了,笑我 是爱屋及乌。   我自嘲地笑笑:“不把她搞定,我连你们寝室门都进不 了。”   斯晓虹倒也乖巧,每次和我下楼时,也故意跑过去叫那 大妈一声,再送给她点好吃的。   事后,我总是叹息一声:“现在的人哪,手里有点权就 厉害得很。”   斯晓虹笑了:“就是要让你们男生晓得厉害,女孩子哪 那么容易让你们接近的?”   我倒蛮自信:“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当只癞皮狗死缠 着你,看你么办?”   斯晓虹拉起我的手,快活地笑了。   斯晓虹寝室里的女孩子很多是武汉人,都叫她“虹虹” 。武汉人叫女孩子好像都爱这么叫。我便也跟着叫她“虹虹” 。她第一次听我叫时眼睛亮了一下,她好像很高兴我这么叫 ,也把我叫“刚刚”。她们寝室时的女生吴青青、张燕最后也 跟着这么叫。   刚开始,我感到挺小儿科的,有点别扭,后来听习惯了 倒觉得   亲切顺口,像和她们是武汉市某个街头巷尾的邻居街坊,汉 味蛮浓的。   虹虹很注意外表,在街上也很喜欢盯着别人好看的服装 看,然后到一些商场里挑。她对服装与一个人气质和形象和谐 程度的眼力真让我佩服。而她穿衣服也很讲究,所以她在人 们眼里总是那样美,那样自然,那样养眼。   在我的印象里,那个时候的虹虹有时是一身色彩鲜亮的 连衣裙,橙黄得一片明丽,深红得鲜艳如花,碧绿得清凉如水 。她那时是一头齐耳短发,走动时裙角飘动,笑着向我跑来 时感觉中像一只蝴蝶飞来,而她清脆的笑声如泼洒开来的汪汪 溪水,常常溅起我美好的心绪。哦,那是夏天里的虹虹;   有时她是一身素雅的休闲装、旅游鞋,甚至是一身俏皮 的牛仔服,和我在公园里散步划船,或是在飘满落叶的林子里 ,闭上眼睛静静地和我接吻,那是秋天里的虹虹;   有时她是一身雪白或鲜红的滑雪衣,里面是淡黄色、乳 白色的高领羊毛衫,黑发长得很长了,柔顺地垂披在肩头,被 冬天的风吹动时像飘绕开来的朦胧黑雾。我们在落雪的校园 里,格支格支踏着积雪照相;或者她偎依在我怀里像只畏惧寒 冷的小白兔,在拥抱她时,我感到了一种暖暖的、和熙的气 息在眼前和胸中流漾。   那个时候的虹虹是如此美好,如此动人,让我痴迷,让 我深深地爱恋。   然而,讲究衣饰外表的她也老说我成天穿那几件衣服, 有时不管好看不好看、协调不协调都往身上穿,也不讲究讲究 。   我的脸往往会一下子热到耳根。其实,和她在一起,我 已经够注意了。要在过去,上身穿西服、下身穿球鞋、旅游鞋 的事都干过。唉,我倒是想讲究讲究的,可他妈的,钱呢?   每当听到这些话,我都保持沉默,甚至倔犟地冲一句: “我喜欢这样子,简单随意。”她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和我 讲话就格外小心。说老实话,虽然和她谈了女朋友,我内心 深处总有点淡淡的阴影。   她是没嫌弃我的一些坏毛病,可老这么单方面迎合,我 也受不了。   其中,最让我自尊心受不了的是,别人谈朋友都是大把 大把的花钱,潇洒得很。只有我谈朋友是在占女人的便宜,我 自己一个上街从来只坐公汽。而她上街则是的士来的士往, 开始我充大方要给钱。可后来次数多了确实有点招架不住。虹 虹笑了,她善解人意。每次出去居然都成了她主动花钱。   我每月收到汇款只不过三、五百元左右,刚够吃饭;她 却是银行卡,卡上每次都有三、五千元。   我经常只有一条牛仔裤,一件夹克衫;而她经常是月月 换新衣,天天新形象。到我们寝室来,胡文林他们总是一笑: “哟,又是新感觉嘛。”   我知道,斯晓虹其实是不少男生的暗恋对像,这让我的 虚荣心得到很大满足,但又令我常常对未来没有信心,危机感 很重。更重要的是我在她面前有点直不起腰来。唉,她一个 月的开支够我开支半年的。想起她那个中产阶层的富裕家庭, 我常常怀疑我们感情有没有发展前途。   我于是常常暗地给自己打气:我陈某人也不差,打篮球 迷倒那么多女孩儿。找我借书的,让我教打球的女生不少。包 括那几个新生报到时笑老子是乡巴佬的女生,现在只差让老 子给她们签名纪念了。   老子就是B校的姚明!虹虹该有危机感才是。再说好歹咱 过去也是全县的文科状元,不是牛尾,也算鸡头嘛。这么一想 心里多少才平衡点,对自己又充满了信心。和虹虹在一起我 才感到底气十足。   那个时候,我们常常走过一条又一条大街。   在刚到大城市的我眼里,那武汉三镇到处是那种非常相 似的被各种广告招牌、商场和冷饮店弄得琳琅满目、招摇醒目 的街道。一群群学生装束的漂亮女孩儿穿行其间。   有时我常常在想,在那个时候的某个春日或夏季,我和 虹虹就会和那些市民们一道成为某个瞬间的街市一景,如果那 时有谁在街头拍摄风景或是广告也许无意中会把我们摄入镜 头。   周围的人流像风吹动的稻菽或湖底的水草一样,齐齐地 前倾或是后退,我和她是两条做梦的鱼在江湖里愉快地漫无目 的地游   动,也许明天或是未来某个时刻又要相忘于江湖,成为各不 相干的两条鱼。   想到将来,我就感到特别迷茫,就像那种曾经站在长江 大桥上向江面看去的那种瞬间的空间眩晕感:数不清的船舶在 向开阔无边的大江东边驶去,一齐拉响了汽笛,那种汽笛的 长鸣声好像吹响了某种诗意的岁月号角,离情满怀又有扬帆起 航的悲壮。   千帆竞发的生活,就会像波涛一样改变着我们。   那时,我就是一直处在这样迷惘的心态中。   她和我走进了武汉商场。   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她的白色高跟鞋。她走在 前面,甩甩染成金黄色的头发,回头对我笑笑。   她明艳的唇膏和雪白的牙齿,让我看到了一束玫瑰斜放 在黑白分明的钢琴键盘上。   在商场,她硬是按照她自己的眼光给我买了好几件衣服 ,都是名牌。非让我试穿,还站一边歪着脑袋看。她的眼光确 实很独到,新买的时髦服装穿上身,几乎让我变得再也认不 得自己了。那是一个很派很魁伟的都市男人形象,她以自己的 眼光打造出了一个一米八的梁朝伟式的男人。   我看见,那些服装穿上身时,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发亮 了。   连对我说话的口气都与前不同了,变得温柔而娇媚。   我确信,作为一个男人,自己可能确实有着某种魅力。 不然这城里的女孩子会看上我?   但说到底,这种魅力是虹虹发掘出来的。   我知道,我还是我,那个穷得丁当响的乡村少年也许会 成为我的前世,但不是现在。   “莫把我当梁朝伟吕良伟了。”我自嘲地说道:把我捧 太高了受不了。我不想名不副实,徒惹人笑话。   斯晓虹挽起我的手:“你的先天条件蛮好的,莫太压抑 自己,男人就是要放开点,相信自己!”   这是大学时代对我影响最为深远的一句话。   这句话出自让我刻骨铭心爱过的女人之口,成为她送我 最好   的礼物,我一生受用的财富。   虹虹不仅从外形上而且从生活习惯上把我改变了很多。   从和她谈恋爱开始,我的衬衣领都是雪白的。我爱说脏 话的毛病也改了不少,也不是什么脏话,就是一些口头禅。但 是夸夸其谈的毛病却更严重了。   中文系的男生大概都是这毛病。她是西语系的。寝室里 成天都放着一些英文磁带。听歌也都是外文的,我的一些雅皮 习惯也是那个时候形成的。像个假洋鬼子动不动咕几句洋话 ,把寝室的哥们儿恶心坏了。   当然,女孩子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也挺可怕的。   我也感到,她总是像怕我不高兴似的,我一不做声了, 或是走神了她就总要打断我:“想什么呢?”   武汉长江大桥,江风清冷,灯火辉煌,远远的黄鹤楼看 去像是一座蓬莱仙阁。   她很依恋地拉着我的手靠在桥栏杆上,身后车流不断。   她问我:“你将来毕业了想么样办?”一口很嗲的汉腔 。   我一笑:“还早呢。想那么远干嘛?”   谁知这话惹了麻烦。她眉头一皱:“我就晓得沙,你就 是漫不经心的。冒(没)当回事!”   我忙争辩:“你么样晓得我不是真心的咧?”   她一下哭了,拉住我的手,身体就偎在我怀里:“我都 不晓得怎么样来爱你了!”   闻到她的气息,那种女生的微微的汗息,我有点冲动, 紧紧抱住她:“看你像个伢一样,我冒(没)说别的呀。”   她不好意思了,亲昵地一笑,悄悄地说:“那,你再亲 我一下。”   我看看四周没人,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,深深地吻了她 一下。   真像个伢(小孩)!   也许,从此她认定我就真的会是她未来的丈夫了。她对 我的关心和那种体贴,你简直觉得今生要非她不娶了。   我的内衣内裤她也会毫不脸红地拿去洗了。   寝室的哥们儿暗地直朝我伸大拇指。 第五章 我的哥们   他却坐在床边上抽了半天烟,才对我说:“兄弟遇到点 麻烦事,你能不能帮帮忙?”   过了好久,他告诉我,他同居的女朋友珍珍原来在社会 还有一个男朋友。珍珍最近一直和胡文林在一起,怀孕做了人 流。结果让那男的知道了,扬言要动刀子。胡文林吓得成天 到处躲。   那些和我同寝室的城里学生,一开始和我关系处得不错, 亲兄弟似的。有时我手里缺钱他们一旦知道了,就豪不犹豫地 借给我。而他们有什么难事,我也毫不犹豫地两肋插刀。   后来,我在学校脱颖而出后就不一样了。有的城里人嫉 妒,就背地里笑我是土包子,把我一些生活习惯当笑话讲。   我知道,卫诚就经常背后这样干。哼,老子才不在乎呢 !   和我处得很铁的哥们儿还是胡文林,就是新生报道那天 叫斯晓虹名字的、那个样子有点吊吊的才子。现在已经是学校 文学社的副社长、校刊文学编辑。   他的笔头子很是厉害,一晚上写个六七千字,第二天就 出现在校刊上。是我最佩服的中文系才子。和他谈文学,一出 口就是马尔克斯、博尔赫兹。说说余华、刘震云,他还认同 点,至于本城的池莉方方刘醒龙就根本不在话下。他也有点资 本,毕竟过去是全国中学生作文竞赛的获奖者,围棋也经常 在比赛中获奖。   他见我平时节衣缩食,每次只买一两块钱的小菜就吃几 碗干白饭,就常常故意多买一份上十块钱高档菜,往我面前一 搁,说是一块吃。其实他是想让我也尝尝。开始,我心里很 是感动,怎么也不肯下筷子。他就吃上几口就转身到别处去了 ,让我一个人吃。   说实话,这让我又感动又有些难堪。   但胡文林有一个毛病,就是太过风流了,常有外校的女 生甚至社会上的女人来找他。   由于我们关系很好,他也告诉过我,他在外面租了套房 子,和一个艺术学院的女生同居了。   那段时间他很少回寝室睡觉。尽管学校管得很严,但我 们都为他打掩护,居然平安无事。   有一天,寝室只有我一个人。他忽然从外面进来,找到 我:“刚刚,有件事帮我一下子。”   我看他神色不对,很痛快地说:“什么事,兄弟不含糊 。”   他却坐在床边上抽了半天烟,才对我说:“兄弟遇到点 麻烦事,你能不能帮帮忙?”   过了好久,他告诉我,他同居的女朋友珍珍原来在社会 还有一个男朋友。珍珍最近一直和胡文林在一起,怀孕做了人 流。结果让那男的知道了,扬言要动刀子。胡文林吓得成天 到处躲。   难怪不得,寝室里快半个月没见着他的人影了。   我想了想:“我怎么帮你?”   他摁灭了烟头,又用脚踩了踩:“我约了几个同学老乡 ,让那男的死了这条心!”   他看看我:“你身体好,快头大,到时候不要你动手, 只在一边站着就够吓他一顿的。”   这时他那清瘦的脸变得有几分刚硬、阴狠。同室这么久 ,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性格中的这一面。   我没做过这种事,但也毫不犹豫:“这容易,到时候打 个招呼就成。”   但是我答应得太轻率了。   那实际上成了一次斗殴,对方喊来了七八个社会闲散人 员,上   来就动刀子捅。胡文林见势不对,打手势让我快走。我见他 还要拼命,便没走,而是顺势操起路边一根木棒冲了上去。   结果很快有旁边的路人报了警,110的警车很快开来,将 我们全部抓到了派出所。   经过审查,我们几个大学生被带到了学校保卫处,胡文 林受了治安处罚,我却被记了大过,学生会干部的职务也给撤 了,只是还兼着篮球队长,我的位子无人能替代。   据说学校在怎么处理胡文林问题上还动了番脑筋。这胡 文林是特招生,当初他准备报的是上海复旦,在学校做工作后 才填的这个学校。所以,他没被退学和开除。   这次记过和撤职,对于梦想出人头地的我来说算是不大 不小受了点打击,胡文林却蛮不在乎地拍拍我的肩,亲密地说 道:“想开点,学生会那点子屁官还有什么当头?”   我摇头:“妈的,老子才不稀罕那个破官!”   他看看我,笑了:“怕那外语系的女孩儿把你踹了?”   我没做声,但又不想承认。   他叹了口气:“那打起来的时候,我让你走为什么不走 呢?我就怕你为我的私事受影响嘛。”   我没好气地说:“你都没走,我一个人跑呵?!”   他抓住我的手摇了一下:“行,患难见真情,老子交了 一个活耿的朋友。”   在武汉话里,活耿,大概是完全的真正的意思。   我也拉了拉他的手:“兄弟莫说二话了。”   但是这次记过撤职却让斯晓虹有点烦。   她跑到我的寝室里时,直盯着我看,也不做声。   一屋子男生都怔住了,胡文林忙上去倒了杯水给她,朝 我使了个眼色,然后一招手和大家都出去了。   屋里就剩下我和斯晓虹。   “我还以为你有几多狠嘞,么样不说话了啊?”她冷冷 地说道。   斯晓虹的一口凶巴巴的武汉腔开始让我有点烦了。   我坐在一边说:“男人之间的事,你不要掺和。”   斯晓虹激动起来,说道:“我不掺和?我不到保卫处、 不到系主任那里去你早开除了!”   我心里一热,看了看她。她在学校是知名人物,想必是 真的,老师们也会买她的账。   我也晓得她是真心对我的,不像其他女孩子谈朋友是为 了好玩或是排解寂寞。   我拉住她的手:“虹虹,谢谢你。我向你保证,再不干 这种事了。”她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。   “你几傻哟!你说你读大学容不容易?”她没往深处说 ,是为了我的自尊心。   我的头深深低了下去,她这话击中了我的软肋。   她给我倒了杯水递给我:“莫再搞这些苕事了。”   我接过水时碰到了她的手,小巧而温软。   我抓住了她的手,搂她入怀:“虹虹,我知道,你是真 心对我好的。”   她在我怀里笑了,推开我:“莫又搞得这么感动的样子 。”   “那你要我怎么样办?”我问。   她笑道:“我要你真心待我好!”   说完她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下,然后红着脸跑开了。   我心里倏地跳了一下,这一刻我真想发誓:虹虹,老子 将来要娶你做老婆,跟你过一辈子!   爱情的力量就是伟大,简直就是一种巫术一种灵力!   那段时间,我的个人潜力发挥到了极致。   我作为校篮球队长,带领篮球队参加了全省高校运动会 。那些天,虹虹作为运动会服务人员,在球场上跑来跑去,嗓 子都喊哑了。一下场,她就跑上来递给我饮料,还给我擦汗 。搞得队友们羡慕得直嚷嚷:“我们也要喝——”这是一句广 告词。她格格笑了,笑得灿烂无比。   我们队经过激烈争夺,最后杀入了决赛。   决赛的气氛是非常紧张的。学校的头头脑脑们都来了, 很关心这场比赛。   哨子一响,我仗着个子高一跃而起抢到了球,飞快地传 给我的队友。   那队友和我配合非常默契,一个眼神一丢,我飞身又抢 跑到篮板下,那球也就飞到了篮下。   我接球后玩了个漂亮的三步上篮,得了决赛的第一分。   那一刻我感到虹虹在一边摁动了相机,一束银色的镁光 闪了一下。   此后我们和对方比分紧咬不放。   学生啦啦队们的声音释放了最大的能量,整个洪山体育 馆呐喊声此起彼伏:“B校加油、B校必胜!”   到最后三分钟时,对方比我们领先两分。   队友们开始显得急躁不安了。   我轻声地提醒他们:“沉住气沉住气。”   那位和我打配合的队友朝我点点头,做了个手势:竖起 了三根手指头。   我点头快速向对方阵营移动。   他猛然抢到球后,玩了一连假动作,那球最后飞到我的 手里我接球后。轻拍了两下,纵身一提,两手一送:那篮球在 场上划过一个漂亮的长弧,稳稳地钻入了球筐里。   就在此时,结束的哨声响了。   最后一个三分球,把我们队送上了冠军的宝座。   在激动人心的时刻,队友们都疯狂地脱下球衣挥舞示意 。   虹虹快乐地跑过来,我一把将她抱起来,在她的漂亮脸 蛋上一阵狂吻。   她的脸鲜红鲜红,唇也鲜红鲜红。她的身子真轻真软呵 ,在我的拥抱中飘然欲飞!那一刻我甚至有想和她莋爱的冲动 。   而我们周围观众的喊声也更加响亮了。我们在一片激情 欢乐的海洋中,在梦幻般的欢笑声中,完成了一个深长的吻!   这一难忘的时刻永远地留在了洪山体育馆,以致后来我 出差经过那里,心里都会升起一种深深的怀念。   那里有我最初的爱恋与激情,光荣与梦想!   

第六章 虹虹的处女之身?   我翻身过去,看着女孩正睡得香甜,忍不住凑上去又吻 了一下她的脸颊。她的睡态很美,头发像一条黑色河流在床上 蜿蜒流淌。看着女孩凸凹起伏的胸部,我想起了昨夜的雨急 风骤。可是,床单上除了几条浅浅的渍痕和几缕长丝一样的头 发,居然是光光的。   “刚刚,给,还你的书。”   我刚从球场上打完球回来,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儿,就 是那个新生入学时说“冒听说过”的、很拽的丁雅莉就迎了上 来。   哦,是她找我借的一本《唐宋词赏析》。   这丫头现在是我们男生宿舍的常客,经常东串西串,有 时会弄得正在洗澡换衣服的男生们防不胜防。   我一边拎来热水,一边努努嘴:“放我床头吧。”   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,脸红如潮:“刚刚,我好崇拜你 哟。”   我愣了一下,笑笑:“我有什么值得崇拜的?”   她笑道:“人家说你是我们学校的姚明呢!”   我一边埋头洗脸擦身没做声,一边下意识地理理身上的 篮球背心和短裤。这一身结实的肌肉大概还是有点暴露。   寝室里就我和她。可我不是那种风流男生,对这个到处 招惹男生的女孩子也不太感冒。以前,胡文林被她约出去玩了 两天就腻了,还老讲这女孩子心眼儿多。不过上没上床他没 说。据其他的同   室弟兄们分析,十有八九是上了床的。也奇怪,哪个男生正 出风头,被女生寝室议论最多,她就会主动去找那个男生。   此时,她煞有介事地整理着我的床铺,还说:“看你们 这些男孩子,床上乱糟糟的。”我忙说道:“莫麻烦了。我等 会来收的。”   她已经整好了,笑笑:“你看,这不好看多了?”   我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,笑着说道:“那你天天来给 我整嘛!”   她笑嗔:“就你怪话多。”还起身拍打了一下我的胳膊 。   我挡了一下,却一下碰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,心里一 跳。   那丁雅莉脸色未变,却悄悄在我身上拧了一下:“好哇 ,占我便宜。”   这时门口却响了一下,我一回头,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 一晃而过。   是斯晓虹!   我心里慌了,忙喊道:“虹虹,虹虹。”   身后的丁雅莉却是一阵清脆的笑声。   我有点愤怒地回头看看她,追了出去。   果然是虹虹。   她仍然快步走着,任我在身后一个劲儿地老喊,她就是 不理睬,齐耳短发在脑后一摆一摆。花裙子有节奏地一飘一飘 ,红色高跟皮凉鞋仍“噔噔噔”地快步朝前走着。   我冲上去一把拉住她,她仍倔犟地把头转向一边。   “你听我解释嘛!”我喊道。   她转头说道:“解释什么?解释你陈刚怎么讨女生喜欢 ?解释经不起诱惑?”   我说道:“你先冷静点,听我把话说完。”   她倔起来也要命,捂上耳朵喊着:“我不听,我不听。 ”   这时一边经过的学生们笑着看着我们。   我的手很有力地拉着她,有点愤然地吼道:“我就是要 讲给你听!老子爱的是你,斯晓虹!老子还要娶你做老婆,给 老子生儿育女!”   虹虹这才回过头,“哇”地一下哭出了声。   我搂她入怀:“谁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哪?我还会瞧得上 她?”   她推开我:“我不要你这时候装热乎。”   我笑着说:“我们找地方吃饭吧,你看,这里人来人往 的,影响多不好?”   她这才有了丝笑意:“你还晓得影响不好哇?”   我搂着她的肩,朝食堂走去。   到了食堂,我们直接进的雅座间。   她点了几个菜,然后看我一眼:“这顿饭你请客!”   我蛮不在乎,还好,系里刚发了一千块钱的奖学金,足 够了。   她坐那儿按了按手腕,看着我:“死刚刚,你刚才差点 把我的手腕子拉脱了!”   我上前看了看,果然手腕上五个红印。   “对不起,用力过猛。我来吹吹。”   我拉起她的手腕作势吹了吹。   她用指点了点我的头:“好大的蛮力气!以后可不准欺 负我,我哪经得起你这么大的力气!”   我笑了,在她脸上亲了一口:“我哪里舍得!”   过了一会儿,饭菜都上来了,我们吃得挺开心。   一会儿,她像想起了什么,说道:“其实我晓得她是去 还书的。”   我还没告诉她,她怎么知道的?   她见我一脸的困惑,笑了:“告诉你,好多女生都讨厌 她。早有人告诉我,丁雅莉想去纠缠你。我没当回事,结果是 真的。”   一会儿,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冷蔑起来:“这种垃圾货也 配跟我争!”   我吓了一跳,看看她没吱声。   她看看我,笑了:“我这人就这样,我对人是一片真心 。谁要是伤害了我,我会恨死。”   哇,武汉的女孩子,我倒!   可她边喝汤边说:“你可要防她,她追男生是有办法的 。”   我笑笑:“你说得也太吓人了吧。”   她把筷子一放,生气了:“这么说你还护着她?!当心 上当。你去问问你们寝室那个胡文林就晓她是个什么人了。”   我不做声了,到收银台付了账。   出了食堂,我们到校园林子里的一处僻静的草坪上坐下 。   她还对那丁雅莉忿忿然:“真是做得太过分了,平时我 对她那么好!居然抢我的男朋友。”   我劝她:“她也没做什么,我也不会对她感兴趣!”   她口气很坚决:“别那么自信,你们男人有几个经得起 诱惑的?”   我奇怪地问:“什么诱惑?”   她脸红了,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:“她和男生约会,身 上都带着避孕套!”   我怔了一下,没想到:“不会吧?”   她冷冷地说道:“她就是靠上床来勾引男生的。在我们 系女生中是公开的秘密。”   我的心直跳,没做声。我可是从来没开过这种洋荤。   她看看我,偎依上来,悄声说:“老实说,你跟女孩子 上过床没有?”   我低下头,不知怎么答才好。   她笑了笑:“一看就有过。”   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:“你很希望我有过?”   她的脸蓦然在那一刻红似霞烧。   我凑近她,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:“不好意思,我还是 个童男子。”   她的眼睛飞速掠过一阵奇异的慌乱,却马上又甜蜜地一 笑:“真是,鬼才相信。”   我郑重地说:“真的。”   她看了看我,目光有些复杂,却靠在我怀里:“刚刚, 你要记得你说的话。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什么话?”   她轻轻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身上,她的胸前:“你说过你 要娶我,   要我为你生儿育女。”我的手也许很多次无意间碰触过那里 ,但她的这次主动让我的心一阵狂跳!   我轻轻解开了她的衣扣,探手进去,那里是一个奇妙而 温暖的所在。   虹虹的乳防不大,却是很美妙的,盈盈一握,柔腻而温 软,乳投像鸟儿的嘴,不时啄着我的手心。很可爱、很奇异的 一种感觉。   这对我来说,是平生的第一次。   心在扑扑地跳。   那一刻,我甚至想起了中学时河滩上曾经看到过的那一 幕。   我的手在轻轻地揉捏,在乳投周边轻轻地徘徊。那里便 渐渐地变硬。   她的呼吸渐渐急促,在我耳边轻声说道:“刚刚,你想 要,将来我会给你。但你一定要对我好。”   我的肾上腺激素骤然加大马力,第一次和她的身体有了 如此亲密的接触。但最后她制止了我笨拙的进一步努力:“这 里不行。有人会来的。”   但她对我的手抚摸她的身体却没有异议,直至最后她呻 吟出声,倒在我怀里。   那时,我嗅到了女孩身体里发出的一种奇异芳香。   那一年,武汉的雨季潮湿而漫长,雨雾如望不到边的大 幕,弥漫在整个校园里,一切都恍恍惚惚。渐渐地,地上的雨 水积成了水潭,漫过了地势低洼的宿舍楼底层。   我所在的男生宿舍正在一楼,整个屋里有种淡淡的潮气 。墙壁上的石灰有些陈旧,浸了一些浅浅的水渍。由于放假, 同室的男生们大多回家了。   虹虹到了门口,收起了花伞,卷起的裤脚沾了些水滴。 她把我要的一本原版的金斯伯格英文诗集放在我桌上。然后, 卷起窗帘:“屋里这么潮,窗户开着不好吗?”   窗外,各种风格的教学建筑都沉浸在昏昏然的雨幕之中 。   白日里的暑气在渐渐散去。哨兵似的白桦树林里,传来 高一声低一声的蝉鸣声。黄昏的来临是不期然的,像一层层青 色薄纱从天   上垂降下来。大地也要安歇了。校园里格外安静,暑假期间 ,整个学校留校的学生不多。   她去食堂打来了饭菜,就和我在寝室里吃饭。学校的那 种大众饭菜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。她却吃了一半就没胃口了, 全倒在我碗里。   “你喂猪呢,我吃得下这多?”我瞪她一眼。   她笑了:“你这大的个子,这点饭菜算什么事?”   吃过饭我去洗碗。回到寝室,她斜斜地躺在床上,看着 枕边的书。   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。   “屋里太暗了,”我看看斜倚在床帐边的虹,她正目不 转睛地看着我。   我便起身去开灯,她却轻轻拉住我的袖子。然后很暖昧 、很女人气地一笑。我也笑了笑,点了一支烟。   两人似乎都有些疲倦了,无话找话也索然无味。   该说的话似乎都说尽了,比如刚才恰好两人都同样认识 的某个人,都曾去过的某个地方,比如都曾读过的某一本书之 类。   她的眼睛又看看窗外,窗外的雨停了。   不远处有一个老人正在清扫雨中的落叶,沙沙声益发显 得校园里格外幽谧。她低低地说道:“把窗户关上好吗?”   我去关上了窗,屋里更加晦暗不清。“把窗帘也拉上。 ”她又低低地说道。   我显然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,心跳渐渐加快,喉头有些 干涩,手有些颤抖地拉上了窗帘。当淡蓝色的窗帘合上最后一 丝缝隙时,屋子里已经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。   “要开灯吗?”暗夜里我睁大了眼睛,仿佛对着一片虚 空说话,只听见外面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在欢快地吟唱。   我正要伸出手去拧亮灯光,一只手轻轻按住了我。原来 她已经悄悄来到身后,两团温柔的东西轻轻抵在手臂上。那一 刻我再次闻到女孩身体里奇异的气息,像清凉的薄荷味道, 又像是奶酪的淡淡甜香。   “你真傻,”女孩轻轻地说道。   我将女孩紧紧抱住。   “慢点,你弄疼我了。”女孩说。   我放开她。女孩忽然一笑:“你真是个乖乖男孩儿。”   我有些赧然:女孩是赞美还是讽刺?说实话,刚满十九 岁的我,实在佩服那些指点爱情的大师们,女孩儿的话到底怎 么听,我一点经验都没有。   她不让你做的,也许内心正在期待。但我不懂,后来每 当悄悄谈起这一点时,她就会红着脸笑我不懂风情。   但当时她正扮演着循循善诱的角色。那时,女孩叹了口 气:“你不会接吻,还要我教你吗?”   这是怂恿和诱惑:我不知哪里来的冲动,将女孩抱在怀 里。女孩十分配合地仰起了头,我将自己嘴唇紧紧贴在女孩唇 上,以为这就是接吻了。   女孩轻轻笑了笑,将舌尖轻轻吐出来,像蛇一样轻巧快 捷地钻进我的嘴里。   我感到了体内某种沉睡的力量开始骚动起来,轻轻地吮 吸着那块小小的舌头,感觉到了这块舌头的灵动、清凉、滑爽 和美妙。   渐渐地,我开始熟练起来,开始吻那女孩的脸颊,耳廓 ,脖颈和翘起的鼻子,女孩在怀里开始急促地呼吸起来。   那种女孩身体里的奇异香气开始变得浓稠馥郁,不知道 那香气从哪里来:女孩的身体真是个奇妙的东西。   “到那里去吧!”女孩在我怀里说道。那里是一张床。   我承认,有时我喜欢在室友们面前神吹自己的艳遇和追 女孩子的手段,但其实真的是过过嘴瘾而已,真刀真枪的还有 些顾忌。   这次是她主动的。而我,确实还不得要领。   至今我都很难忘记,是她使我成为一个男人,而一个男 人居然也可以对自己的第一次刻骨铭心。   那天清晨,一丝晨曦透过窗棂,漫过床上的纱帐,让我 从梦中醒来。望着枕边那个陌生的女孩,看看这间似乎陌生起 来的宿舍,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掉进了《聊斋》的某个情节里 了。   睡我身边的,那是个美艳绝伦的狐仙吗?   我翻身过去,看着女孩正睡得香甜,忍不住凑上去又吻 了一下她的脸颊。她的睡态很美,头发像一条黑色河流在床上 蜿蜒流淌。看着女孩凸凹起伏的胸部,我想起了昨夜的雨急 风骤。可是,床单上除了几条浅浅的渍痕和几缕长丝一样的头 发,居然是光光的。   我回忆了一下,感觉昨天两人几次下来,都很疲倦,只 是简简单单地洗了一下,床单并没有换。   但床单上一无所有。   她不是处女!我的战果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辉煌,在她 的经历中我只不过是个迟到者。我,一个到了大学才有了第一 次的男人,在那一刻内心充满深深的沮丧和痛苦。   我并没有问她,她也没有做声,只是搂住我,头深深埋 在我怀里。   而我却轻轻叹了口气,她却抬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。   也许,她知道我为什么叹息,某种阴影或许就是从那时 开始降临的。   舞厅、咖啡屋、酒吧,真是奇妙的地方。这里弥漫着一 种虚幻的诗意,一种由豪华的装修、人头马XO、新潮女郎以及 各种现代乐器制造出来的矫情氛围。   那个时候,我和虹虹就频频出入于这些场所,看似寻欢 作乐,其实不过是为我们的交往一次次填充新的内容罢了。   玩高雅玩温柔玩激情玩品位,城里人的爱情离不开这些 作料。   灯光幽暗,人影幢幢。身穿白色吊带式长裙的虹虹在唱 着一支时下颇为流行的王菲的歌。   这里的人们似乎都沉睡在虚拟的温柔里被催眠了。   我独自坐在一个临近乐池的沙发上。一边正好有一个蓝 色的方镜。镜里复制了这个矫情的世界。   我看见那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,一头长发几乎埋住 了半个脸。他穿一件港式T恤衫,蓝白相间的条纹呈现出一种 悦目的起伏,而雪白的长裤一尘不染。他身材修长,有几分端 正男人的俊   朗。从外表上看,他完成了一个男人的充分城市化,大概是 时下对少女们具有杀伤力的“酷哥”形象。但他的思想,他 的气质却与这里格格不入,只有他自己清楚,他胸腔里呼出的 气体是有泥腥味和青草气息的,那是从娘胎里带来的。这身 打扮不过是一次包装罢了。他独自一人啜饮着可乐,目光 凝滞,神情忧郁,落落寡欢,像一个都市里无所适从的浪子。   他外表强悍,其实很虚弱。他貌似豁达,其实在很多事 情上都敏感过度。   这个男人就是刚刚二十岁的我。   一曲终了,虹虹深深鞠躬,台下掌声不绝。她春风满面 地走下歌台,裙子旋转成一朵倒悬的喇叭花儿。那一刻,我发 觉她真是不错,气质高雅,落落大方。城市女孩与都市里的 浮华生活是水乳茭融、浑然一体的。   而我是此间的局外人,一个都市里的放牛郎。   我之所以能和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,我想,不过是她对 自己未来的婚姻没有信心罢了。   因为她没有处女之身,这也许是她曾经放纵自己的结果 。   对于我,也许她认为一个农村来的放牛娃,有个城里女 人喜欢就该烧高香了。何况她又是这样一个漂亮、伶俐、招人 喜欢的女孩子。   真是这样吗?玩够了,快活够了,再找个过得去的男人 托付终身。   我给她的可是童男之身哪!   我的心境突然变坏了。   “好听吗?我喜欢王菲的歌。”虹虹轻盈地在我身边坐 下。   “马虎相吧。”我淡淡地笑笑。   她有些不满:“从你嘴里就听不到好话。”   我掏出一支烟:“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的那些事吗?”   她的目光飞快地扫了我一眼,敏感地盯着我。   我还是一笑,有点执着:“可以吗?”   她无语地低下头,眼睛亮晶晶的。   我心里一动,微微笑了:“这样,就讲讲你的初恋吧。 ”   她低下了头:“这与你有关吗?”   我笑着反问一句:“你认为呢?”   笑得很勉强,而且让我自己都不舒服。   她沉默半晌,终于点点头:“我们去包房里谈谈吧。”   她小心地看看我:“你先去吧,我去趟洗手间。”   我眯起眼睛,思忖片刻点点头。   包房里很幽静,只听得见电视屏幕上自动滚放着一首又 一首老歌。   我歪躺在沙发上,玩弄着一支话筒。不一会就听到一阵 轻轻的脚步声,虹虹走了进来,说道:“为什么不唱歌呢?”   我摇摇头:“不想唱。”   她走到点歌器边说:“我给你唱一首,好吗?”   我摇了一下手:“我没那个兴致。”   她娇声一笑:“我就想唱嘛,偏要你听!”   我无奈地答应了:“那就唱一首吧。”   她立即很有兴致地坐到我身边,挽住我的手臂,一边握 着话筒唱了起来。   那是一首时下很流行的伤感歌曲《慢慢地陪着你走》:   “面对你有点害羞   爱的话不要急着说   让我想清楚   再多些把握   等等我,轻轻地牵我的手   眼里有满满的温柔   暖暖的感觉默默地交流不要太快许下承诺;   慢慢地陪着你走,慢慢地知道结果   也许爱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   用心爱我   慢慢地陪着你走,慢慢地知道结果   每一天爱我更多直到天长地久   LOVEISFOREVER”   这是男女二重唱。她却一个人把男女声都唱了,唱得很 投入,很动情,眼角闪着一星泪光。   我默默地抽着烟,一手托着下颏似乎听得很认真。   一曲终了,我们沉默良久。相互看了一眼。   然后她身子靠到沙发扶手上,一只手托着腮,头发蓬松 地遮住了大半个脸。   我问道:“我刚才提出的要求不过分吧?”   她摇摇头,刚染的长发抖动成一条红色波浪。然后她转 头很勉强地笑了:“我的故事真让你这么感兴趣?”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“能给我一支烟吗?”她看看我。   我掏出烟来,递给她,又“啪”地为她点上。   她吸了一口,呛了两下,伏在沙发上歇了会儿,脸深埋 在瀑布一样的红褐色长发里。   我耐心等着。我知道揭过去的疮疤是件很残忍的事。但 我的心也在滴血。   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迫使我必须这样做。   我必须知道真相!   她丢掉烟头,看看我,长叹一声:“好,我告诉你。谁 他妈让我看上你了呢?”   她喝了口椰奶,低低地开始了自己的讲述:“这么说吧 ,我并不是个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世俗偏见的人,不另类、不 新潮,相反我这个人比较传统。但我也不是个乖乖女生。”   十五岁那年,虹虹是个漂亮的中学女生。她那时报了社 会上的美术培训班,在一个青年美术家的指导下学习油画,颇 有所成。   如果不是父亲非要学外语,她可能会选择美术创作或美 术设计作为自己的职业。   那位热心的美术老师是一个大学艺术学院的青年教师, 总夸   她将是未来的艺术家,有很高的艺术天份。   他个子高高,长得很帅,是一起学画的培训班女生们公 认的美男子。他的夸奖使虹虹骄傲得像个公主。于是在一个雨 后的爽秋天气里,她想都没想就接受了他的单独辅导。   (以下就是在我眼前徐徐呈现的画面,已经分不清哪些 是我的想像,哪些是她的讲述。也许根本就是我自己的重新杜 撰。我要用那些残忍的画面来逼迫自己痛下决心,做出选择   当然,在另一种记忆里,好像她仅仅只说到了上面那些 。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,大家姑妄看之吧!)   在他那间充满男人气息和油画颜料味道房间里,他让虹 虹欣赏自己珍藏的世界名画。那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作品。   那时,虹虹非常崇拜大师们的作品,而他都有。后来他 给虹虹讲大师们的故事,讲他们的爱情经历,讲他们的灵感是 怎样产生的,讲生命的真谛就是男人与女人心灵与肉体撞击 的充满激情的火花,艺术就是这样产生的。   讲着讲着,他的目光变得柔软、粘稠而暧昧。   他轻轻用手抚摸她的脸颊,她的手,她的背,她的那时 刚刚发育的像芽苞似的嫩嫩的乳防,男人的手拂过她的身体时 有一种令人怀念的舒爽,像爽秋的清凉的风;他的手指尖在 虹虹的皮肤上发出一种细细的沙沙声,像微风吹过竹林,爽净 而恬美;他富有磁性的嗓音有一种催眠般的效果,让她情不 自禁地听从他的召唤。她被一件一件脱光了所有的衣裳,全身 赤裸,像一只被褪光了毛的小雏鸡,有一种暴露在男人目光 里的恐惧和隐隐不安的期待。   那时,虹虹完全像一片羽毛、一片叶子或是一片雪花儿 ,轻轻落在他的手心里,随时都会被融化。在不知不觉中,完 全不能自已的她被像搂孩子似地搂在了怀里。他的声音呢喃 着:“我的乖孩子,我的乖孩子……”   奇怪的是,虹虹竟一点没想到害怕,她浑身颤栗却感到 一种探险的快感。他也褪掉了全部衣裤,露出一个年轻男人光 洁而发达的胸肌、宽阔而平直的肩膀、颀长的窄窄的细腰, 细腻而有光泽的紧绷的皮肤,她的目光一定新奇而激动地粘那 对她而言几乎是全新   的人体造型上。但她也许很怕看到他的下体,那是一个让她 感到不安和恐惧的部位。他抱紧了她,那双握画笔的手几乎 令虹虹窒息。后来,她云里雾里上了他的床。他的床单有 种淡淡的皂香和年轻男人身上的气息,有种很温热、很暖和的 感觉,充满棉织物的细腻和舒爽质感,这种感觉也许突然会 让她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一种复杂的依恋。   她躺在他的床上像是浮在一个神秘的湖面上,水波荡漾 ,无系无绊,有些眩晕。   那时,浑身光洁赤裸的他像一艘大船朝她驶来,随即又 像一面巨大的吃满了风的帆覆盖了羞怯不安、纤细的虹虹。那 时,虹虹一定被他当成一张最新最美的白纸,随心所欲地涂 抹着他即兴的灵感,发泄着生命里的一切苦闷,他那时才像个 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,纵情恣肆,兴致勃勃,挥洒着各种奇 思妙想的新奇动作,在巅峰之上,激流之中创造着一个觉醒的 虹虹。   当虹虹的身体里渗出了新鲜的殷红的血渍时,尖锐的巨 痛像火焰包围了她,炙烤着她。整个过程中,虹虹没有做声, 连一声痛都没叫过,默默地让他摆弄,直到他精疲力竭。   他流着泪吻她,说她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,他会让她成 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。然后他再次振作起来,他在她耳边悄声 说:疼过去就好了,凤凰就浴火涅磐了,你成了真正的女人 。现在你会感到幸福降临了。   我的虹虹在那个秋天的瞬间几乎晕厥过去,透不过气来 。   离开他那间寝室时,虹虹也许含泪回头看了看,床上那 一小滩殷红的血迹像一片迷离的红枫叶,一个伤感的象征,一 个终结了她少女之梦的象征,一直会保留在她长长的青春记 忆里。   后来,那位美术老师终于东窗事发,他先后玩弄了上十 个同虹虹一样美丽的女生。但虹虹没有告发他,也没有出来作 证。她只是默默看着他被警察带走。   也许,她那时可能爱上了他。   她讲完了,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:“该讲的,我都讲了 。”   我一直默默地闭着眼睛听,这件事重新复述出来对谁都 是个   难堪的折磨。   我抑制住心头时时泛起的酸楚和疼痛,眼前潮湿一片, 却淡淡地说:“该听的,我也都听了。”   她拭去眼角的泪水,很冷静地说道:“我一直不愿告诉 任何人,连我的父母都一无所知。”   我很复杂地看了看她,说不清是什么感觉。   她又幽幽地看了我一眼:“其实,我只想好好地喜欢一 个人,陪着他过日子,一起慢慢变老。”   唉,让我说她什么好呢?   她是我真心爱的人,所以我才这样失态地非要刨根问底 ,但一切都了解了,反而更加痛苦不堪。   那天夜里我没有睡着,一个人爬起来,跑到校园草坪里 坐着吸烟。   桦树林高高地耸立着,那模糊的傲岸剪影像是一个倒放 的巨大的男人阳物。   四四方方的各种校园建筑在沉默中回味白昼的那些青春 喧嚣。   风从四面来,吹得我心底发寒,眼中不知不觉会有酸酸 的感觉。   我按着自己的想像,竭力使她的初次体验变得唯美、兴 奋而沉醉。这会加重我的痛楚和折磨,同时更加坚定我做出别 种选择的心理力量。我需要这种痛苦来战胜失去她的心灵痛 苦。   因为我是如此地爱她,内心怀有怕失去她的深深恐惧和 不安,然而她给予我的却不是第一次!   想起曾经有个男人占有过、蹂躏过这个肉体,一种巨大 的失落和忧伤会瞬间击倒我!   失贞的女人也许应该得到真诚的爱情,但我目前还没有 这个心理准备和文化背景。   在我的家乡,失贞的女人是人们所瞧不起的,是很难得 到正派男人们真心喜欢的。   这一刻我深深怀念家乡那平静而美好的田园世界,也想 起了   县里的中学时代,少女朱莲心那翘翘的马尾辫,单薄而美好 的背影,那惊诧中略带羞涩的笑容。   我未来的爱人也许根本不该到城里来找,这里的一切只 会让我心烦意躁、失落不堪!   不是我骨子里把贞操看得特别重,不是。   而是我的初次情感和xing爱遭遇的是如此地不完美、不对 等。真他妈的不公平!   城里的女人哪,你为什么如此地不自重?   等到黎明的曙光初现时,我才起身走了,身后留下一堆 烟头和碎纸。   也许是我在篮球场上风头出得太大了,寝室里的兄弟中 有些风言风语。一些城里来的学生总是暗地讥笑我:“土包子 还玩起姚明的味起来了。”   胡文林暗地提醒我,平时说话莫太张扬了。   我知道是谁在背后说我,有机会要点点他的筋!   那个不服气的家伙是个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的男生,叫卫 诚,来自武钢,老头是中层骨干,屋里蛮有钱。据说武钢上市 后他一家发了大财。卫诚天天泡在学校健身中心练块儿,肌 肉横生,看上去力气蛮大。   胡文林笑他是走“肉感路线”,靠肌肉去泡女生。他就 是暗恋斯晓虹的家伙之一。   在我刚和虹虹开始交往时,他给虹虹写过条子,还讲过 不少我的坏话。可惜人家虹虹全告诉我了。   我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这个肌肉发达的老兄的。   晚上,我们寝室里两个家伙看书看累了,便扳起了手腕 子。   我们就在一边看。卫诚正在跟来玩的老乡下围棋。   那两家伙一胖一瘦,胖子姓肖我们就叫他肖胖子。扳了 两下,悬殊太大,瘦子很快就先倒了。   那瘦子就让卫诚上,那肖胖子一见卫诚连连道:“你吓 老子,我敢跟你这食肉恐龙比呀。要比也要跟刚刚那样的大块 头才是一个级别沙!”   他一下就把我推了上来。   卫诚挑衅似地看了我一眼。   那肖胖子朝我说道:“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。刚刚你也 是长肌肉的,跟卫诚比比看。”我想都不想,坐了上去:“玩 玩就玩玩呗。”   卫诚伸出手,我一把握住,他先就用了力,让我手腕的 角度处于不利位置。   但我猛地发力,他怎么也扳不动。   僵持了好一会儿,他的脸一下憋红了。   我后发先至,力量一点点送了上来,手腕子的骨节格格 发响。   我定定地看着他,想一下子扳倒他也不容易。   他的块儿没有白练。   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再提了一股劲儿,硬生生地将他的 手腕一点点地按了下去,眼看就要彻底取胜。忽然一双小手伸 过来按住了。   我回头一看,是斯晓虹。   卫诚的脸红了,手中却突然发力,居然一下翻转过来, 我被压了下去。   我烦躁地起身吼道:“你来凑什么热闹?”   寝室里一下格外安静,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反常举动。   斯晓虹脸色一沉,看了看我也不说话,转身就走了。   我却冲着卫诚大声说:“有种就再来!老子从小到大肩 挑手提,比起你那健身机、哑铃什么的管用多了!”   卫诚阴笑了一下:“快去追你的老婆吧,力气大有什么 用?会打球有什么用?有本事,你来点高雅的、智力含量高的 ,比如围棋。”   我看了看他和老乡刚下过的围棋残局,笑了笑:“好, 老子是不信邪的!”   第二天我就跑图书馆借了本《围棋入门》。   自从那天在寝室里我吼了虹虹一句,已经有一个星期没 有再见到她了。   尽管我时时有种想去找她的冲动,但随即又被那种男人 不堪忍受的耻辱感所阻止。   我成天除了打球,就是让胡文林指导下围棋。也怪,我 这人学起什么东西特别轻松,一个星期就把一些围棋基本知识 和技法都弄明白了。受我影响同时学棋的肖胖子,就是那个 怂恿我和卫诚扳手腕子的家伙连基码的征子、死活都还没弄清 ,经常被我杀得大败。   后来,学校的业余高手胡文林让九子和刚学棋一周的我 下,我居然能吃他一条大龙!   胡文林分析了一下我的学棋经过,说是我起步快在于思 维的逻辑性不错,把围棋当成高数题在做,有点天份。   这句话大大鼓励了我。   就在我被围棋的深奥棋理和无穷变化深深吸引时,虹虹 终于来找我了。   在学校的桦树林里,她的眼睛红红的,她说:“刚刚, 你今天的态度我早就预料到了。这不怪你。我们都冷静一下, 我等你一个月时间,如果你再来找我,我会和从前一样爱你 。”   我不置可否。   她叹了口气:“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所以特别理解你,但 是我相信也许没人再像我这样爱你了。你将来也许会后悔。”   我低下头轻轻用脚踩着一粒石子:“虹虹,你说的我都 知道。我其实心里也很矛盾,好吧,就依你,我们都回头认真 地想想。”   放弃,还是继续?我成天被这个烦人的问题缠绕着。   胡文林发现我和虹虹很久没有来往了,便有意无意地问 我:“么样好久冒(没)看到虹虹了哇?”   我没做声。   他看看我:“刚刚,你和我不同,和很多人也不同,你 是认真地在找老婆,所以我劝你慎重考虑。不要轻易放弃。”   他递了我一支烟,坐在我的床边仰起头看我:“虹虹和 丁雅莉是中学同班同学,这丁雅莉不是和我处过一段吗?她讲 过一些虹虹的事。但我感觉虹虹真的很适合你。还记得不, 那天接新生时我也在场,当时就发现她喜欢你。”   我点上烟看了他一眼:“你的心好细!”   他笑了笑:“这点眼光都没有,怎么样写小说哟!”   他掸掸烟灰:“从找老婆角度看,她条件蛮不错,家里 老爹是老板,少说也有几百万吧。人又长得清爽,家风蛮正, 不像丁雅莉那么张扬风骚。好多人在打主意。比如对你不服 气的那个卫诚。”   他这样一说我心里又有点动了。   胡文林说道:“你呢,其实谁都清楚,你这个人重感情 、讲义气,人又长得帅,还有点踏实。正经点的女孩都喜欢你 这样的,就像射雕里头的那个郭靖郭大侠。呵呵。”   我也哈哈笑了。   胡文林站起身:“当然你的事自己拿主意,弟兄伙的只 不过出出主意帮帮忙,反正不会害你。”   我拍了一下他的肩:“谢了。”   一次,我出门去看了一个在汉口的老乡,坐公汽时却遇 上了丁雅莉。   她喊了我一声:“刚刚,搞什么事去了?”   我回头看看是她,便笑了笑:“看了个老乡。”   她却挤到我身边悄声问:“听说你和虹虹在闹意见呀? ”   我没做声。   她笑了:“我就晓得,你们长不了的。”   我有点烦:“你听哪个说的?”   她鼻子轻轻哼了一下:“我猜的,而且肯定是你想甩了 她!”   我看了她一眼。   她借一次急刹车朝我身上靠了一下,胸前两团浑圆的东 西抵住了我的胳膊,感觉中比虹虹的要大而坚实。   真怪,这个时候怎么居然和虹虹的比较起来了。   我的脸上一下感到热辣辣的,但下面居然一下起了反应 。   她把我胳膊拉了一下:“个死刚刚,人家要倒了,也不 拉我一把,好没风度!”   一会儿,她笑了:“我晓得你为什么事甩她!”   我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。   她那张红红嘴唇里不知还要蹦出什么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来。   她轻声说:“我和她是中学同学,她的底细我清楚,上 初中就被一个美术老师迷上了。后来她有半年时间没上学。你 猜还能有么事呀?”   我冷冷地说道:“你说的我还不清楚,也不相信。再见 。”   车已经到站了。 第七章 那小子的痛   想起老父亲背着沉沉的担子走山路卖菜,想起老人家面 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辈子,想起他听说我考上大学的高兴 样子,我喉头发涩,扑通一声跪下:“爸,儿子回来晚了。 ”我悲恸的一声哭喊,撕心裂肺,声震病房。身后的人们哭声 顿起。   我很难忘记那一天发生的很多事情,对我后来的一切来说 ,具有某种决定性的意义。   先是寝室里的肖胖子叫的我:“刚刚,快点,你家里来 电话了,好像有急事。”   我们学生寝室的电话分机就安在门口。   我一接电话就听到妹妹的声音带着哭腔,这让我心底一 沉。   “哥,快回来吧。爸他不行了。”   我急忙问:“怎么搞的,不是好好的吗?”   妹妹听我着急,有些不知所措:“我也不清楚,昨天晚 上突然喊身上疼,送到县医院就已经不行了,医院怀疑是肝癌 晚期。”   我眼前一阵发黑,电话在手里颤抖。   是,没错。父亲爱喝酒,老早就喊过右边肝疼,有时还 呻吟几声。我早就劝他到医院去检查。他又心疼钱一直没去医 院看,只抓点中药在吃,却一直不见好。   我问话的声音很大,一边的室友们都围了过来。   我看了看他们,垂下头,长长吁了口气。   “刚刚,回去看看吧。”胡文林拍拍我的肩。“我陪你 去看看老人家。”   我强忍住眼泪,说道:“谢谢,麻烦你们帮忙请个假, 我收拾了马上就走。”   胡文林迟疑了一下:“要不要跟斯晓虹说一声?”   我摇头:“算了,等我回来再告诉她。”   胡文林犹豫了一下:“不好吧,这么大的事。”   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:“我的心蛮乱。不让她晓得为 好。”   胡文林想了想,却拿了手机出去了。   我写了张请假条让肖胖子交给辅导员,然后匆匆向校门 口走去。   不料等我刚走到校门口,胡文林就赶了上来,喘着气: “你这家伙动作好快,走,我也去。多个人手总是好的。”   我正要让他回去,他却已经拦下了一辆的士。   上了车,我问:“你请了假没有?”   他笑笑:“我让肖胖子帮忙打个招呼。”   到了车站,胡文林跑到窗口找熟人买了两张卧铺票。   上了车,我和他静静地坐在卧铺车厢里。   胡文林递给我一个纸包:“寝室里弟兄们都凑了点钱, 是个心意。人都要遇到这些事的。”   我心头一阵热乎,却说道:“弟兄们费心了。”   弟兄们家境比我好,但也不都是大款。2000块钱,一人五 百块钱,胡文林单独给了1000块。   不料,我发现还多出了三千块。   我奇怪地问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   他看了我一眼:“这有点对不住你了,我给斯晓虹打了 个电话,她马上拿了钱跑来交到我手里。”   她把一个月的生活费全给了我。   胡文林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刚刚,这不光是钱的问 题。”   我扭过头望着窗外那些飞逝而过的田野和村庄,眼泪渐 渐模   糊了眼睛。   一会儿,胡文林的手机响了。   他听了一会儿,应了一声:“给了。我和他都在车上。 ”然后看了看我,把手机递给我。   我接过手机轻声“喂”了一声,那个熟悉的美丽声音便 开始从灵魂深处传来:“刚刚,不要过于悲伤。”   我鼻子有些阻塞重重地嗯了一声。   虹虹继续说:“有为难的事再给我说一声。莫自己一个 人扛。我晓得你要面子。”   我说:“好。”   一会儿她好像也哭了,声音有些颤抖:“刚刚,我爱你 。”   我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也爱你,永远。”   说罢,我啪地关上了手机,伏案而泣。   我和胡文林一下火车就直奔县医院。   在雪白的病房里,穿着白衣的护士医生和那些平时难得 一聚的亲戚们都挤满了病房。   我一进去,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我。   我走近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父亲。可怜我那原本高大魁梧 的父亲已经瘦得失去了人形,一双混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 ,嘴角在不住地抽动。   想起老父亲背着沉沉的担子走山路卖菜,想起老人家面 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辈子,想起他听说我考上大学的高兴 样子,我喉头发涩,扑通一声跪下:“爸,儿子回来晚了。 ”我悲恸的一声哭喊,撕心裂肺,声震病房。身后的人们哭声 顿起。   父亲就是在我回来后当天晚上断了气。遗体当晚从医院 拖回来,停在我家那间土墙屋大院儿里。   按照我们农村的规矩,大伯父请了村里的号鼓队为父亲 吹奏丧曲,我们那儿叫“打家业”,一些姑姨老表们在院子里 大放悲声,母亲几次哭晕过去。我和妹妹戴着孝,为父亲守 了一夜灵。胡文林就一直陪着我,还不时地拿着烟,帮我招呼 前来吊唁的客人。   我让胡文林睡一会儿去,他摇头:“没事儿,我过去打 麻将老熬   夜,经得起熬。”   我让妹妹给胡文林下了碗鸡蛋面条。   他就边吃面条,边和我说话。   他问我家里经济情况怎么样。   我摇头,家里劳力不多,就父母、我和妹妹。父亲过去 是主要劳力,母亲其实比父亲身体还弱,妹妹正在上高中。就 我这个壮劳力,却上大学去了。   如果不是父亲去逝,家里除了种几亩水田外,养了头猪 ,去年承包了村里的柑桔树。穷虽穷点,勉强可以供我和妹妹 上学。除学费外,我的生活费基本上是靠家境好一些的大伯 父救济一点,加上我有时能得点奖学金、偶尔写稿赚点稿费。 后来虹虹给了我很大的帮助。   胡文林点点头,叹了口气:“都说现在富了,可是没有 脱贫的还这么多。”   我说道:“我的情况还算好的,比我家更苦的都有。”   胡文林说道:“这样吧,我回去后跟辅导员说说,申请 助学金。”我坚决地摇头道:“不,我还没到那一步。还 挺得住。”   他看了看我没做声。   第二天,很多乡里的、村里的干部和有过来往的亲朋好 友都陆续来了,花圈摆了一院子。   说实话,我们村里的、包括乡里的上一类重点大学的都 不多,所以除了我父亲生前的人缘因素外,更主要看在我的面 子上。   在农村,是很看重一家里有没有能出人头地的人物。   乡里负责文教卫的副乡长居然也来了。他和一个戴着眼 镜的年轻人一起来的。一辆黑色普通桑塔那就停在供销社门口 ,然后两人步行而来。   这在四邻们眼里是件很有面子的事。   母亲忙让妹妹上烟泡茶,在村里当会计的大伯父忙上前 招呼。   胡文林也很会看事,上前和他们很老练地打着招呼。   这胡文林穿着有点时髦,为人处事也老道,有股子派头 。那副   乡长听说是我的同学,对他很是客气。   那年轻人却专门把我拉到一边,交给我一个纸包:“这 是县里朱副县长交代的,我正好到乡里来搞调查,他让我顺便 送给你的。”我一愣,随即明白了。肯定是朱莲心让送来 的。   果然,里面夹着纸条,是朱副县长的亲笔:“小陈同学 ,听小女莲心说,在武汉时你对她帮助很大,你们还是县中的 同学,按莲心所嘱略表心意,望节哀顺变,不误学业,将来 好报效桑梓。朱文清。”我握住那位年轻人的手:“谢谢 朱县长,谢谢你。”   年轻人谦逊地一笑:“我是县政府办公室的王秘书,毕 业于你们那个学校,也算是校友吧。有空我们可以聊聊。”   说完他和副乡长同我母亲告别,然后坐上乡里那辆普通 桑塔那离开了。   父亲下葬那天,风很大,我头上扎了根白布,抱着父亲 遗像和妹妹走在前头。   当我躬下身铲起第一锹土时,心里默默地对父亲说:爹 ,您安心走吧,儿子会把一切都挑起来的!   然后,我和妹妹,还有我那铁哥们儿胡文林一起给爹磕 了三个响头。   坐在回程的火车上,我和胡文林都有些疲倦。   尽管迷迷糊糊,我的脑子里却不停地在想生计问题。   我知道,现在在大学里像过去那样生存已经不可能了, 每个月家里连起码的五百元钱都不能保证了。   我必须先解决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,上哪里弄去?   火车到站,又看到了人潮涌动、楼林高耸的大武汉,一 种陌生感、压力感居然扑面而来。   没想到,虹虹就在候车的人群里等着。我一出站口,她 就叫着我的名字快步跑过来。   她一到我面前,什么话都没有说,我们紧紧、紧紧地抱 在一起。   我们都完全置周围的人流于不顾,近乎贪婪地吻着,仿 佛要拼命索取对方在这段时间所失落的情感。   她的一切都在我的拥抱之中,甜蜜而伤感、快慰而疼痛 。她的气息,那种令人迷醉的女孩气息一点一点地将我的思想 与灵魂慢慢地溶化。   然后,我们相拥着走出站口。那里站着我的生死铁哥们 儿胡文林。她朝我们坏笑一下:“你吓我哟,像不要命了。”   我也笑笑:“对,不要命了。”   虹虹拎起我的一包衣物拦下了一辆的士。我发现她的嘴 唇渗出了血,大概是我用力过猛,咬破了她的嘴唇。   我在车里抱着她,掏出手绢为她轻轻拭去那缕血渍。   晚上,我请所有寝室里的兄弟们在学校附近的餐馆里喝 了顿酒。   虹虹也在一边作陪。我特别向卫诚也敬了杯酒。   他这次居然慷慨解囊,让我意想不到。   当着虹虹的面,他很诚恳地举杯说道:“刚刚,都晓得 我追过虹虹,公平竞争,我不认为很丑。扳手腕子我胜了,抢 女朋友你胜了。来,我祝贺你!”   我见虹虹的脸刷地红了。   我很真诚地说道:“卫诚,对我来说,今天都是生死之 交,十年之后,二十年后,我们还是铁哥们儿。”   这一天,我喝了个大醉而归!   第二天,辅导员告诉我,我已经被学校列入了特困学生 的救助对像。   我冷冷说道:“我不需要。谁愿意领谁去领。”   我确实需要钱,但我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方式来可怜我。   虹虹跑来问我为什么不要学校的救济,我只答了三个字 :“不需要。”   她看着我叹了口气:“你好傻,好多人不符合条件都在 争取。”   我沉默了一会儿,说道:“我又不是残疾人,也不是老 得走不动。我不想在别人怜悯的眼光里讨生活。再说那点钱其 实也不够。”她告诉我,她父亲想单独见见我。   我点头:“反正娶人家的姑娘,总要和丈人谈判的。”   她拍打了一下我的头:“谁说嫁给你啦。”她把我的领 子整了整,仔细端详了一下我,笑了:“我爸是个很开通的人 ,最喜欢我。他会问你一些问题,反正照实说吧。我都给他 讲过了。倒是将来我妈这一关不好过。”   我愣了愣:“怎么不好过呀?”   虹虹低下头:“她不同意我在大学谈恋爱。”   我不在乎地笑笑。   为了生计,我瞒着虹虹,到处打听哪里有打工的路子。 独自一人跑到街上看那些招聘信息,很多招工信息都只要本地 户口的,再不就是一天八小时的。待遇也都只有五六百块。   兼职的直销人员、卖送报纸、送奶送气这些工作我还留 了意,专门把联系方式抄了下来。   反复比较了一下,这些工作收入也不行。多数都不到一 千块钱。   后来我看中一则广告:招聘搬运装卸工,按件计算工资 ,一般情况下一个月可以收入千元以上。由管理人员(工头) 根据员工具体情况安排工作时间。这个可以,我反正一身力 气,晚上随时可以出动。我按照联系电话打了过去。   接电话的很客气,听说我是大学生,想通过这种方式勤 工俭学,他一口答应了。   我把几个关键环节又问了问,确实是如信息通报上所说 ,情况好的话,月收入两千以上都有可能。   “毕竟是很多人不愿干、也干不了的力气活。工资是差 不了的。”那边这样说。   我于是把学校寝室的电话告诉了对方。   他让我周六去汉口。   我心里有点兴奋。和虹虹一起吃过饭,就简单讲了讲我 的计划。   她表示反对:“刚刚,你还是要以学习为主,不要把精 力时间花在基本生活保障上。”她还告诉我,她专门为我的生 活学习保障问题同她父亲谈过,她一个人的生活费就可以保 证两个人的基本开   销,无非是少买几件衣服。对此,她父亲是完全赞同的。   我没有表态,内心是不以为然的。   我难道还能像过去那样心安理得地花她的钱吗?   周末,我跟虹虹打了个招呼,然后一个人跑到汉口宝丰 路找到那个老板。   那个老板姓林,原来是国营运输公司的一个小头头,现 在专门买了几辆货车,找了一帮人开了个装卸运输公司,为各 个码头车站跑运输搞装卸。   “小陈,你找我是找对了。一个大包是十块钱,一个中 等的五块。一个晚上运他十来个大包就是百把块。你算算,一 个月下来就能搞个上千块钱。学费呀生活呀还有泡女朋友啊 都解决了。”林老板这样笑笑说道。“像你这块头,说实话我 是蛮喜欢的。是块搞装卸的料子。”   看上去林老板是个蛮实在的人。我痛快地答应了。   他领着我到了一个装卸班,让一个松滋口音的中年人看 了看。那松滋人简单问了问我情况,听说我是大学生便多了一 句:“我这里好多都是学生,要吃得苦哟,莫干两天就跑了 。”   我忙道:“不会的,不会的。我是农村长大的,这点苦 算不了什么。”   一边林老板说道:“小陈,以后他就直接安排你的事。 以后有活儿就让他喊你。”   说着林老还想起了什么:“小陈,你最好准备一套行头 ,搞装卸蛮脏衣服。换了行头,一般的熟人也不会马上认出你 来的。你们大学生脸皮子薄,好几个都是在干活时让熟人撞 到就不来了。”   这个提醒很周到,我感谢了一声。   林老板刚走,那个工头就变了副嘴脸:“小陈哪,我姓 吴,以后叫我吴哥吧。今天你的行头也没有。这样,明天下午 有趟车,你到时跟我联系一下。不过在老子这做事,头一条 就是要服管。不服管是搞不拢的。”   是那种让人生厌的管人者口气。但只要有活干,这不算 什么。我又专门跑到一些劳保和军品商店,以最便宜的价 格买了一   套迷彩军服和护肩,然后用一个蛇皮袋装上扔到寝室的床下 面。   第二天是周末,我和虹虹吃过晚饭刚回到寝室,那吴哥 的电话就到了:“小陈吗,快来吧,在舵落口有趟货。”   我便拎起那个蛇皮袋子走出了校门,在门口给虹虹打了 个电话,说是老乡病了要去看看,周末不能陪她了。然后就乘 公汽赶到了那里。吴哥和几个赤着上身的民工已经开始在干 了。   原来运的是一卡车建筑材料,那些装满瓷砖的大纸箱份 量确实不轻。我套上迷彩和护肩,从吴哥手里接过满满一箱子 瓷砖,足有一百多斤重,扛在肩上往一家建筑仓库里搬。刚 开始几箱子走得还蛮轻松,后来就越走越慢,汗水开始滴答滴 答直淌。   吴哥负责记件数,我一连搬了二十多箱,等一车瓷砖搬 完,我浑身像散了架。   一个年纪大点的老民工笑道:“你这小伙子干活倒舍得 力气。就是不要太猛了。刚开始干不要搞猛了,会落下一些病 的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不要紧。”   那老民工丢给我一支烟:“现在像你这样的大学生不多 哟,还能和我们这些下力人混在一起。”   我笑笑:“在我眼里没什么高贵和下贱之分,凭劳动、 凭本事吃饭就是狠气!”   老民工点点头。   一会儿吴哥走了过来甩给我八十块钱:“来,拿着,林 老板说了,你是学生,不容易。你的账先结,以后是一个月一 结。”   我愣了一下:“刚搬的是二十三箱吧?”   吴哥笑笑:“你今天算是实习一下,这是实习工资。”   说完他叨着烟走开了。   我还要说什么。老民工朝我使个眼色让我不要争了。   后来,他告诉我,这吴哥是黑道上的,平时自己不出力 ,稳拿一份工资,还专靠克扣下面人的工钱捞外快,这里的民 工人人都被扣过。   我算了算,搬一箱子算五块钱,他足足扣了我三十多块 钱!   我心里气不过,却因为是第一次干,一晚上拿上八十块 钱就很   不错了。   我想起身回家,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。   原来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。   回到学校已经十二点多钟,校门早关了。我从一边的一 个小院墙翻了进去,悄悄回到寝室,头一挨着枕头就再也什么 都不知道了。   第二天,我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。虹虹就坐在我旁边, 午饭打好了。   我饿了,起身端起碗就要吃。虹虹却打了一下我的手: “怎么像个野蛮人喽,洗脸、刷牙,把衣服穿好。”   我只得照她说的办。   等我正吃得香甜时,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盒:“刚刚 ,今天是我们认识一周年,我送你一件礼物。”   我心头一阵温馨。   去年的今天,我们在学校舞会上正式开始这长达一年的 爱情长跑。   她打开精致的包装,取出个银亮的手机来。   “我去洗碗,你试试好不好用。”她接过我手里的碗出 去了。   我轻轻触摸着这漂亮的手机,摁了虹虹的手机号,她的 手机在提包里响了。   虹虹进来问:“怎么样啊?”   我点头:“蛮好,多少钱?”   虹虹知道:“两千八,不算贵。以后就不怕找不到你了 。你也莫想再给我编瞎话了。”我想起昨天的事,不好意思地 笑了笑。   虹虹果然问了:“你昨天是不是打工去了?”   我诧异地问:“没有哇。”   她笑道:“还跟我撒谎,你昨天十二点多才回来是不是 ?一身脏衣服。”   我探头看看床下,衣服果然不见了。都晾在外面的窗台 上。   虹虹很严肃地说:“刚刚,你这样下去身体会搞垮的, 还耽误学习。听说你原来老拿奖学金的,现在一次都没有了。 得不偿失。”   我笑笑,找了个理由:“也不是专为谋生,大学生考察 一下社会民情嘛,读一读社会大学。”   虹虹板着脸:“反正我不同意你再这样干下去。”   我看看她叹了口气:“别人谈朋友是找了个小妹妹,我 算是找了个妈。”   虹虹扑哧一笑。   我也很严肃地说道:“虹虹,我是个男人,不可能靠你 生活。我首先要养活自己,怎么养活怎么打工我有分寸。”   虹虹笑了,偎到我怀里:“哟,还蛮有骨气呢!”   我笑了搂她入怀,在她脸上很响地亲了一下。   这天她带着我到了她父亲的公司里。   她父亲是一家直销公司总经理,代理销售化妆洗涤用品 ,资产有几百万吧。   我们坐电梯到了十三楼总经理办公室。虹虹推门进去, 在父亲面前撒了会娇,父女俩感情看样子不错。我进去后,她 父亲很热情地让一边的秘书倒水,一面让我坐下。   虹虹也乖乖在一边坐着。   她父亲,斯总,很亲切地对我笑笑:“小陈,你的情况 虹虹都跟我讲过了。我想听听你的想法。虹虹,你到隔壁方阿 姨那里玩一会儿。”   虹虹朝我嘻嘻一笑,便跑出去了。   我却感到了某种紧张。   这里的一切都很是奢华,真皮沙发,红木高级办公桌、 大转椅,天鹅绒落地窗帘,蓝色钢玻璃外面是俯瞰武汉三镇的 宏大视野。   “随便一点,小伙子。”斯总笑笑递给我一支烟。   我接过烟,掏出打火机,起身给也许是未来老丈人的斯 总点上火。   斯总躺在转椅上,很舒泰地伸直了身体:“你家里几口 人?”   我答道:“父亲刚刚去逝,现在是三口人。”   斯总又问:“家里经济状况怎么样?”   我沉默了一会儿,摇摇头。   斯总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。   我抬起头说道:“不过,我会努力改变的。”   斯总忽然站起身,来回走了几步说道:“我等的就是你 这句话。年轻人就是要有志气。”   他坐下来说道:“我也告诉你一句实话。虹虹是我前妻 生的女儿,她的生身母亲到国外去了。现在同她的继母关系不 太好。看得出来,你现在是虹虹最爱的人。我希望你好好对 她。”   我一愣,这些虹虹居然没有跟我讲过。   斯总见我的神情有异,笑道:“是我让虹虹先不要告诉 你的。这一年多来,我看你人品不错,虹虹又爱得死去活来。 所以我想和你正式地谈一谈。你要让虹虹过得快乐幸福。”   我重重地点头:“我会的。”   斯总拍拍我的肩膀:“小伙子,我相信你。第一次在学 校见到你,我就有点好感。相信虹虹的眼光是不会看错人的。 ”   这天下午,斯总留我和虹虹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餐馆里吃 了晚饭。 第八章 不卑不亢的小子   我拍打了下衣服,不卑不亢地朝她笑笑。   这时吴哥走了过来嘴里不干不净:“哟,小陈,蛮有本 事嘛,泡这么靓的马子。”   那中年妇女听了,拉了虹虹就走,一边走还一边说道: “我早就说过不要自己在外头随便找男朋友,看你拣的是什么垃圾?!”   虹虹走了两步,又跑回来,一副又气又急的样子:“刚 刚,你,你怎么跟这些人混到一起了!”   朱莲心给我打来电话,说她们学校的樱花开了,很美,让 我去看看。   我给虹虹打了个电话,约她去珞玑山下看樱花。她说系 里正要通六级考试,让我去照几张照片回来。   她在武汉长大,其实去看过很多次了。   正好这两天没什么活儿,我便一个人乘车去了朱莲心那 所美丽的学府。   朱莲心正好在寝室里等我,此外还有一个女孩儿,莲心 介绍说她叫周眉,是北京人,学汉语言文学的。   我奇怪地问:“还有其他几位老乡呢?”   朱莲心笑笑:“他们有的来看过了,有的没时间。我和 眉眉想让个男生陪陪。”   我问:“你那位小李子不是也可以来陪陪吗?”   朱莲心冷冷一皱眉头:“陈刚哥,以后莫在我面前提他 ,恶心!”   第一次听她这么叫,我心里一动,一种乡里乡亲的感觉 油然而生。看看莲心,她的性格变化很大,已经不是那个一说 话就脸红的中学生了。   而那位周眉很开朗,也很会调节气氛,一口地道清脆的 京片子:“朱莲心天天在我面前提你呢,你是学中文的?文章 写得特棒吧?”   我笑了:“瞎写的。”   朱莲心笑了:“陈刚哥,你在报上发的文章我都剪下来 了,我爸看了都说你很有才气呢。”   我脸红了,认真地看了看朱莲心,她变洋气了,变漂亮 了。在大学里肯定不乏追求者。可她为什么不愿再提那个帅帅 的小伙子呢?   “谢谢你,也谢谢你爹。”我换了个口气。“其实,我 本来早该来看看你的。”   我指的是她在我爹病逝之后,居然让当副县长的父亲给 我送来了慰问金。这对我而言是一种极大的安慰。   朱莲心慢慢脸红了,又是那个县高的校花样子,让我感 到熟悉而亲切。   周眉给我倒了杯水,翻出一本书在一边看。   朱莲心抬头看看我,眼睛亮晶晶的。   我知道这氛围越来越不太对劲了,忙对两位说:“我们 去看看樱花吧。”   朱莲心点点头,两位女生就陪着我朝校园走去。   校园的樱花开得正灿烂,粉红雪白,如霞如雾。我仰头 看着那些美丽的花儿,心底升起一丝丝梦幻般的沉醉。   周眉笑道:“你是不是又想写东西了?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太美了。”   朱莲心的心情也好起来,她把照相机给我,拉着周眉跑 到树下,让我为她们拍照。   我咔嚓咔嚓地一连照了好几张。   后来,给朱莲心、周眉又单独照了几张,那周眉性格开 朗活泼,摆出了一些很搞笑的明星姿势让我照。我和朱莲心笑 得弯下了腰。   周眉又自告奋勇地来给我照,我不太会照相,神情总很 严肃。朱莲心抱怨地喊道:“陈刚哥,笑一笑。”   周眉也在一边帮腔:“别老是苦大仇深的样子。装酷呀 ?”   我哈哈一笑,被周眉连抢几张。   周眉又朝朱莲心摆手:“你们两位老乡一起合个影吧。 ”   我看看朱莲心,觉得不太合适,可是又没什么理由反对 。朱莲心却笑着跑过来挽起我的手臂,头靠在我的肩上,朝周 眉挥手。   这是城里女孩子的作派,此时她却显得那么自然。   我深感不安:这会让人误会的。我真后悔没把虹虹带来 。   朱莲心看我紧张,红着脸嗔道:“怎么,不愿意呀?”   我忙说:“和大美女照相怎么不愿意?只是,”   她奇怪地看看我:“只是什么?”   我极力用开玩笑的口气说:“我怕到时有个男生会突然 冲出来找我决斗。”   朱莲心低下头,轻声说:“不会的,我们吹了。”   我心头一震:“那为什么?好好的。”   朱莲心看我一眼:“问那么多干嘛?你还希望我跟别人 好呀?”这句话顿时让我半天说不出话来:朱莲心爱上我 了?   合影照还是照了。   周眉见我们这样子便笑道:“莲心,我去冲胶片吧。反 正我的使命也完成了。你们好好玩玩。”   她朝我也一笑,很友好地道别。   周眉一走,朱莲心就变得沉默了。   我指指草坪上的石椅:“我们去坐会儿吧。”   朱莲心很乖地点点头。   我们一起走了过去。   “你们怎么吹了的?”刚一坐定我就问道。   朱莲心想了想叹道:“我不喜欢他。”   我奇怪,他们过去在老乡聚会时关系可是甜蜜得让人发 酸哪!   好久朱莲心才慢慢告诉我,那个武汉男孩心太花,暗地 还和几个女孩儿来往。最让她不能容忍的是,他经常提出那种 实质性的要求,有时还企图强行发生性关系。结果最终她决 定与他断了交。   朱莲心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诉说。   “其实我是很传统的女孩儿,将来要嫁人的。我要把自 己完整地交给我将来的丈夫。”她也许很久没有深入地谈心了 。“陈刚哥,是不是我们从县城农村来的太保守了,不合时 宜?”   我摇摇头,无言以对。   “陈刚哥,你是不是谈了女朋友?”她看着我。“我感 觉你是谈了。”   我沉默了片刻,肯定地点点头。   朱莲心叹了口气:“她漂亮吗,是哪里的?”   “武汉的。”我简单地答道。   她点点头:“难怪刚才和我合影,你像很别扭。她对你 好吗?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她对我很好。”   朱莲心不做声了。   我心里却很难受。   一会儿她才说道:“陈刚哥,如果当初我没有和李文强 谈朋友,你会和我好吗?”   我看看她笑了:“这还用说吗?你那时在我心里是七仙 女。我那时也是光棍一条嘛。”她羞涩地一笑,说道:“你那 时太傻了。我不是主动跟你谈起过去上中学的事吗?”   “是啊。”我心里一动。第一次老乡聚会,她就主动坐 我身边讲起那些往事。   她捶了一下我肩膀:“我其实知道你喜欢我。可你没反 应,我和李文强到你们学校去,是想让你受点刺激,可你反而 不理我了。”   妈的,我这才恍然大悟。   然而,我现在是不可能回头的,我不能伤害虹虹。   晚餐是在开满樱花的学校吃的,周眉也来了,说说笑笑 地吃了近一个多小时。   我走时天已经黑了。朱莲心一直送我到车站,告别时她 扑进我怀里,哭了。   我拍拍她的肩膀,在她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。   她感觉到了,全身颤了一下,抬起头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。   上了公共汽车,我朝她挥手,她却捂上了脸。   一阵风将她的裙子和头发吹得飘飞了起来。   下了公车,我来到了我勤工俭学的运输公司。家境贫寒的 我,不得不经常放学后来运输公司打工,贴补学费和家中的开 支。   由于我年轻力壮,又肯下力气,在装卸这个行当里成为 老板倚重的对像。   林老板祖籍重庆,早年到武汉搞运输,虽然现在是个个 体商人,但为人很讲义气,除了喜欢三天两头身边换女人,好 像还没什么大毛病。出于对“大学生”这个招牌的看重,他 特意还让吴哥关照我,不要克扣我的工资。   那吴哥斜着看我两眼,颇有些嫉意。   那位快五十岁的老民工是重庆来汉找活路的,姓刘。刘 老汉在林老板手下干了七八年了,是林老板一个远房亲戚,儿 子也在武汉做装修。他身体还好可以做做杂活儿,那些重装 卸任务都是我们一帮年轻人干的。   我看林老板其实是把老汉养着,每月都支上个四百来块 钱。不过我没啥意见,反而感到林老板的人还蛮好。   由于装卸活儿重,工钱给得还算好,我干了一个月就挣 了一千五百多块钱。我专门在学校内的储蓄所开了户头,除给 家里寄了八百块钱,其余的都存在了银行里。   这段时间,我几乎什么都扛过,除建筑材料外,水鲜果 品、副食烟酒、家俱家电,只要林老板的货车运什么我们就扛 什么。而且货主给的运费和装卸费不一,有时辛辛苦苦干上 一晚上也挣不到三十块钱。有时一两个小时就能挣个七八十。   那吴哥手下有三十多号人,自打林老板打招呼让他不要 克扣   我的钱,很多挣钱多的活儿他基本懒得再喊我了。我有点烦 ,刘老汉便告诉我,县官不如现管,要跟他搞好关系才揽得 到活路。   可我实在拉不下这张脸。这吴哥说白了就是街上的小混 混,小学都未毕业,管起我来像管孙子。他是不是有种变态的 成就感哪?   除了受这家伙的气,我的时间精力都陪进去了。和虹虹 在一起的时间少了,上课也老打瞌睡。   胡文林是唯一知道我在做什么工的人,他劝我别干这种 损阳寿的活儿了,虹虹更是成天打我的手机,让我陪她。   可我实在舍不得这项干得还有点成就感的活儿,虽然累 点儿,苦点儿,还有点没面子。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,使我从 此放弃了这项工作。   那是在武昌司门口,我们接了一趟运煤的活儿。   我们一趟趟从三辆货车上卸下装煤的大竹筐,然后扛着 运到仓库去。   这种活儿是最恼火的,那竹筐装煤又沉又不好下力,特 别是干一趟下来,人都变得黑不溜秋,洗澡能洗出一盆黑水来 。   我和刘老汉一起正抬着一个大筐往仓库方向走去,对面 正好走过来一对母女。   我没在意,那刘老汉身体正不太好,喘得直咳嗽,我便 让他放手,准备一个人扛起来走。   正当刘老汉协助我把竹筐放到我肩上时,一个熟悉的声 音传来:“咦,刚刚!”   我一回头,一个衣着时髦的女孩儿惊讶地看着我,她身 边的一个中年妇女也瞪着我。   那女孩儿正是虹虹!   她脸色一下变得很是难堪。   那中年妇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,回头问虹虹:“他就 是你给我吹得天花乱坠的那个陈刚?”   这女人带点江浙或上海一带的口音。   我竭力镇定下来,很从容地喊了声:“虹虹,阿姨好。 ”   虹虹皱眉看着我。   我看了看自己,一身的污垢。而那些和我一起干活儿的 民工更是傻头傻脑的,用那种有点自卑、猥琐的目光看着这对 衣饰华丽的城里母女俩。   虹虹的脸变得通红。   我拍打了下衣服,不卑不亢地朝她笑笑。   这时吴哥走了过来嘴里不干不净:“哟,小陈,蛮有本 事嘛,泡这么靓的马子。”   那中年妇女听了,拉了虹虹就走,一边走还一边说道: “我早就说过不要自己在外头随便找男朋友,看你拣的是什么 垃圾?!”   虹虹走了两步,又跑回来,一副又气又急的样子:“刚 刚,你,你怎么跟这些人混到一起了!”   我沉默不语。   吴哥却涎着脸对虹虹笑了笑:“我是他的领导,下次你 来找我。”   虹虹气得甩头就走。   我看着她的背影,暗暗捏紧拳头,回身猛地一拳打在吴 哥的脸上,他一声哀嚎,满脸是血。   然后我拎起衣服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   老子干不下去了。   我一气跑到了长江大桥上,粗砺、寒冷的江风猛烈地摇 动着我二十岁的身体和一头蓬乱的长发。   我一动不动地望着如血夕阳下的宽阔江面,看着那些混 浊发亮的土黄色漩流和滚滚波涛,那些穿梭不停的船舶,还有 那一只只快速掠过江心的江鸥,一种沉重的悲伤从心底升起 :命运呵,你为什么总是在我已经受伤的心灵再踏上一只脚! 第九章 失恋   妈的,是个男人就要长骨头,要像这胯下英雄一样,雄 起时要硬梆梆的,经得起冲锋陷阵!   老子一米八的个头站在这里就能顶起一片天!   我不信我没有将来,我不信我混不出名堂。现在的社会 ,英雄不问出处,虹虹的老爹能坐在那高高的写字楼上俯瞰大 武汉,我将来就要比他强!   我独自一人回到学校寝室里。   因为是周末,其他人都出去了,寝室里空空荡荡。   我疲惫往床上一躺,两眼直直地望着白色的床帐。帐边 挂着一串粉红色的风铃,是虹虹买的。我伸出手轻轻拨了一下 ,那风铃发出清脆的丁铃铃的响声。   像是虹虹的笑声。   一想到她,我的心一阵阵地发疼发酸。   我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解释一下,或者做点什么补 救?最终我没有勇气拨那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。   现在是周末,我格外地感到孤独和凄凉。寝室里没有开 灯,暗淡的光线放大了我心头的忧郁,虹虹气急败坏的神情, 她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像根针似地直往我心里扎。   “你拣的什么垃圾!”   那个中年女人的恶语让我瞬间陷入了冰窖,熄灭了我全 部的热情和向往。   那就是虹虹的母亲,她的继母!现在,她在我心里的形 象就是个典型的恶妇!   我的内心深处升起一种强烈的情绪:一个人活在世上, 尊严比什么都重要。想到这里,我忽地从床上直起腰起来:可 笑,刚才我还想给她打电话!   我拎着毛巾来到澡堂子里,在喷头下哗哗地冲了个热水 澡。   那温暖的水流舒缓有力地冲刷着我身上的污垢,也让我 一阵阵从刚才那阵极度的忧忿中清醒过来,身上开始一阵阵发 热,内心也暖烘烘的。   我还是我!   我有强健的体魄,有结实的肌肉,有硬朗的骨骼,还有 一双自己的手。什么不能做又什么做不到?还有,我看了看胯 下那随时都能雄起之物,这就是男人自信的标志!   妈的,是个男人就要长骨头,要像这胯下英雄一样,雄 起时要硬梆梆的,经得起冲锋陷阵!   老子一米八的个头站在这里就能顶起一片天!   我不信我没有将来,我不信我混不出名堂。现在的社会 ,英雄不问出处,虹虹的老爹能坐在那高高的写字楼上俯瞰大 武汉,我将来就要比他强!   这次虹虹如果和我分了手,我就再找个更漂亮、更有身 份的城里女人!   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想着,我洗了个痛快淋漓!   出了澡堂子,我才感到饿了。   我从头到脚换了新的,穿的全是我自己工资买的。虹虹 买的那些名牌衣物,我全锁进了木箱里。重新开始吧。   学校食堂已经关了门,我便一个人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学 校门口一家小餐馆里。   这里很干净,装修也算有点档次,学校不少学生都在这 里请客。我和虹虹在这里吃过几次。   老板娘认识我,看我一个人笑了笑:“周末还一个人吃 饭哪。”   我点点头,然后要了瓶本地的黄鹤楼,三十多度,在武 汉喝惯了这种酒,再点了几个小菜。   老板很麻利,坐了没多会儿酒菜就全上齐了。   我一个人边喝边吃,身上又热起来,鼻尖竟沁出了汗星 星。   门外进来两个人,我没多注意,瓶子里的酒只剩下半瓶 了,喝了有半斤多了。眼前有点恍惚。   “刚刚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?”那刚来的女的却是丁 雅莉。“虹虹呢?”   我抬起头定神看看她,这骚女生今天穿得轻轻薄薄,性 感妖娆。和她在一起的却是个高鼻子黄头发的大个子外籍教授 。   我认识,是外语学院的亨利,和他一起打过球。   我向他招了招手,他来了句汉语:“嘿,陈,你好,一 个人,在介(这)里?”   丁雅莉却跑过去跟他咕噜咕鲁说了些什么,我只听懂了 丁雅莉说的一句“sorry”。   那亨利挺同情看看我这边,然后很潇洒地耸耸肩膀,搞 了句方言:“好的,我,无所谓的,有时间,再聊吧。”说完 准备出去。   我带着醉意喊了声:“亨利拐子,你莫走,我们一起喝 点。”   亨利却很认真说道:“陈,不了,让丁小姐陪陪你,失 恋的滋味我尝过,很苦很苦的。保重。”   这个外国佬很绅士地走开了。   丁雅莉却坐在了我身边,看了看我,夺下我手里的酒瓶 :“刚刚,你莫再活(喝)了,连我看了心里都不好受。”   我笑了笑:“你夺了也没用,酒瓶空了。”   丁雅莉看了看:“你吓我,这一瓶有多少酒?”   我点上了烟,吸了一口长长吐出来,烟雾全喷在了她脸 上:“斤把多吧,我能喝这个数。”   我伸出了两个手指头,同时打了个酒嗝。   她一边用手赶着烟雾一边说:“那也不能一个人喝闷酒 。闷酒伤身。”   我听了朝老板娘打了个响指:“再来一瓶。我和这位小 姐一起   喝。”   丁雅莉看了看我,说道:“喝点红酒吧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好,我喝白的,你喝红的。”   丁雅莉居然同意了,她又去柜台去招呼加了几个菜。   我们就这样一杯杯地对饮。   她总想提虹虹的事,我就老打岔。她看我很不愿意再提 虹虹也就作罢。   我知道,虹虹和她是中学同学,都知根知底,关系很是 微妙。   丁雅莉喝了一会儿,脸上也起了红晕,灿若桃花。她望 着我笑,笑得很妖媚,目光很是灼人。朦胧中我竟有些冲动。   然后她开始劝我的酒起来,主动地一杯杯地和我干。   等我喝完第二瓶酒,已经感到浑身无力了。酒劲开始发 作了,脑子里迷迷糊糊,一切都摇摇晃晃。   朦胧中,我感到有人扶起了我,到了一个贴满瓷砖的屋 子里,我对着一个大马桶哇拉哇拉一阵猛吐。   然后有人让我喝水,然后我沉沉地再也睁不开眼。   等我醒来已是半夜,躺在一个温暖的席梦思床上,周围 安安静静。   我茫然地坐起来,打量了一下屋子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在哪里。   口渴得要命,我只得起身找到了摁钮,打开屋里的壁灯 。我看见墙壁上贴着好几张好莱坞的明星黑白照,男女相偎, 恬静而温馨。   我起身走到一个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,一口喝尽,然后 又倒了一杯。   这屋子好像是个女孩子的闺房。我看见梳妆台上放着一 帧艺术照。拿起来一看,这才想起来是丁雅莉。   一会儿门开了,丁雅莉穿着睡衣睡裤进来,朝我一笑: “总算是醒了,你搞得好吓人。”   “这是你的家?”我问道。   丁雅莉点点头。   我有点犹豫:“那我还是先回去吧。”   丁雅莉拉住我:“屋里没人。”   我奇怪地问:“那你家里人呢?”   丁雅莉指指楼上:“到楼上打麻将去了,不到早上七点 钟肯定回不来。坐呀,我给你削个水果。”   她出去了。   我坐到书桌上翻了本书看。   丁雅莉进来递给我一个苹果:“来,醒醒酒。”   我接过苹果啃了一口。   她笑了:“你们男生吃东西好凶。”   我知道她笑我吃相不文雅。   我笑笑,问她爹妈是干什么的。   她不在意地答道,他们是做生意的,父亲曾经是一家娱 乐公司的老总,母亲在汉口搞了个建材门面,生意还好。   说了会儿,我们好像没话可说了。   她就老盯着我看。   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,便笑问:“你么老看我呀。”   丁雅莉笑了:“你晓得学校女生们么样议论你的?”   我摇头:“不关心。”   她笑了:“说你长得有点像梁朝伟,眼神蛮像的。”   我也笑了:“还眼神蛮像的,勾魂呀?”   她拍了一下我的肩:“是蛮像嘛,有点忧郁,让女人看 了心软。”我不喜欢女孩们这么看我,忧郁有时和心理上 的软弱是一回事。   她此时的神态和性情并不像过去我以为的那么风骚,像 大多数女生一样正常。   “你们男生是不是以为我这个人蛮那个?”丁雅莉忽然 问道。   我没做声。   丁雅莉哭了。   我劝她:“没有,只是你有点不拘小节而已。”   她这才擦干眼泪,她看看我:“我晓得自己在学校名声 不好,你   们男生都不理我。”   我愣了一下:“哪个说都不理你?”   她拍打了一下我的手:“就是你!”   她看着我忽然不做声了。   我也看着她。   她起身抱住我的头,胸脯两团温暖的东西贴着我的脸。   我一阵冲动,将她抱起来。   她轻轻呻吟一声:“刚刚,你好壮呵!”   醒来时天已经亮了。我点了一支烟,静静地抽着,吐着 。   丁雅莉还在睡,只穿了件睡衣,蕾丝乳罩都扔在了枕头 一边。她闻到了烟味,醒了过来。看看我,笑着把头靠在我的 大腿上。   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,目光柔和,含了点脉脉春情 。   我想起了昨天夜里那场风暴。丁雅莉是个能让男人在床 上为她去死的女人,很懂得男人的心理需要。我承认这是我破 了童子之身成为男人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夜,她的激情让我 心头的烈焰一次次腾腾燃烧,那种醺然的感觉如同烈酒一样在 胸中发作。   她总是让我不要太急,不要太快。一面尽情地撩逗、调 动着我,一面也酝酿发酵着自己的感觉,像一个熟稔的调酒师 ,掌握着极好的尺度和分寸,使我们俩一次次压抑着呻吟和 尖叫进入了那不可及的欢乐的高潮和巅峰。   她的妩媚和性感,她那丰满的乳防和雪白的肌肤,她酡 红如醉的红晕和流转闪动的眼波,竟让我深深领略了女性最迷 人的境界。最重要的是,她太知道男人的兴奋点了,让我在 一次次疲软中又一次重振雄风,每次都不重样的,对没有多少 性经历的我来说,绝对是异常强烈的刺激。   我真不知道,她经历了多少男人才炼就了这番功夫。   “想什么呢?”她拍打了一下我的脸。   我笑了笑。   她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了我那里。   我将她的手移开。   她哼地一声转过头,不理我了。   我累了,也隐隐感到某种负疚和不安。   我看了看她,此时竟没了昨晚的那种冲动和激情。   我会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吗?她完全不像我理想中的妻 子形象。太不安全了,太容易诱惑别的男人,也太容易被别的 男人诱惑了。还有她在男生中间的名声也太不好听了。   我相信,虹虹不会这样随便跟男人上床。但经过昨天这 一夜,才使我感到虹虹的性经验其实仍像个小女生,有点羞涩 而被动,远不及丁雅莉这样擅于风情和精于挑逗。   仔细想来,昨夜做了至少有三次,直到我眼前发黑疲劳 不堪,那里根本无物可喷为止。   “格格,”丁雅莉媚笑。“刚刚,你好厉害,好敏感, 一挑逗就能兴奋。”   我看了看她:“你简直要让我死在这里。”   丁雅莉有些兴奋:“你和虹虹做过吗?”   她这么一问,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难受,内心隐隐升起 沉甸甸的歉疚。想起昨天的一夜,我是在报复她吗?   伤害我的并不是她本人哪!可我都做了些什么呀?!   这丁雅莉一张嘴可不会闲着。她和胡文林的事,就通过 她的嘴在女生中秘密流传,她就是靠这个在证明她的魅力。   我扔掉烟头,预感到了什么。   丁雅莉察觉我神情有异,忽然回头看看我:“又怎么了 ?”   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:“丁雅莉,我求你件事。”   她没动,等着我说下去:她猜到了我会说什么。   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:“我想请你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 去。”   她坐起身冷笑了一声:“怕虹虹知道?”   我摇头:“不是。”   “那,”她笑了笑。“怕和我上床坏了你的名声?”   我笑了笑:“这有么怕的?”   她的脸忽然变得通红:“那你滚出去!”   我收拾好衣服,拍拍她的肩:“不,我觉得你很可爱。 ”   我起身要走,她忽然下床来两手环抱住我,抬眼看着我 :“我比   虹虹哪点差了?”   我叹了口气:“不,你比她强,和你在一起感觉很,这 个这个”我想用个恰当的词,却还是用了个蹩脚肉麻的词:“ 很销魂。”   她笑了,有点得意:“胡说。”   我亲了她一下:“我该走了,下次再说好吗?”   她笑道:“这可是你说的,我还会找你的。”   我点点头,然后走出了房门。   她依然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。我却下了决心再不会这 样干了。   回到寝室,哥们儿都在,问我到哪里去了,一夜没回来 。我支吾着说出去会了会老乡。肖胖子神秘地笑了一下。   我没理他。   胡文林看样子要出去,一边打领带一边对我说:“刚刚 ,有个姓林的老板找过你。”   我问道:“他找我干什么?”   胡文林摇头:“没具体讲,他是不是那个搞装卸运输的 老板?”   我点头:“是的。他还可以,为人不错。”   胡文林见那大块头卫诚出去了,低声对我说:“刚才虹 虹打电话来找过你,正好我接的。说你手机没开,问你昨天晚 上在不在寝室里,我回说在。到时她问你就这么讲,莫搞穿 帮了!”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寝室电话忽然响了,我过去接了起来却是妹妹打来的。   她说想退学,乡里一个企业要招工,她想报名,来征求 我的意见。   我毫不犹豫地一口否决了:“你给我好好读书,我养得 起,高中要读完,还要考上大学。钱的事你不要操心。”   妹妹还想说什么,我却烦了:“别胡思乱想,把书读好 ,把妈的病养好,别的什么都不要想!”   我挂了电话,一抬头,虹虹进来了。   她一来就让我心里慌,屋里气氛也有些紧张。   我像一个说了谎的孩子,心虚地看看她,忙起身给她倒 了一杯   水。还把刚在路上买的一袋麻辣牛肉干递给她。她爱吃这种 零嘴儿。   虹虹坐在我的床头,伸出手把那串风铃轻轻拨了一下。 然后看看我,笑了笑:“你就打算这么哄哄我算了?”   我在书桌前坐下,心里七上八下。   可想到她继母那种嘴脸,心里又有气:“我哄你做么事 ?又冒干坏事!”   她看我一眼,低下头:“我那个后妈态度不好,说话有 点冲。”   我心里哼了一下,嘴里说:“她给我好好地上了一课, 那句话我一辈子都记得。”   虹虹紧张地看我一眼:“哪句话?”   我怒气一下爆发出来:“我不愿重复。老子将来就是要 混出个人样子给她看看!”   虹虹咬了咬嘴唇,想了想,又忍不住说了出来:“刚刚 ,她就是这个脾气,骂我的时候,有时还难听些。”   我忍不住拍了下桌子:“她有什么权力污辱我?凭劳动 吃饭犯了哪条王法?”   虹虹浑身一震,好像被我的愤怒情绪震住了。   一会儿,她抹起了眼泪:“你莫在我面前抖狠,你不晓 得,昨天回家我跟她吵了一大架。我已经发誓不回她那个家了 。”   我闻听呆了半晌,默然无语。   她继续说道:“结果到你这里又听你的话,看你的脸色 。”   我心里一怔,低下头,取下毛巾慢慢走到她面前,扔给 她。   她擦了擦眼泪,那种样子又可怜又让人心酸。   我坐在她身边搂住她的肩:“我把工作也辞了。”   她惊讶地看看我,说道:“后来我也想过了,你是在拼 命养活自己,那么脏那么累的活,一般男生哪里会去干。我晓 得,我也有点虚荣心,怕别人看到你做这个面子不好看。但 是你比别人有志气。”   我感动地把她的手狠捏了一把:“虹虹,你真好!”   她叫一声:“唉哟咧,你轻点。”   我双手捧起她那只被捏痛的手放到嘴唇前吻了一下,这 是诚   心诚意的。   她的手指轻点了一下我的头:“莫装得这么纯情。有件 事我还要问你。”   我心里一紧张,有点失态。   她从随身的包里把一个厚厚的信封甩在桌上:“刚在门 房传达室领的,代你签了字。你敢当面拆吗?”   我忙接过来一看,地址是那个开满樱花的学校。注明了 “内有照片勿折”。   我这才笑笑:“这有什么不敢的?”   拆开一看,信封里掉出一沓照片,全是那天在樱花树下 的合影。   她一张张看得很仔细。看到我和朱莲心的合影时,她明 显吃醋了:“好亲密哟。刚刚,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呀?”   我看了两眼,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那天叫你去,你要考 试。我一个人去了。人家老乡一起照张相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的?”   虹虹想了想:“你不是说老乡们一起聚会嘛,怎么就这 三个人?”   我实话实说:“我去了才晓得其他老乡有的去过了,有 的当天有事,就我到了。”   虹虹摇头笑道:“反正,我一直感觉你和这位朱小姐关 系不一般。”   我想起来了,我和朱莲心通过几次信,有几次是虹虹替 我领的。   我很郑重地告诉她:“虹虹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,我和 她真的是很纯的老乡关系。我们以前是一个县高出来的,感情 上近一些。但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,我已经有了女朋友 。而且感情很好。”虹虹听了有点感动,轻轻抓起了我的 手,像个孩子一样亲昵地玩弄着我的手指:“你是不是喜欢过 她?”   我笑笑:“过去有点好感吧。”   虹虹哼了一声:“什么好感,是暗恋人家吧?”   我一听,急得要对天发誓:“天地良心,我心里真的只 有你。”   虹虹看我急赤白脸的样子,被逗笑了。   一会儿,她轻声说道:“我知道,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 事。”   她靠在我肩上喃喃说道:“昨天,我真的好矛盾,我老 在想,你到底哪点值得我这样付出呢?好多寝室里的同学也认 为,我这样天生外向的女生怎么会喜欢你。人家都笑我是倒 追男生。”   我抚弄着她的头发,有点受用地问道:“是呵,我哪点 值得你爱呢?”   她轻叹了一声:“开始我喜欢你这个高高大大的憨样子 ,对人蛮诚实的。后来,”她瞄瞄我,灿然一笑:“我喜欢你 ,是因为你的责任心比别人都强。还有,就是做了坏事,自 己良心上也会过不去。”我惭愧地低下头,眼中一阵潮湿 :她还这么信任我!   她见我不语,转头看看我:“怎么啦?”   我转身偷偷擦擦泪,然后捋捋头发,直起身把她整个地 抱在怀里,像抱着一个孩子,下巴搁在她的额头上。她的发香 一阵阵令我眷恋和痴迷。   我很诚恳地说道:“虹虹,我这个人不会说话,不会花 言巧语。但是我要你相信,你是我心里头的一块肉。其实我最 怕失去你,割了你这块肉我的心就滴血。”   虹虹的眼泪也一点点沁出了眼睫:“刚刚。”   我吻着她,一种潮水般的情感在胸膛里拍岸而来:“不 要离开我,永远不要。”   是的,离开了她,我的心会很疼。   丁雅莉果然又找来了。我决绝地告诉她:“不要再找我 了。”   她马上问:“那为什么?”   我告诉她,我不能对不起虹虹。   她的眼圈红了:“你怎么不能像对她一样对我?!”   我一愣,说道:“不,这不一样。”   丁雅莉问:“为什么不一样?你能为她付出真感情,对 我为什么不能?”   我冷冷说道:“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对农村学生不带偏 见的女生。就是不谈朋友,她也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女人。”   丁雅莉听了半晌不语。   我继续发狠地威胁道:“想用任何手段和方式来挑拨离 间都办不到,到时莫怪我陈刚翻脸无情!老子什么事都干得出 来。”   丁雅莉冷冷一笑:“老娘不会让人白玩一盘的,在社会 上也没有白混。我们走着瞧!”她转身走开了。   看着她的背影,我脊背有点凉嗖嗖的。丁雅莉不是个简 单的女人。她会把一点点小事闹得满城风雨,胡文林就被她弄 得好不难堪。   但是我这样对她,好像也不妥当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女 孩子都是爱憎分明的,有的甚至会走极端。丁雅莉就是那种易 走极端的女人。   丁雅莉虚荣心之强是众所周知的,谁能保证她不会把和 男生的风流韵事到处传扬?但事已至此,也只好由她去了。   唯一的办法是先向虹虹说清楚,但这种事说得清楚吗?   我没这个自信。如果是别的事她都可以原谅,这种事她 也许根本无法接受的。何况她们的关系又这样微妙?   只要虹虹一知道,我们的关系就彻底完了。   对于犯下的这个致命错误,我懊悔得要命却又一筹莫展 。   我给丁雅莉打了个电话,约她出来谈谈。她一听是我, 却冷冷挂了电话。   转而,我就在她家门口等着,一见她回来马上上前拦住 她:“雅莉,我想跟你好好谈谈。”   她冷冷看我一眼,鼻子哼了一声,准备转身走开。   我忙又转身挡住她:“算我求你好吗?”   她感到很好笑似地看着我:“你求我什么?你这堂堂的B 校球星也会来求我?”   我沉住气说道:“我不是什么球星,我只是觉得对不起 你,也对不起虹虹。”   她抬眼斜看着我,叹了口气:“你们男人真没意思,自 己干了事却又怕别人知道,虚不虚伪呀?”   我承认:“是的,我喝了酒,有点乱性。”   她忽然烦了:“什么喝了酒?你上床的时候清醒得很! ”   一阵难堪让我顿感脸上热辣辣的。她太厉害了,一点面 子都不给。   她又笑了:“哟,脸红了。好吧,看你这可怜的样子, 我不说出去。”   我暗暗吁了口气。   她却又说道:“不过,有个条件。”   我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。   她盯着我,脸上现出了红晕:“我需要你的时候,你不 准拒绝。”我皱了皱眉头,没有做声。   她马上又收起笑意冷冷道:“那就算了,反正嘴长在我 的身上。”   我看看她:“好吧,我答应你。不过,你说话要算数。 ”   丁雅莉,这个骚货,此时一副得意的样子:“我说话当 然算数。不过你和我在一起不准敷衍了事。要,”她的声音有 几分淫邪“要让我满意!”   我呼吸有点急促:“你他妈的玩儿我?”   丁雅莉笑笑:“这可是你来求我的。我只不过提了个小 小建议而已,你看着办吧。”   她摇着屁股上了楼。   我气得一拳打在一边的一棵樟树上,绛红色的落叶飘了 下来,扑簌簌地落了一地。 第十章 现实社会   这次和胡小莉的巧遇,简直让我心灵深处出现了塌方。 我很多过去形成的思想、观念还来不及整理就被她捅得破碎不 堪,成了一张过时的蜘蛛网。我面临的真是这样一个社会现 实吗?我过去家乡的姐妹,那些同学,到了都市里居然都以这 样堕落、沉沦的角色出现吗?   这一夜,我没有睡着。我在想,人活着是得实惠重要, 还是坚持一些做人的原则重要?   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我。   没了工作,我的生活又陷入了困境。   先是向寝室弟兄们借钱过了一星期,但工作还没影儿。 只得又向虹虹借钱还了寝室弟兄们的债。虹虹每次都打双份饭 菜,要交个什么费也主动给我先交了。   我又陷入了那种靠女人为生的窘况。   唉,真他妈要面子没面子。想起丁雅莉给老子的屈辱更 是窝火,老子成了她的性奴隶了!有时,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 大哭一场。   不久,妹妹打电话来,说母亲病得厉害,又不让上医院 ,说省下钱给我和妹妹交学费。我愤然说道:“不行,要治病 。这不能听妈的。上次给爹办后事还省下几千块钱,那是同 学们捐的,还有亲朋   好友送的,先垫上。”   妹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:“那钱早花完了,母亲因悲伤 过度在你走后第二天就住进了医院。妈说怕你分心,我就没敢 告诉你。”   我心头一凉,沉默了半天才对妹妹说道:“你先让妈到 医院做个检查,看到底要多少。然后到大伯家再借一点,哥在 这边再想想办法。”   挂了电话,我把头伏在书桌上安静了一会儿。   还找虹虹借?这好像是最简单的办法。可是我欠她的太 多了。这一年多来,她为我花钱不下一两万。   现在日常开支还要靠她,我实在难以开口。   我站起身朝校外走去,习惯性地来到一些介绍工作的地 方。   现在,一些过于让虹虹和我丢面子的工作我是坚决不能 干了。可一时又找不到好工作。走着走着,我看见一幅十分漂 亮的宣传画。一个脸色苍白的漂亮小女孩手里捧着一只展翅 欲飞的鸽子。一边是一排美术字:我需要你的帮助!   原来是宣传献血的,我眼前一亮:对,别人搞无偿献血 ,我可以看看能不能有偿,先解燃眉之急。反正我身体好,这 血输出去了还能再生。   我马上跑到附近一所医院打听了一下。   一位医生告诉我,现在对有偿献血管得比较严,主要是 怕血的质量不好。   我告诉她,我是学生,家庭经济状况不太好,母亲又病 了,想通过这种方式解解燃眉之急。   她同情地看看我,同血液科的一位医生商议了一下。她 告诉我,献血最好到血站去。我问清了地址,便乘公汽到了血 站。   好在那些穿白大褂的都很通情达理,听说了我的情况都 表示可以考虑,并让我明天早上不吃早饭来采血化验。我感激 不已。   就这样,我顺利通过化验后,一次卖出了400cc鲜血。所得 的几百块钱全部寄回家里,让母亲治病。   此后,我又按医生要求的间隔时间多次去血站,成了一 名固定的有偿献血者。   后来,寝室里的肖胖子偶然发现了我在床头的献血记录 。他悄悄告诉了胡文林。   那天我进门的时候,一屋子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。   胡文林坐在我床头低着头抽烟。   我一笑:“弟兄们,这段时间老子打牌手气蛮好,又赢 了几百块。”   肖胖子冷冷看了我一眼。卫诚不以为然地躺到床上翻起 了一本书。   胡文林站起来抓住我的衣领:“刚刚,老子对你怎么样 ?”   我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:“老大你莫激动沙,有话好 说嘛。”   胡文林气得把那张记着献血次数和钱数的纸扔到我面前 :“你瞒别人可以,你不能瞒我。你自己想死可以,你不能扔 下别人。”   我心底一沉,慢慢俯下身拾起那张账单子,轻轻弹了弹 :“不就献了几次血嘛。”   胡文林声音有点嘶哑:“刚刚,我们一个寝室几年了,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们?你平时吃得都是些什么东西,要营养没 得营养,还偷偷摸摸去了这么多次,你这哪里是去献血你是 去送命太瞧不起弟兄们了。”   我默然坐在一边椅子上,闭上了眼睛。   肖胖子给我倒了杯水:“来,刚刚,喝杯水。”   我接过来喝了一口。   肖胖子口气柔和地说:“你莫怪老大。是我发现了给他 的。刚刚,你缺钱可以想其他办法,老是靠献血行么?”   我看着水杯没有做声。   卫诚起身说道:“刚刚,你进来前,老大气得要揍你。 我们都劝他冷静点。你呀,就是太好面子。”   胡文林走过来丢给我一支烟:“刚刚,你要再让我们发 现去卖血,莫怪弟兄们不客气。”   我抽了口烟低声说道:”好,我不去血站了,但我求你 们一件事。”   “什么事?”他们都盯着我看。   我心里的硬气突然消失了,头“卟通”一下伏在桌子上 ,声音哽咽:“我求你们莫跟虹虹讲,她晓得了要心疼死!”   我一说完,弟兄们都流了泪。   胡文林拍拍我的头:“放心,这事我早跟他们说好了。 ”   他的眼里也红红的。   男人的泪只能肚里流,不能让女人知道。   那段日子,下了课除了陪陪虹虹,就是上街到处闲逛, 总想能发现新的谋生机遇。   一次,我在武昌傅家坡一个小书店里买了本书出来,一 路慢慢走着。   街道上车水马龙,人流匆匆。抬头望着楼林、车流、人 流的那一瞬间,我看到了很多苍白冷漠的面孔,看到了都市人 们各自奔忙的匆匆身影,看到了一些沿街乞讨者伸出手在哀 求,一些真真假假的孩童跪在地上请求路人的帮助。   我忽然感到人生像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过程,感到人生的 前途是那么的渺茫而不可预知,感到了我站在这个陌生城市里 的局外者身份。看了看手里这本打了七折的好书:《生命中 不可承受之轻》,米兰;昆德拉写的。这是我一直想买的书。 我叹了口气:我自己面临的却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。   我掏出身上买书后仅存的十几块钱,留下两块钱的公汽 费,其余的扔在一个没了双腿的老人面前。   他卑微地向我点头笑一笑,嘴边花白的胡子像一蓬乱草 。   我走开了,忽然又感到自己的可笑:我自己都差不多快 要饭了。   刚走过没多远,忽然听到一个亲切的乡音:“陈刚!”   我转头一看,声音却是从一个装修豪华的酒吧里传出来 的。   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孩子,穿着高腰小袄,染着褐红头发 ,手里还夹着一根细细的女性香烟,涂得鲜红的嘴唇直冲我笑 。   这是谁呀?我可不认识这个样子的女人,可她一口地道 的家乡话又千真万确地提醒我可能认识她。   她走到我面前,低了低头,又抬头一笑:“认不出我了 ?”   她这时说的武汉话。   我恍然大悟:狐狸脸、高胸脯,他妈的,这不是胡小莉 吗?上高中时,那个和吴若峰在河滩上乱搞的女生!   我笑了:“是你呀,真是认不出来了。”   胡小莉看看我:“几年没看到你了。你也真是变了好多 ,好帅!”我抿嘴笑笑:“帅什么,还是不是老样子。”   胡小莉热情地说:“陈刚,好不容易见次面,我们到里 面坐坐吧。”   我想了想,便点点头。在这里遇上老乡、同学真是不容 易的事。   胡小莉拉了我一下:“走,我在这里打工。老板娘人蛮 好的。”   我进去看了看,一股子奢华轻佻的氛围。几个正在抽烟 的男人围坐沙发上,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我。胡小莉冲他们笑笑 :“不好意思哦,我遇上高中同学了。你们先坐坐。”   “哟,莉莉的同学好帅。来喝杯咖啡吧。”一个披着白 色丝质披巾、穿着红旗袍的中年女人端了一杯咖啡过来。   我忙说:“谢谢。”   胡小莉笑笑:“坐呀,莫客气。这是我们老板娘,刘阿 姨。”   我便坐下来,喝了口咖啡,加了糖,还是有些苦。   胡小莉笑问:“很少上这种地方来吧?”   我摇头:“和同学经常去。”   她暧昧地一笑:“是和女朋友?”   我不置可否。   她笑了:“我知道是哪个。”   “谁?”我奇怪地看看她。   她笑了:“朱莲心呗。上高中时,她对你就有意思,我 们女生都感觉出来了。你好像对她也有那么点意思,打球时老 往她站的地方望。搞得我们女生都好羡慕。”   我低下头看着咖啡: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   胡小莉笑了:“你们都上了名牌大学,都在武汉,我们 都猜你们会在一起呢。”   我不想再提过去那些事,便问:“你呢,好久没听到你 的消息。老乡聚会你也没来。听说你在读XX专校是吧?”   胡小莉不在乎地点点头:“你们上的本科,我只读了个 专科。没什么说的,混呗。”   我笑问:“那吴若峰和你有联系吗?”   胡小莉听了没做声,一会才悠悠说道:“他?他在重庆 读书。头一年还来过几封信,现在没来往了。”   她这么一说,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。   我知道,她是很喜欢吴若峰的。但吴若峰并不在乎她。   我便岔开话题:“那你现在做什么事呢?”   胡小莉笑了:“‘做什么事’,你的武汉话说得蛮到位 咧。我呀,现在就是天天陪这些客人聊天。”   我看了看前面坐着的那些男人,皱皱眉头:“你怎么干 这个?”   胡小莉不以为然地一笑:“你还是那个中学时的陈刚呵 。”   我一愣,没做声,喝了口咖啡。   她说道:“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。一个月能挣四千多, 凭什么不做?”   我看了看她,一身的名牌,笑笑:“这么多?”   胡小莉摇头:“有的比我还多。你们学校那个女老乡XXX 一个月九千多呢。”   我吃惊地看着她:“这么多?我怎么不晓得?她做什么 事这么赚钱?”   胡小莉格格笑了:“你呀,真是读书读迂了。跟男人上 床呗。”   我不禁脱口而出:“那不是卖……”   胡小莉笑笑:“是的,卖淫。”   我心里一震:这世道真是变了,女孩说话都这么放浪不 羁,没有一丝羞耻!   接着,我就想起身离开这里。   胡小莉看了看我,叹了口气:“其实这没什么稀奇。你 们学校门口不是经常停一大排高级轿车吗?”   我笑了:“人家那些学生都是有钱人的公子千金。”   胡小莉卟哧一声笑出声:“陈刚,你好天真。我都坐过 好几回那种车,一夜几千块呢。”   我看着她半天没有言语:真是让我内心震惊!   胡小莉提着咖啡壶,起身给我又加了些咖啡:“你呀, 天天莫老想着看书、打球。”   她说道:“现在大学生卖价蛮高的。”   我已经不想多呆了,对她说:“你莫加了,我要走了。 ”   胡小莉看看我,理了理头发:“那好,以后多联系。你 的手机号多少?”   我不是太想留手机号:“我还没有手机呢。”   胡小莉叹道:“那好吧,我把我的写给你。”   她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到一张纸上递给我,我只好收下了 。   胡小莉笑看着我:“陈刚,我晓得你家里经济蛮困难, 有需要钱的时候打这个电话找我。”   我笑笑,起身走出了酒吧。那位中年女人在门口朝我笑 了笑:“常来玩呵。我对你们大学生是蛮羡慕的,到这里来喝 茶喝咖啡都不收钱。”   出了门,胡小莉悄声告诉我:“你看,我们老板娘蛮喜 欢你。像你这样长得帅的大学男生我都介绍给她好几个了。一 夜一千块。你要愿意,就和我联系。”   我听了匆忙离开了。   走了没多远,我就把那张纸条扔了。总之,我不会再与 她接触了。   这次和胡小莉的巧遇,简直让我心灵深处出现了塌方。 我很多过去形成的思想、观念还来不及整理就被她捅得破碎不 堪,成了一张过时的蜘蛛网。我面临的真是这样一个社会现 实吗?我过去家乡的姐妹,那些同学,到了都市里居然都以这 样堕落、沉沦的角色出现吗?   这一夜,我没有睡着。我在想,人活着是得实惠重要, 还是坚持一些做人的原则重要?   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我。

第十一章 酒店公关先生   水沿着她的双颊而下,使她绯红的脸庞变得水灵起来。 她变得激动起来,除去我身上早已湿透的睡衣,开始亲着我, 由上而下。我整个人陶醉在她舌尖轻柔的挑逗。一阵突如其 来的快感冲上脑门,只觉天晕地眩,激情迸发。   在最艰难的时候,我忽然想起胡文林说起过,那位林老板 曾打电话找过我。我原本无心再去干那份简直要人命的活儿, 但还是想问问是什么事,毕竟想知道有没有机会。   于是我拨打了林老板的电话。   很久没有接触了,林老板一时没听出来是谁。   当他听说是我后,竟连声说:“唉,小陈哪,上个月我 找你找得好苦!”   我忙问:“有什么事吗?”   林老板说道:“当然有事啦,好事哟!”   我笑了:“林老板,现在你说坏事我信,说好事我倒心 虚。”   林老板很正经地说:“真的是好事。一个是你在我这里 还有六百多块钱的工资,马上来拿了去。我可不想欠你们这些 穷孩子的钱。再一个,你帮我一个忙,对你也是好事。你来 了我们当面谈。”他约我到江汉路一个酒吧里见面。   我便乘了公汽到了汉口。   林老板和一个打扮入时的小姐坐在酒吧间里。然后林老 板就让服务生送来了茶水饮料。林老板看样子和那女人关系很 亲密,她姓刘。我就叫了声刘姐。   过了一会儿,他让刘姐把工资给了我,不错,六百块。   这钱我原本是没作指望了,既然把那吴工头打了,就只 当是给了医疗费。现在忽然拿到钱让我对林老板真的很感激。   林老板对我笑了笑:“现在手里还蛮紧吧?”   我点头。   他很同情地说道:“你们这些穷大学生是蛮让人同情。 当年我搞运输也是的,身无分文,像个苕一样。”说完他还向 身边的小姐笑了笑。“那个样子你都想像不出来。”   那小姐说:“怎么想像不出来,还不是跟这街上的民工 一样!”   这话我有点敏感,低了低头。   林老板见状,拍拍我的肩:“小兄弟,你莫气馁。好在 现在社会不一样了,机会多的是。”   然后他让那位小姐到隔壁一个包间去,那边好像也是林 老板的熟人。   他很亲密地把手搭在我肩上:“小伙子,我有个朋友开 了个娱乐城,想招个保安。你想不想干?”   我喝了口饮料:“一个月好多钱?”   他伸出了三个手指头。   我鼻子哼了一下:“还不如跟你去扛箱子。”   他笑了,抽出一支烟丢给我,自己也点了一支:“好家 伙,是三千!”   我听了一愣:“一个保安就月薪三千?”   他重重地点了下头:“对头!”   我有点怀疑:“没这么好的事吧?”   他笑了:“当然啦,是那种高级一点的保安。”   我想了想问道:“我又冒学过武术,也冒干过这行。”   他神情轻松地说道:“会培训的。驾车、跆拳道还有一 些保卫方面技能。”   我心里没底,没马上答应。   他很诚恳地说道:“小陈,这段时间以来,老哥子从来 没骗过你吧?”   我点头。   他指指外面:“告诉你,那个姓吴的家伙已经被老子辞 了。你打他一拳打得好,这家伙确实不地道。再留他,老子的 家业要败光。”我这才对林老板彻底信任了。   林老板叹了口气:“说实话,我对你们大学生从心里还 是很当回事的。能帮的尽量帮一帮。”   我点头:“我晓得。谢谢你,林老板。那边的上班时间 是怎么样安排的?”   林老板想了想:“这个我也考虑过,你每天晚上七点至 十点,双休日下午三点至晚上十点。只要基本保证这个时间就 行。”   我一听:“可以,只要月薪三千是真的,我甚至半天课 不上也行。”   林老板一摆手:“那不用,你们学生赚钱还是要用在学 习上的,不能荒了学业。”   这话把我打动了。   “那就这样说定了?”林老板看着我。   “好吧,林老板,谢谢你。”我起身要走。   林老板忙止住我:“等等,我跟那边联系一下。”   他拿了手机,起身到隔壁打电话去了。   我坐在包厢里,无聊地摆弄着花瓶里的一枝玫瑰。   一会儿,刚才那位小姐在门口看了看我,笑了下:“林 老板让你过来。”   我便起身到了隔壁的包间里。   这边的包间明显比刚才的要豪华。林老板和几个西装革 履的人坐在里面,还有两个衣饰华丽入时的中年妇女。   我一进去,满屋子的人都看着我。   林老板起身给我介绍:“这位是新时空娱乐城的老板周 先生。”他指了指一位富态的中年人,那周先生很是矜持 地欠身握了   握我的手。   他又指了指一边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:“这位是娱乐城 的内当家,方女士。”   一边的几位打趣道:“你们这夫妻店开得好哦。”   周先生却笑笑:“主要还是方燕凌负责,我哪管得了这 么多?”   那方女士长得很漂亮,她看了看我:“你是大学生?”   我很谦虚地点点头。   她笑了:“个头好高哇,爱好运动吧?”   一边的林老板来了句荤话:“方女士。人家可不会床上 运动。童男子呢。”   一屋子人都笑了。   方女士啐了一口:“老林,你莫当着人家小孩子说这种 话。”   我只当没听到,接着她的问话答道:“会打点篮球。”   林老板一边替我吹道:“他是学校的篮球队长哪,在省 里拿过冠军。”   方女士笑了:“那好嘛,还有点底子。”她转头看看那 位周先生,周先生轻轻点了下头。   方女士就朝林老板说:“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吧,到时我 跟你联系,通知他过来。”   林老板起身说道:“那好,小陈,我们就先走。有些事 我还给你交代下子。”   出了酒吧,他叫了辆的士,让我坐前面,他和那位姓刘 的小姐坐在后面。   然后,他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新时空娱乐城。   这是一座刚刚装修不久的多功能娱乐城,很是气派,地 面的大理石光可鉴人。林老板让刘姐带着我上上下下参观了一 下。   有歌舞厅、按摩室、健身房、游泳池还有餐厅,装修是 一流的。   我看了问刘姐:“这要多少投资呀?”   刘姐笑道:“两千多万吧,包括房间和装修在内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这里的地段还可以,如此投资也算大手笔了 。   下来后,林老板低声告诉我:这里是以政府部门名义投 资的,   同时还有不少私人入了股。刚才那位周先生是XX区里一个部 门的头头。那位方女士原来是歌舞团演员,后来下了海,算是 周先生的红颜知己吧。这里具体就是由方女士经营。   依我看,那林老板只怕也入了股。   林老板又叫了的士送我回去,车刚要走,林老板忽然拦 住把头伸进来问了句:“小陈,你谈了朋友没有?”   我有点奇怪,点点头:“谈了。”   林老板想了想,说道:“正式上班后有人问你谈了没有 ,你就说没有。”   说完,他挥了挥手,车就开动了。   开车的司机也觉得奇怪,笑着说道:“他们招员工还在 乎别人谈过朋友没有?真是好笑。”   我也觉得好笑:“大概是怕员工分心吧。”   我想跟虹虹说一下,也许上班后真的很忙,月薪三千可 不好拿的。要在过去那得扛多少大包啊!   虹虹听说我找了新工作,月薪不低,还是蛮高兴的。   为了庆贺,刚领了六百块钱的我忍不住有点烧包,主动 请了她的客。就在那个红月亮酒家,我请虹虹吃了顿她最爱吃 的竹排粉蒸肉。不过,她只吃上面的一点点瘦肉。   说实话,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吃着用我自己的钱买的东西 ,真他妈是种享受。   我就点上一支烟,静静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吃着,感到 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幸福。   虹虹看看我:“喂,你怎么不吃咧?”   我笑了笑,用筷子夹起一块肉伸过去:“来,你把瘦的 先吃了。”她一笑:“你搞什么事嘛。”   她还是把嘴伸过来,将瘦肉咬了一小块。   然后我毫不客气地将整块肉塞进嘴里。   滋味真是美极了。   她看看我笑道:“刚刚,我觉得你这人还是蛮浪漫的。 ”   我长叹一声:“有钱就浪漫,不过,我发觉我这人还行 。你嫁给   我,我肯定养得活你。”   虹虹一笑,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。   我也心里暗笑了一下:恰恰是她现在把我养着。   我脸红了一下,很郑重地说:“虹虹,你想说什么我知 道。我一定要在挣了至少五百万以后来娶你,婚礼要排场、隆 重。把你所有的同学、好友、街坊、邻居、七大姑八大姨都 请来。我要让所有人知道,你虹虹是慧眼识英雄,没有看错人 。”   虹虹脸刷地红了,格格笑着:“刚刚,你冒喝多少吧, 说话像有点醉了。”   我只喝了不到半斤,但情绪很好,思路却非常活跃。   我怕她不信,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:“虹虹你不相信? ”   虹虹见我这样子连忙说:“我相信我相信。”   我摇了摇头,清醒了一下,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可能是 有点醉了。但酒后吐真言。”   虹虹用手指点点我的头:“都是那月薪三千闹的。”   出了酒家,我不想回学校。   虹虹奇怪:“这么晚了,不回学校去哪里?”   我搂住她,看着她红红的脸亲了一下:“我今天情绪状 态蛮好,想让你高兴一下。”   她笑道:“看你这色迷迷的样子,校保卫处的看到了, 肯定要把你抓起来。”   我轻轻地在她耳边说:“我们好久没那个了。”   是呵,好些日子我们很少在一起那个了。她听了,呼吸 也有点浊重了,默默地挽起我的手臂。   我们在一家服装店买了内衣内裤,坐车到离校远一点的 一个饭店开了房间。   进了房间,我先冲完澡,即往被窝一缩,看着电视。虹 虹对我笑笑,拿了衣物进了浴室。   水声哗啦哗啦。一股蒸汽慢慢弥漫在空中。   我轻声踱到浴室外,虹虹仅轻掩上门,却是未上锁。从 门缝看见虹虹整个雪白无瑕的身体裸呈在蒸汽中。莲蓬头喷出 的水流冲   刷着她青春的玉体,使我的虹虹像出水芙蓉一般清纯美好。   我推门直入,也不顾水湿了我的衣服,紧紧抱住她。虹 虹似乎吓了一跳,正欲叫出,我的双唇却封上了她的嘴。我侧 着头亲吻著她,双手抚弄着她秀挺温软的双峰。热水冲激下 来,将我全身打湿,又灌进我口鼻。我却不在乎。   水沿着她的双颊而下,使她绯红的脸庞变得水灵起来。 她变得激动起来,除去我身上早已湿透的睡衣,开始亲着我, 由上而下。我整个人陶醉在她舌尖轻柔的挑逗。一阵突如其 来的快感冲上脑门,只觉天晕地眩,激情迸发。   后来,跟虹虹躺在床上,聊了一下天,她已沉沉睡去。 只有我翻来覆去。她的一缕发香不断传来,我慢慢将她睡衣上 卷,露出了雪白内衣的背扣。我轻轻把背扣打开,胸罩遂松 弛了下来。伸手入衣向前,摸索她的双峰,温软、柔腻,盈盈 在握。   她翻过身来变为仰卧,似仍睡着,我笑了笑:这小妖精 还装睡呢!我轻轻除去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。她的呼吸慢慢急 促起来,未几,睁开了双眼,表情似笑非笑。双唇微张,似 乎有点喘不过气来…“虹…”,我轻轻呼唤着。   “嗯…”,她喘息著,又好似在极力压抑。   “再给我好不好?”,我哀求著。   “……”,她笑而不答,神情娇艳如花。不久,听到她 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“…坏蛋!!”   我沉着地操作著,激烈地进出着…   我的虹虹,我那最亲爱的小宝贝,此时也禁不住轻轻呻 吟起来。   我大口喘著气,空气中尽是一种美好的情欲味道。   我们交缠在一起的肉体似乎再难分彼此,人类永恒的舞 蹈正上演,伴奏的只有浊重的喘息声。汗珠一颗颗凝结在她鼻 尖,沾上了她的鬓发。   虹虹双目迷蒙,双颊绯红似火。我感到全身发热,突然 之间,一股强大电流冲上脑门,觉得全身好像发射出了所有的 能量,排山倒海接踵而至。   “虹!……”,我不禁叫了出来。在一刹那间,我的灵 魂仿佛直上九霄,那里有仙草奇葩,亭台楼阁,五彩霞光,在 那万丈巅峰之上,我美丽的虹虹驾云驭雾而来…………   那一刻,我深切感到,我们的爱,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 ,此时都已经完全溶成了一体。她一次次抱紧我,或是低低地 呻吟,或是情不能禁的轻呼,眼神迷离而动人。她是我生命 中的第一个女人。而我又重新把她创造成了一个理解和懂得自 己欲望的女人。   然后,我们在那宽大雪白的床第之上紧紧地相拥而眠, 看着她满足而幸福的样子,我那时像珍爱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一样,环抱着她,我的好女人,我陈刚未来的妻子。   我的内心安宁、自信而又坚强,元气充沛,精气十足, 充分感到了作为一个男人所拥有的不可遏制的强大力量。 第十二章 酒店生活   更要命的是,常有一些打扮入时、看上去很有钱的年轻 女人走到我身边找我搭腔,有的甚至直接说想包我,问我要多 少钱。刚开始遇到这种事,我还有些不知所措。刘姐后来知 道了,倒很关心我,告诉我不要理睬她们。刘姐其实都认识她 们,后来也给她们打了招呼。   为了让我上班有个好形象,虹虹拉着我跑了好几家服装超 市和精品屋,一路挑挑捡捡。明明我感觉还蛮不错的衣服,她 不是嫌扣子颜色与衣服不协调,就是嫌领子袖子设计太土。 跑了一整天给我重新买了一身名牌服装。我被拖得呵欠连连。   这还没算完,她还非让我到她常做头发的那家发型设计 屋给我做个头型。   我坐在做头发的椅子上抱怨道:“搞这隆重搞么事?又 不是相亲。”   虹虹站在我身边笑了:“你呀,还不晓得人家现在都以 衣貌取人的。特别是那些大公司里头,冒得形象就冒得地位。 你以为还是像在校园里那么随便?”   我摇头:“我不想搞太复杂、太讲究了。”   虹虹噘起嘴:“不行,你是我的男朋友。不然人家会说 我冒把你打扮好。晓不晓得,人家会说我的眼光太差。”   我一笑:“这是什么话?”   虹虹盯着我左看右看,两只小手捧住我的脸,感觉凉丝 丝的:“刚刚,我就是要把你打扮成精品男人!”   那个做头发的小姐卟哧一笑:“虹虹,你男朋友够帅啦 ,再帅就要掉渣了,还让人家活不活?”   我看了看虹虹,她有些得意、有些幸福地笑了。   和我同时报到的员工有六十多位,其中大多数是女孩子 。   在新时空娱乐城大门口的广场上集合训话的时候,我主 动站到保安部那一拨人堆里面。这一排清一色的年轻男人,都 是个头高高的,剃着短平头,两手叉着腰,像国际特警那种 站立姿式。   保安部经理是个转业军人,姓梁,据说还是团级干部, 官味有点足。他站在最前面,我们就跟在他后面。   一会儿,刘姐忽然到保安部这边来,把我的衣服扯了一 下:“陈刚,你不是在这里。”   我一愣:“我是做保安沙?”   她笑了:“你是门厅礼仪保安,在我负责的公关部那里 。”   我不知道礼仪保安是个么东西,只好跟着她来到另一拨 人堆里。   这里却都是年轻女孩子,一个个穿着打扮都非常漂亮。 我心咚咚直跳:把我搞这里来做什么事?我很不习惯呆在脂粉 堆里,手脚不知道怎么样放。   那些女孩们却一个个回头看我,窃窃私语,还朝我笑。   不过,我发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,留一头长长直发垂肩 的女孩子格外引人注目。她个子好高,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, 身材近乎完美。   我心里叹道:这新时空娱乐城只怕把武汉的美女都招来 了。   一会儿,方燕凌总经理来了,刘姐就站在她身边。   她走到台阶上,亲自给我们训话。   方总讲一口普通话,穿着一套墨绿色职业女装,雪白的 衬领翻在西式外套领外,紧身的墨绿色套裙勾勒出一种成熟女 性的丰腴与婀娜。   她简单讲述了娱乐城的基本情况和管理要求,提出所有 员工   要服从管理,听从指挥,遵守和执行公司规章制度。公司管 理上会很正规、从严。通过她的介绍我才知道新时空娱乐城 是对外的,是一个子公司。整个集团公司全称是新时空文化发 展股份有限公司。方总目前既是娱乐城的总经理还兼任集团 公司副总裁。   训完话后,每个员工在大门口每人领到一件深蓝色员工 制服。   等集会散了,分在娱乐、公关、餐饮、后勤等各个部门 的人都各就各位。   我算是公关部的,就随同其他招来的女孩子来到了公关 部。不过我发现那个高个子女孩却不见了。她没跟着来,而是 坐一辆黑色轿车走了。   在公关部办公室,刘姐,应当是刘经理,特意把我向其 他同事们介绍了一下。原来,我来得算是晚的。据说为了找个 像样的礼仪保安到各大学都挑了挑。而其他的女孩子都来了 两三天了。   刘姐让一个叫阿倩的女孩子拿来一套礼服,让我试试。   这是一套鲜红色的软呢礼服,红色贝雷帽,上衣是缀了 黄穗子的无领中山式上装,扣子都是特制镶金的圆扣。下身是 镶黄条边的红色呢裤。   我到一边的更衣室里穿了穿,一看镜子:妈的,这是什 么鬼形象?   漂亮倒是漂亮,完全成了个花瓶式的娘娘腔男人。   刘姐进来了,笑道:“哟,蛮好咧,走出去让她们看看 。”   我不愿出去。   她笑了:“这是工作服,怕什么事?”   我有点不安地走了出去。   外面的女孩子“哇”一声尖叫。   阿倩笑了:“成了奶油小生了!”   刘姐便笑道:“阿倩,你给他再化下子妆。”   我失声道:“还化什么妆?”   阿倩笑了:“公关部上班必须化妆。不然要扣工资奖金 的。”   我皱了皱眉头,有点不太想干这个了。说得好好的干保 安,么   事成了个花瓶?我本来是个粗人,倒让我干这个!   阿倩却早把我拉到一边的化妆室里,给我描眉敷粉,一 脸粘乎乎的粉呀油的,很不舒服。   等我再看镜子时:你吓我嘞,完全让我自己都不认得了 。很陌生的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。   她让我出去,我这回坚决不出去。   那些女孩子就跑进来看,我站起身,对进来的刘姐说: “刘姐,我不愿干这个。我要当保安。”   刘姐一笑:“你几傻嘞,那些保安一个月才千把多块钱 ,你就化化妆,在门口站站就是三千块。”   我这才没做声了,又想起一个问题:“那我工作时间怎 么样保证?”   刘姐笑了:“你不在就是阿倩顶班,不要紧的。”   我看了看阿倩,她个子也蛮高的,一米七吧,长得也不 错。   “你先干段时间,到时候会调的。”刘姐暧昧地一笑。   正说着,一个穿着公司制服的丫头跑来:“方总让刚来 的小陈到她办公室去一下。”   刘姐皱了皱眉,又笑着对我说:“那你去吧。”   我要去洗一下妆,刘姐却哼了一声:“算了,你先去, 让方总看看你的妆。”   然后她冷冷地一笑,转过身对其他女孩子吩咐道:“你 们该干什么事干什么事,莫围着看,小陈是大学生,又是刚来 ,大家平时有事多提醒一下。”   我隐隐感到公司内部人事关系有点复杂,默默跟着那丫 头出门进了电梯。后来我才知道,刘姐是公司股东之一林老板 的情人。就是这层关系她才进得来,还到了最重要的岗位, 主管公关部。   我随着她来到了八楼的总经理办公室。   进了门,那小丫头先进去通报了一声。   然后她转身示意我进去。   那方总整理完桌上的文件,抬眼看看我,笑道:“哟, 小陈,好潇洒的小伙子。你可是我们公司的门面哪,今天上班 感觉怎么样?”   我点头:“感觉很好。”   方总想了想说道:“我本来想任命你为我的助理秘书, 主要是办理一些我来不及办的事,同时负责协调各个部门的工 作,掌握各部门经营管理状况。但是现在林总想让你先到公 关部干段时间。”她叹了口气:“先干着吧,以后我再调 整一下。”   我一听眼睛就亮了:如能跟着方总做秘书可是一下进入 了核心层哪!   我的心禁不住跳了起来:“谢谢您对我的信任。我一定 尽力办好每一件事。”   她笑了,很亲切地对我说道:“林老板多次在我面前提 起你,你特别能吃苦,脑子灵,还是名牌大学学中文的。如果 我们的事业发展了,还希望你毕业后到公司来。”   我连连点头:“感谢方总,我一定努力。”   方总拿起内线电话,让后勤部送一套大号西服来。   一会儿,那个小丫头就送上来一套深灰色西服。   我知道那种西服是统一定做的,只有公司各部门一把手 才有。刘姐、保安部的梁部长他们就穿的是那种三千多块的高 档西服。   方总起身从盒里取出来:“试试吧,看合不合身。”   我忙双手接过来,轻轻打开,然后脱掉身上的礼服,整 整齐齐地穿上。   方总歪着头看了看,过来把不整齐的地方拉了拉,然后 笑了:“小陈,你还是个衣服架子咧。下个月我们和服装公司 联合要在门口搞个服装模特表演,集聚下子人气,你蛮可以 上场的。”   我脸红了一下:“我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。”   方总笑笑:“男伢就是要有勇气去闯。”   我脱下西服小心地折叠好,放进袋里。然后穿上原来的 夹克,提着衣袋向方总告别。   方总认真看着我的一举一动,动容地说道:“小陈,你 的心好细呀。”我腼腆地一笑,其实这都是和虹虹谈恋爱的结 果。   站在装修豪华的公司大门口,笑着面对一切人。这种滋 味并不   比扛大包轻松。那个虽然重点、累点,但只要没有熟人知道 ,心里多少还好受点。这个礼仪保安可是要面对社会三教九 流、形形色色的人,有点像是向公众出卖笑容,出卖形象。   只要看到有豪华轿车进来,就要主动上前开门。周先生 、方总、林总还有丁总,都享受过我的这种服务。   我从没干过这个,成天做这些事,没多久就腻味透了。 如果不是方总那句调我当助理秘书的承诺,我真的干不下去了 。虹虹好几次要来看我,我都不让她来。她只知道我在做保 安,保的什么安却不清楚。   这个娱乐城常有大量有钱人来来往往,我倒是看了不少 新鲜事,而且练就了一双辨别身份、地位和特殊关系的火眼金 睛。只要进来两个人,我马上能判断他们的身份,甚至能猜 到他们的经济收入,现在的社会就是以这个来区分尊卑高低的 。   这让我常常想起过去被保安赶出大门的经历,有时真怀 疑继续干下去,我也会不知不觉生出那种势利眼来。   但是,在门厅工作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,能够听到齐 婕妤的琴声。   齐婕妤,就是集合训话那天我见到的那个高个子女孩, 她是一家艺术学院学音乐的学生,在我们一楼休闲厅里弹钢琴 。   她每次都打的进来,都会礼貌地朝我笑笑。然后走到那 架钢琴前面,打开琴架,旁若无人弹奏起来。   多数时候是外国的,我很少有机会听外国古典音乐,而 她几乎把她所会的音乐都弹过一遍。那轻盈优雅的钢琴声一起 来,我的心就格外安详、宁静、空灵。   有时,我听到特别打动我的音乐,会情不自禁地问她: “请问,你能告诉我刚才弹的什么曲子吗?”   她总是挺友好地笑笑,然后淡淡地回答我。   我特别喜欢柴科夫斯基的音乐,如歌的行板,浪漫的想 像,简直让人灵魂浴透了那种美好的诗意阳光。我也喜欢贝多 芬的命运,它常常让我想起自己那些与命运搏斗汹涌在胸膛 里的巨大激情。听到动情处,我会感到自己仿佛不在这里打工 ,而是在维也纳或是   巴黎的某个艺术家沙龙里,是在星光闪烁的露天音乐席上。   有一次,她弹起了《梁祝》,那种抑扬起伏的旋律,那 种优美的伤感和童话般的意境,简直让我站在那里激动不安, 在门口走来走去,眼中竟有想流泪的感觉。   那琴声像是撩逗我情感跌宕起伏的一双魔手,太有征服 力了。   偶尔,我会看看沙发上闲坐的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,他 们都没认真地听,而是大谈着股市、楼市,或是聊着一些男男 女女的话题。他们刺耳的笑声和说话声,常常打断那种美好 的感受。   而齐婕妤却丝毫不受这些影响。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 界里。橙红的灯光下,她的一头长长黑发闪动着的一种丝绸般 的光华。   那一刻,我甚至会产生某种幻觉,她大概不属于我们这 个世俗红尘,而是在梦幻天国里飞翔着的长翅膀的精灵。   听说她得过全国性的大奖,所以她在这里演奏音乐,经 济上的回报肯定是很丰厚的。但是我并不认为她的收入有多重 要,而是她真的给这里,给我带来了一种诗意的、优雅的生 活。   这种生活纯粹是精神上的,彼岸性的,对我而言过去从 来没有过的。有时我会有种忍不住的冲动,想打手机让虹虹来 这里和我一起听音乐,我们在音乐天籁中一起慢慢地变老, 那真是一件最浪漫的事。   这是我唯一感到在门厅工作最有价值的地方。   但是,让我最羞恼的事,却是那种怎么也说不出口的事 。   我经常受到一些让一个男人自尊无法忍受的骚扰。这骚 扰来自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们。   刚上班时,我站在那个铺着红地毯的大门口,颇有些气 宇轩昂的样子。   我是真想留给人们一个好形象。毕竟,方总说过,我在 这里代表了公司的形象。   我看过《鲍威尔自传》,对他在发迹之前的一个细节印 象很深。   鲍威尔不怕做任何一件在旁人眼里看来不值一提的事。 他在办公室打扫卫生,拖地时谁都没他拖得干净;他做列兵时 ,最简单的军事动作谁也没他做得到位。是的,一屋不扫何 以扫天下?大事都是从细处做起的。所以,哪怕做个门口的礼 仪保安,我也要干出一流的水平来。   我总是非常注重自己的仪表,一双白手套一尘不染戴在 手上,衣服总是整齐笔挺。待人接物彬彬有礼,服务规范到位 。周总、方总每次都要表扬我几句。   特别是方总,每次我替她拉开车门,她总会朝我一笑: “谢谢你呵,辛苦了。”   公司领导层对我印象是非常好的。   而一些常在公司门前过往的附近中学女孩子也很有趣, 总会跑过来对我笑笑:“帅哥,每天看到你我的心情都会好很 多也!”   我也一脸温暖地笑笑:“那祝你们天天好梦呵。”   她们总是嘻嘻一笑跑开了。   看着她们清纯健康的笑容,我心里总感到暖融融的,会 想到一句广告词:生活原来可以更美的。   但令我烦恼的事也接二连三地发生了。   有时,我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,一脸微笑地看着进进出 出的人们。人流多时,居然会有些女人会故意把胸脯往我身上 蹭,那种愉快的心情马上就消失了,脸上的微笑就变得僵硬 而滑稽。开始这些还只是心里肉麻一下。有一次,一群到休闲 室里坐台的女人群涌而入时,我被挤到一边。我退让时居然 有只手一下伸到我的那个部位狠捏了一下,疼得我直皱眉头。 等我抬头时,居然看不出到底是谁干的。   坐在休闲厅里的有些女客人让我过去给她们做这做那。 我有时以不是自己工作范围内的事拒绝,她们就大吵大闹。让 刘姐过去当着她们的面批评我几句才肯罢休。   更要命的是,常有一些打扮入时、看上去很有钱的年轻 女人走到我身边找我搭腔,有的甚至直接说想包我,问我要多 少钱。刚开始遇到这种事,我还有些不知所措。刘姐后来知 道了,倒很关心我,   告诉我不要理睬她们。刘姐其实都认识她们,后来也给她们 打了招呼。   但我已厌倦了这种差事,生气地对刘姐说,我不愿干这 个了。   她只好说:“你呀,真受不得委屈。人家阿倩是女孩子 ,这些事她比你受得更多。可她都能应付。” 第十二章 酒店生活(4)   我只好说:“她是她,我是我。”   刘姐只要安慰我:“快了,下个月等接你的人来了,就 调你去总经理办公室做秘书。这是方总亲口对我说的。”   我这才决定再忍耐几天。   其实,只有在我们那种娱乐行业里,商界、政界以及各 种各样的“界”的人都看得到;形形色色、三教九流都有接触 ;城里的最新流行时尚常常从我们这些地方开始,都市人的 心灵脉动常常可以在这里触摸到。当然最肮脏的东西也隐藏其 中。   在我们公关部,我算年纪小的。八个女孩子中有两个比 我小,才十八九岁,其他的都比我大。刘姐算是最大的,比我 大了八岁,二十八岁了。她老称自己是三十岁的人了。让我 感到好笑:女人都怕说自己老,她倒反过来了。   刘姐看上去很有些社会阅历,交往也复杂,很会当领导 ,搞管理、办事显得很成熟很老练。让我感到愉快的是,尽管 她对我们下属很严,但对我很宽容、也很照顾。我有时做错 了事,比如搞接待时忘了这忘了那,在我这个环节掉了链子, 她在人前很不客气地批评几句,搞得我脸上热辣辣的。但她 总是事后又单独找到我,很和气地对我谈话交心,还请我和阿 倩、阿蓉她们到咖啡屋里喝咖啡。总之,我很佩服她,很能 干的一个女人,很能替他人着想。   阿倩和我是一个工种,都是在门口做迎宾的。每次化妆 都是她给我画的。我老是要求不要搞太浓了,简单描两笔装装 样子就行。但她每次都画得很认真,还和我开玩笑:“放心 ,我不会把你画成人妖的。我也不喜欢那样的男孩子。”   化完妆后,我对着镜子一看,眉毛修饰得很漂亮,有点 剑眉的感觉,呵呵。眼睛显得大而亮。嘴唇比一般人红一些, 但看不出是化了妆的。脸上薄薄地敷了一层粉底,皮肤显白 了。有点那种都市男   人的俊朗和英气。开始我感到这不是真实的自己,这样舞台 化的形象有点失真。但是给我添了不少男人的信心:人有时 还真要包装一下。   说实话,在这里工作,把我性情都改变了很多。哪里改 变了又说不上来,总之很多地方和我过去不一样了。虹虹也说 ,我比过去会体贴人了,感情细腻多了。有时,她还会惊讶 地发现,我对香水比她还熟悉。是呵,娱乐城不少男同事、女 同事都用香水,男人的那种古龙香水洒在衬衣上很好闻,也 让人感到很有品位。阿倩给过我一瓶,是她准备送男朋友的, 后来她男朋友已经有了。我开始丢在一边没用,后来有点好 奇,用了几回。虹虹说蛮好的,也给我买过几种男用香水。   还是再说说阿倩吧。   她比我大三岁,二十三岁吧,武汉市人。她是个很内向 的女孩子,话不多,但做事很稳重。   让我感动的是,她常常帮我顶班。那是我学校忽然有事 找我,或是虹虹有事打手机让我去。次数一多,我就不好老在 刘姐那里请假。跟她一说,她就答应了。至今我都很感激她 。在女孩里面,她和我关系最好的。我常常请她到后面酒吧里 喝点饮料,谈谈话。她是除刘姐之外唯一晓得我谈了女朋友 的。她也讲过她的一些情感经历。   阿倩现在的男朋友在一家公司打工,长得很帅。她过去 谈过不少男朋友,在恋爱方面的经历比我还要复杂。所以她老 是笑我很多地方真像个大男孩子。她猜我家里一定没有姐姐 。   我奇怪地问她:“你么样晓得我冒得姐姐?”   阿倩得意地笑了:“你呀,对女孩子心理知道太少了。 从小没人教你。我有个弟弟,他谈女朋友时我就老告诉他遇到 一些事该么样办,女孩子应该会怎么样想的。“   我笑道:“那后来呢?”   阿倩笑了:“他就跑来跟我讲,姐姐你真是神了,她真 的是这样子想的呢!”   我想起自己和虹虹刚谈朋友时那个傻乎乎的劲儿,叹了 口气:   “真是这样子,我要有个姐姐也许会好些。”   不过我心里想的是,我家乡那些女人懂得不会比我更多 。不过,这里没有人晓得我到底是哪里人,我只跟她们说不是 武汉的。   我不想在这里提起我的家乡。因为我们部里的阿蓉就是 我们那个地方的人。不过她是市里的,算是城里人。我却在更 偏远的山区县里的。   阿蓉长得一般,但性格活泼。她在武汉一家大专读的旅 游专业,后来自己联系到这里。比我大两岁。她很喜欢我。这 不是我夸张和自吹,没那个心情。因为我最烦的也是她。   这个丫头开始以为我是武汉市的,老问我住哪里,问我 家里情况。我这点水平还是有。一听就晓得她要做什么事。就 开玩笑岔开了。阿蓉主动给我打饭,帮我整理办公桌,还常 给我买些领带什么的。情人节甚至给我发手机短信。   林总在我上班前说过,让我不要在单位讲自己有了女朋 友,部里也只有刘姐和阿倩晓得。阿倩每次看到阿蓉这样子, 就朝我一笑。刘姐心里有数,却看到了只当冒看到,一脸平 淡。   阿蓉在部里很少讲家乡话,当我的面更是从来不讲。生 怕我晓得她是来自哪里。其实,我心里最清楚,她好歹还算是 我们那个地级市里的城里人,而我是更偏远的山里娃。她要 晓得了真相,大概不会对我这么热情了,最起码还是要在我面 前摆摆城里人的架式。   我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刻意的矫情和虚荣。   但是,一个最明显的事实就是:我要是真的让公司里女 孩们都知道了我的来历,她们对我本人的感觉和评价会发生很 大的变化。   她们还哪里会用那种让我感到男人骄矜和自豪的眼光看 我呵。   现在,我的身份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,一个长相、身材 还算不错的年轻男人,一个人生活各个方面初步显出白领趣味 、教养的小资男人。   所以,这个社会需要我隐瞒一些,需要我进行某种包妆 ,甚至,   我感到如果我再放开点,我会得到更多以前得不到的东西。   我感到这个大都市像一个巨大的陷阱,正在慢慢埋葬我 过去感到很珍贵的东西;像一个广袤的沼泽地,我正在深一脚 浅一脚地走向它的纵深处,走向它的腹地,进而将整个身心 沉埋在一种软绵绵、让人透不气来的诱惑之中。   来自家乡的阿蓉如此,已经走得很远了的胡小莉如此, 也许我更是如此。   上班很长时间了,公司想增强一下凝聚力,让领导层向 员工们表现一下亲善姿态,准备组织一次联谊舞会,让员工们 把家属女朋友都带来。   听刘姐一说,我很高兴,在办公室里给虹虹打手机。   刘姐笑了:“给女朋友打电话?”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她想了想,说:“还是先不要打。”   我奇怪地看着她,想起林总那句奇怪的嘱咐,见办公室 没有人,便问:“刘姐,你为什么事不让别人晓得我有女朋友 呵,谈恋爱又不犯法。”   刘姐笑道:“你们大学里谈的朋友哪能算数呵,大学真 正谈成的有几个?像你这样的更不可能。”   我摇摇头:“那刘姐你就不晓得了,我可是认真的。”   刘姐接下来的口气便像个过来人:“陈刚,真羡慕你们 现在这种纯情的年龄。其实,等你再大一点你会晓得这个社会 很现实的。”我笑着摇摇头:刘姐太不了解我和虹虹了。 在我看来,我们是那种爱到地老天荒的感情。我就不信将来还 有什么力量能阻止我们真诚相爱,阻止我陈刚娶她当老婆。   刘姐见我不以为然,也以一种宽容和理解的神情说:“ 好了,算我相信你们是真的,但男人首先是要干番事业,女朋 友可以谈,但不要带到公司来。这不是我的个人要求。”   我一愣:“那谁还有这种要求。”   她看了我一眼,目光显得让我感到捉摸不透:“这是林 总的要求,他会找你谈的。这些都不要对别人讲,对你只有好 处。也许,你   的命运就会改了。”   我半信半疑地看看她,不做声了。   这次舞会其实成了一次青春舞会。来的全是公司里的年 轻人,再就是公司老总和中层干部们。   齐婕妤也来了,她一出现就成为全场的焦点。今天她穿 着一件白色纱裙,长发委肩,身材挺拔,银色头饰在灯光下闪 闪发光。要说我们公司俊男靓女多得很,但她那种脱俗的美 一出现居然还是让全场安静了下来。   不过,她进来后却没有和乐队们在一起,却走到了领导 层席位上,和丁总坐到了一起。丁总是一个长得很魁梧的男人 ,主管按摩保健和保安。他很和气地对着齐婕妤笑着交谈些 什么。齐婕妤不时地微笑一下。直到表演节目开始后她才到钢 琴边坐下伴奏。   阿倩是舞会的主持人。我们公关部报了两个节目,一个 是阿倩的,还有一个是我的,都是独唱。   阿倩的男朋友冬哥也来了,和我坐在一起。冬哥是个很 成熟、很有型的小伙子。据说在他打工的公司已经升到主管了 。他和我一见如故:“听阿倩经常谈起你,说你是个小帅哥 。”我笑着和他握握手:“阿倩姐平时对我很关照,也经常说 我姐夫年轻有为呢。”   冬哥很开心地拍拍我的肩膀,拉着我坐下了。阿倩走过 来对冬哥笑道:“哼,我真不该让你来的,一来就丢下我,和 刚刚坐到一起去了。”   冬哥一笑:“我看他人蛮不错的,交个朋友嘛。”   表演节目时,阿倩唱了一曲《最浪漫的事》。   她的歌唱得真好,我看见冬哥在下面一边抽烟,一边很 兴奋地做了个“V”形手势。我笑了,也朝舞台打了个“OK”手 势。   阿倩舞台经验很丰富,人也长得漂亮。听说她也马上要 升官了,公关部副经理呢。唉,她再也不用站在门口做迎宾小 姐了。   “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,   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,   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,   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。   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,   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,   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,   你还依然,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。”   她唱得很投入。一会儿,她朝下面做了个招手的手势: “我想请我的男朋友和我一起唱这首歌,大家同意吗?”   我忙推了冬哥一下,然后笑着喊道:“同意!”然后带 头鼓掌起来。人们也一起鼓掌欢迎。   冬哥也不推辞,扔了烟头,理了理头发,很是潇洒地走 了上去。   他接过话筒,很客气地说道:“我是阿倩的男朋友,在 一家外企工作。首先坦白一下,是我先追的阿倩!”他帅气地 朝阿倩笑了笑。这话说得真漂亮,阿倩的脸一下红了。这时 台下的女孩们也一声声尖叫。冬哥仍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和阿 倩相处一年多了,我感到和她在一起,我最大的心愿就是, 将来能够和她一起慢慢地变老!”   “哇!”那些十八九岁的女孩们简直疯了!   冬哥真帅,追女孩子也还真有一套!难怪阿倩对他死心 踏地呢。看阿倩那幸福的样子,我都替她高兴。   那一刻,我也想起了虹虹。她对我那么好,可我很少有 机会在人前这么潇洒漂亮地表白。女孩子不仅要的是你心里的 爱,她也许更希望你能以那种最美好的方式把它说出来。冬 哥做到了,真是个好男人!   轮到我的独唱了。我和虹虹经常上歌厅唱歌,她的歌唱 得很棒,我也学得不错了。自我感觉,唱流行歌曲的水平已经 很可以了。   我唱的是《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》。   一上场,坐在钢琴前的齐婕妤对我点头笑了笑,而台下 那些熟悉的同事们也都很捧场,鼓掌声很热烈,女孩们站起来 朝我挥手。这让我的情绪一下调动起来了,竟有了很强的表 现欲。   我朝齐婕妤点点头,那种熟悉的旋律便如风一样开始在 大厅里飘荡,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激情,对着话筒深情地唱 了起来:   “月光与星子、玫瑰花瓣和雨丝   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  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   遥远的明天未知的世界   究竟会怎么样……”   音响的效果之好,简直让我的声音变得连我都吃惊,那 一声声深情动人的歌声竟仿佛不是从我嘴里发出的。   台下人们的掌声潮水般响了起来。   这让我更加激动。我在舞台上信步走动着,酝酿着激情 ,踏着节拍吟唱:   “寂寞的影子风里呼喊的名字   忧伤的旋律诉说陈年的往事   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  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  究竟是怎么样?”   我边唱还边朝人们挥手,调动得人们的情绪格外高昂。 我心里不禁想到:他妈的,当歌星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?   兴致高处,我还随着音乐的节奏玩出一些舞台动作来: 话筒从左手到右手,头随着节奏轻轻摆动。这些动作以前只看 别人做过,此时竟很随便地就出来了————声色犬马的都 市生活竟能如此改变一个人!   “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  有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  飘荡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   是苦苦隐藏的心事   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  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   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   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   月光和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   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  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  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  究竟是怎么样。”   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,也是虹虹最喜欢听我唱的歌, 歌词和乐曲的内容很多次打动我和虹虹。记得她听我在歌厅里 唱完这首歌以后,靠在我怀里很久都没有说话,抱着我的肩 膀不时地擦泪。   那时,她轻轻在耳边说:“你唱得真好,但我不希望你 真像歌里说的,海誓山盟只是年少无知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我们是一场天长地久的风花雪月!”   现在,我发挥地格外好。那阿蓉还跑上来献了一束花给 我。   快下场时,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:齐婕妤居然起身将 钢琴上的一束玫瑰送给了我!我稀里糊涂地收下了,还很高兴 。   但是,原本掌声雷动的全场顿时一下安静了下来。   连阿倩都一脸尴尬地看着我。   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却意外发现方总像是很生气地起 身离开了会场。丁总也满脸不高兴地瞪着我。我忽然间感到手 里的玫瑰可能是有刺的。   刘姐后来告诉我:那齐婕妤是丁总包了一年多的小情妇 。那束玫瑰是丁总送给她的。我当然不能接。   “那方总为什么也走了呢?”我不解。她走时好像还很 生气。   刘姐叹了口气,没做声。 第十三章 这个社会很现实   一个女客脱下外衣:“你帮我挂到衣架子上去。”   我便接过来,帮她挂好。   又一个让我去提咖啡壶往杯里加咖啡。   但是当我俯下身往杯里加咖啡时,一个女客伸手在我脸 上摸了一下:“小伙子长得蛮不错呢。”   第二天,我穿着制服再一次站在公司大门口时,眼前这不 锈钢玻璃门、红地毯;这平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、吧台、高级 沙发和景泰蓝花瓶,还有那些来来往往晃动的人影,都显出 了某种灰暗和俗气。   我想,那时我的眼神里大概又布满了那种失望和落寞: 齐婕妤身份的揭破,让我顿时感到生活中某些美好的东西一下 破碎了,某些理想化的梦幻光芒消逝了。   生活中怎么尽是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?   我并不认为我爱上了齐婕妤,而是她那种气质和天赋代 表了我们对艺术、对生活中真善美的一种想像。但是这个金钱 世界毫不吝惜地打碎了这种想像,连让灵魂喘息的余地都不 留给你!   二十岁的我,孤独地站在那扇死气沉沉的大门口,迷茫 地望着远处的街道,那些高楼,那些来来去去的车和人,那些 广告牌和商家招牌,我感到了人生的某种无聊和暗淡。   这时,一辆黑色轿车悄然驶入。   我精神不够集中,竟忘了上前去打开车门。   门开了,一身蓝色裙子的齐婕妤走了出来,后面是衣冠 楚楚的丁总。   今天齐婕妤走路有点慢,不像过去那么轻盈。她手里拿 着乐谱夹,在从我身边经过时,低下头,匆匆地一晃而过。   丁总过来时,冷冷地看了我一眼。然后傲慢地走开了。   我知道,他是一个成功男人,我只是个像木偶一样站在 门口的小小门卫,一个靠打工维持学业的穷学生。   他当然有理由渺视我,更有实力占有一切他想占有的东 西。齐婕妤其实看去和我年纪差不多,丁总都足以当她的父亲 了。   齐婕妤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,仍是一脸沉静地弹奏起来 。今天弹的是莫扎特的小夜曲。   那种婉约玲珑的旋律,像一尾摆动着尾巴的游鱼在大厅 里舒缓地游动,时起时伏的曲调像一个行吟诗人在湖畔忧伤的 吟唱。   我的眼前朦胧起来,仿佛看见淡蓝色的月光悄然从天穹 洒落,遥远的森林像一丛糊模的剪影。一个忧伤的姑娘穿着长 裙在月光下舞蹈,孤独而又清高。   好好的小夜曲听起来居然有些伤感。   但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些,我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外面。身 后的那个女孩子在琴声中表达着她的幽怨和无助。   我告诉自己,真正的诗意是不存在的,我们捕捉的都只 是一个个幻影。   “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。”我想起了刘姐的话。   这是个真理,颠扑不破。   到她演奏完了要离开时,我听见不远处传来“啪”地一 声脆响。   原来,她快走到大门口时,手中的乐谱夹不慎掉了下来 。   她的脸色有些苍白,躬身时也像很吃力。   我默默地看着她。我知道很多人也在看着她。   我没有像过去一样热情地上前相助。   但她看样子实在有些无力去拾起来。我看不下去了,轻 轻走过   去拾起来,递到她的手里。   她惊惶地抬头看了我一眼,又看看周围,慌乱中说了声 “谢谢”。   那一瞬间,我发现她脸上有几缕淡淡的青瘀,竟像是手 指印!只是被粉底霜挡住了许多。以往她的脸上是十分光洁的 。   我疑惑地看着她,问:“要不要上医院?”   这时,从吧台走廊处传来一声:“陈刚,等会有家重要 客户要来,区文化局也来搞检查的。你到原位站好。”   是刘姐。   我只好走开了。   齐婕妤慢慢地走出大门,叫了一辆的士离开了。   这一幕很多人看到了,但他们对齐婕妤可能受了什么伤 像并不吃惊。   阿蓉给我打来了晚饭。我和她在饭厅吃饭时,她笑着问 我是不是对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子有意思。   我很反感这种问话:“没有。”   阿蓉笑道:“她那种女人是你玩不起的。”   我端起饭盒想离开:这女孩真他妈的俗气透了!   阿蓉却拉住我:“你想不想晓得她的经历?我是很清楚 的。”   我看了看她,笑了:“你怎么会晓得的?”   阿蓉说道:“她和我是一个地方出来的。”   我听了一怔:我们居然会是老乡?   我坐下来静静地听她讲。   “莫看她弹琴时像蛮高雅的,其实这种女人最贱!”阿 蓉出语惊人。   我不喜欢女孩子背后说这种恶毒的话。但她的讲述还是 让我吃了一惊。   原来,齐婕妤和阿蓉是一个市里的。等于也是我的半个 老乡了。   她的父亲去世了,她母亲和阿蓉母亲在一个轻纺行业的 国有企业上班。后来那家国企垮了,母亲就下了岗,家里经济 十分拮   据。齐婕妤从小能歌善舞,弹钢琴、拉小提琴都很不错。后 来考到武汉上大学,就让丁总看上了。   具体怎么看上的,还有些传闻。居然是齐婕妤在一家酒 吧里坐台陪聊时,让丁总点到了。后来,丁总感觉不错,出了 十万块钱把她单独包了下来。   “其实,只要肯出钱,她陪谁上床都行的。”阿蓉淡淡 地说道。   我皱皱眉头:“你怎么晓得的?”   阿蓉笑着看看我:“连保安部那个梁黑子都上了她的。 ”   “梁部长?”我愣住了,那个老是一脸严肃的保安部长 ?我都差一点成了他的部下。“不会吧,人家可是蛮正统的。 ”   阿蓉的笑声像一阵玻璃碎裂了:“格格格格,刚刚,只 有你是我们这公司里最单纯的了。好可爱。”   她低声说:“梁部长亲口给我讲的,他花了五千块钱就 让她陪了一夜。”   !!!   我完全没有胃口吃饭了,全倒进了一边的垃圾箱。   “那个丁总也不是好东西。”阿蓉还在讲。   我却坐在那里,呆呆地出神。   阿蓉讲,那个丁总玩了不晓得好多女人了,脾气也很大 。那个齐婕妤老挨打的。昨天那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,齐婕 妤以前有不少人追求过。她被包了以后还偷偷和一个大学男 生约会,被丁总晓得了,他就教训了她一顿。在医院里住了半 个多月。   “昨天晚上她肯定又挨打了。活该!拿了别人的钱,又 和其他男人勾搭,真是不要脸!”阿蓉解恨地骂道。   我起身走开了。   说真的,阿蓉这番介绍让我想起了张爱玲的一句话:生 活是一件华丽的袍子,但里面爬满了虱子。   不知什么原因,后来阿蓉被刘姐调出了公关部,让她到 娱乐部去负责大厅休闲馆,还是个小小的主管。   我们一楼的休闲大厅是个很喧闹的地方。一些服务小姐 往往会忙不过来。有时人手少而客人多的时候,忙不过来阿蓉 就会到处   抓瞎——她其实只能做做具体事,搞管理是一团糟。倒不是 别的,而是那些服务小姐们根本没把她当回事。她也没有刘 姐的手腕,不会笼络人心,实在没办法了,就可怜巴巴地跑来 让我去帮她一下子。   我有时看门厅没多少事,也会去帮帮她。   有一次,一群女客人在休闲厅里坐着让人上咖啡。喊了 几声没人应,原来今天请假的服务员有点多,人手不够。   阿蓉跑到我面前:“刚刚,快点,救救急,帮忙照顾一 下8台的客人。”   正好今天没有什么急事,刘姐不在,也没人查岗,我就 临时端了一盘咖啡,走到那群客人面前。   她们很恼火地抱怨:“你们这里服务质量很差劲,叫了 半天冒得人理会。”   我一边给客人递咖啡,一边解释:“对不起,今天人手 比较紧张,你们还有什么要求,我会一直在这里。”   几位女客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我:“哟,今天怎么是个 小伙子!”   我礼貌地笑笑。   她们这下兴奋起来了,这个问我一个月多少钱,那个问 我今年多大。   我都一一作答。   一个女客脱下外衣:“你帮我挂到衣架子上去。”   我便接过来,帮她挂好。   又一个让我去提咖啡壶往杯里加咖啡。   但是当我俯下身往杯里加咖啡时,一个女客伸手在我脸 上摸了一下:“小伙子长得蛮不错呢。”   我皱了下眉头,却不料耳边一声很急促、很熟悉的声音 :“刚刚!”   我放下咖啡壶一愣:门口站着虹虹,她满脸通红,紧紧 闭着嘴唇,呼吸急促,叫出的那一声很刺耳、很尖厉,让屋里 的女客人们都一下愣住了。   我知道,那一幕又让她看到了。   我正要走出去。虹虹噔噔噔地走了进来,有点气急败坏 的样子:“你像个宝!人家这么欺负你,你都不晓得说句话! ”   她又转过身,对着刚才动手的那个女客人吵道:“你放 尊重点,他是我男朋友,不是鸭子!”   那女客人大概有三十多岁,穿金戴银,很有钱的样子。   但虹虹声音很大,让她有些难堪,悻悻地一只手把头撑 在桌上,戴着大钻戒的手里玩弄着咖啡杯子。   一边的几个女人帮忙打圆场:“没干什么事,只是让他 帮忙加点咖啡。”   我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,又是在我打工的地方,只是站 在一边,想劝劝虹虹,又不知么样劝法。   其实,在我所受的骚扰里面,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事。我 那时脸色大概有点苍白,别的我倒不怕,生怕虹虹生我的气。   真怪,她是么样来这里了?平时我是不希望她来这里的 ,就是怕她受不了这里的氛围。   虹虹真的很生气,一把拉着我的手到了门外:“刚刚, 你这么大个人,人家占便宜都不晓得说一声。这是个什么鬼地 方?早晓得不让你到这里来!”   我正要说话,心里突然一跳:刘姐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 ,她身后跟着阿蓉。阿蓉也吓得不轻。大概是她把刘姐叫来的 。   虹虹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:“真是的,又不是冒得好地 方,非得在这里受气?”   刘姐诧异地看着虹虹——她是第一次见到虹虹,但很快 就明白她的身份。她亲切地一笑:“是小陈的女朋友吧?”   虹虹懒得理她。我在一边点点头。   刘姐笑笑:“小陈,你怎么让女朋友这样站着?到我办 公室去坐坐。”   我拉拉虹虹:“去坐坐嘛。”   虹虹气还没有消。   我悄声说:“这是我们公关部的刘经理。”   “这年头经理到处都是,一抓一大把。”她冷冷说道。   刘姐很有涵养地笑笑说:“陈刚,这要怪你,女朋友来 也不给我打招呼。走,到我那里坐坐,工作上的有些事小陈说 不清楚,我来讲。”   虹虹看了看她,这才有了一起走的意思。   我真佩服刘姐,也真感激她。   刘姐走在前面,我和虹虹在后头。我拉了拉虹虹的手, 虹虹甩了一下手,没理我。   刘姐在前面打起了手机:“林总呵?我是小刘,你到公 关部来下子,有点事。是这样,陈刚的女朋友来了,有些事最 好你也跟她谈谈。”   进了办公室,我给虹虹倒了一杯咖啡,又加了点方糖。   虹虹看了看我沉默的样子,大概有点不忍心,接过去喝 了一口。我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。   说实话,虹虹今天的表现让我有点吃惊,在她那种温柔 和娇媚的形象背后居然还有这样泼辣厉害的一面。   武汉的女孩子真让人捉摸不透。   “你怎么来了?”我问道。   虹虹看我一眼:“我怎么不能来?我来看你在做些什么 事!”   我叹了口气。   虹虹说:“我不喜欢你在这里打工,比扛包都不如。你 看你现在哪里像个男子汉!”   这话刺了我一下。我呼吸有些浊重了,耳朵一阵阵发热 发烧。是的,过去那个在球场上大大咧咧、豪放不羁的陈 刚哪里去了?天天和一堆女人打交道,天天在这种风月场所里 打圈圈,让我过去的那种男人野气一天天消磨了下去。   我的心里一阵阵悻恼:为了钱,为了生存,我是不是付 出的代价太昂了?   正想着,林老板走了进来。   林老板很热情地说道:“哦,小陈的女朋友蛮漂亮嘛。 ”   虹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。刘姐端了把椅子过来,在我们 身边坐   下,林老板坐在了沙发上。   然后,林老板就向虹虹讲了公司的一些情况。并且特意 讲到,在公司的发展规划里,准备在近两年里培养一名优秀的 大学生进入领导层。而我是很适合的人选,除了个别领导外 ,方总、林总,特别是周董事长是很欣赏我的。   “目前陈刚在我们公司打工,会逐步在各个岗位都着意 锻炼一下。希望你能支持一下。”林总的态度很诚恳。“其实 ,他在公关部干得很不错。如果你觉得不合适,我们正准备 下步将他调到总经理办公室,对公司整个经营情况熟悉一下。 ”   我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,吃惊地看看林总和刘姐。   刘姐含笑地看看我。   虹虹也不做声了,她想了想说:“其实,我很想让他到 我父亲公司里去,那里也很有发展的。”   林总一听忙说:“其实大学生到哪里发展都一样。他现 在对我们公司里的一些业务其实都正在慢慢进入角色。放弃了 是很可惜的。”   虹虹笑了笑:“你们公司的情况我也专门了解了一下。 刚刚这个人蛮老实,也蛮单纯。不晓得他适不适合。”   看来,她对我在这里发展的前景还是很高兴。   我在一边咕了一句:“你怎么晓得我不适合?”   说实话,林总既然说到了这一步,我已经动了心。   难怪刘姐过去说,我的命运也许会改变了。   等到我和虹虹走出刘姐办公室时,虹虹心情已经很好了 。   她说:“我晓得,总经理办公室蛮忙的。我爸爸就成天 把总经办的那帮人弄得团团转,做不完的事,写不完的材料。 你顶得住?”   我笑笑:“那也比成天受这些闲气好些。”   虹虹拉住我的手,认真地看了看我:“刚刚,你看你, 好瘦了。”   我知道,虹虹又心疼了。   她低下头:“我就见不得别人欺负你。你看你这么大个 男人,还要我来保护你。”   她哪里能保护我呀?我有点感动也有点好笑,就逗她: “你本来   就是我的监护人嘛。”   虹虹拍打了我一下:“我就是要把你管着。男人不能管 太死,但更不能像放羊一样不管。”   我笑道:“你像蛮有经验的。”   她的情绪好了很多,拉着我:“来,让我看看你们娱乐 城。这久了,还是第一次来呢!”   虹虹挽着我的手臂,在大厅里慢慢走着。齐婕妤正在大 厅弹钢琴。她头都没抬一下。   “哟,这弹钢琴的女孩子好漂亮。”虹虹一边赞叹。“ 弹得蛮动听呢!”   我看了看那边,淡淡一笑:说实话,在我眼里这个女孩 子早已黯然失色了:“虹虹,走,看看大厅里的风景。”   我像个导游给她做着介绍。虹虹这时很乖,眼睛好奇地 到处瞄,像个孩子。   她对那些豪华装修没有兴趣,却对那一排像框很感兴趣 。   那是一些各级领导、社会名流、大腕明星到我们娱乐城 来考察或娱乐时,和我们公司员工的留影。   她看得很仔细,却在一张放大的彩照前站住了:“呀,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个港台明星吗?”   我看了看,笑了:“是的,你再看看她后面。”   虹虹仔细一看,朝我笑笑:“哟,追星族和偶像挨得蛮 紧嘛!”   是的,那位我上中学时候就喜欢的明星确实是我的偶像 。照片中,我正好站在她的后排。她个子和虹虹差不多高。   这位明星总是演一些美丽、柔弱、善良的形象,很让我 们那些农村男孩子喜欢。说实话,朱莲心有点她的影子。记得 在县中时,我曾经在男生寝室里说:“朱莲心有点像XXX呢。 ”结果一下子传到她耳朵里了。好几天,她看我时眼睛都亮晶 晶的。   呵呵,那真是好遥远的少年情怀。   虹虹说:“她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大概是上个月吧。”   接着我和虹虹一边走出大门,往长江大桥方向走去,一 边给她   讲那天的情形。   要说这位明星到我们公司来也是一次商业炒作行为,无 非是免费让她们娱乐,以提高公司的知名度。那女孩子在现实 生活中看去,比银幕上的形象感觉要差一些,但是气质确实 好。   好在她不耍什么大牌,说话很随和,我们感觉中像个邻 家的小妹妹。   我们给她递饮料、送擦手毛巾,她都会很客气地说声“ 谢谢。”   后来,公司照例安排员工和她留影,她却笑了,对公关 部的刘姐提了要求:“我喜欢帅哥,留影能安排几个帅哥吗? ”   我们都看过她的一些娱乐报道。她确实有这点爱好。公 关部很重视,紧急到保安部找了两个长得很酷、气质也好的小 伙子来了,然后又让我也参加。   我们三个马上化妆,穿上了公司特制的笔挺西服,像香 港电影里的三个齐刷刷的保镖。那明星一看就乐了:“哇塞! 真的好帅。”她跑上来,笑嘻嘻往我们中间一站,两手拉 住我和另一个小伙子的手臂,摆了个造型。摄影师马上抢了一 张。   这女孩子毕竟名气太大,我多少有些紧张。但一看另外 两个弟兄:乖乖,他们比我还紧张,面部表情都有些僵硬。我 还算比较自如一点的。   后来,她和公司领导们也照了几张。   最后,公司里都觉得差不多了,那明星居然还要和我们 三个再照。   她让我站在中间,两个保安部的弟兄就站在我的两边。 她站在我的前面。照像时,她往后靠了靠,挨到了我的身体, 飘来的发梢在我脖子那里痒乎乎的。   我真的好紧张。   后来,公司里的男孩女孩们都上前让她签名。我远远站 在一边,没有上前。等她签完时看到了我,笑了笑。   后来她要走了,我整整身上的红色制服,戴上白手套, 动作优雅地走到她来时坐的那辆奔驰车前,主动为她打开了车 门。这位我曾经的偶像摘下了墨镜,从小包里掏出了一张名 片,烫金名片有股   淡淡的檀香。   我淡淡地说了声谢谢。   她朝我一笑,手轻轻一摆:“再见,帅哥。”   看着她离去的车影,那一瞬间我有一丝恍惚的失落。   但回到门厅里,阿蓉毫不客气地把名片抢走了。她也是 个追星族。   虹虹听我讲完了,有点醋意:“人家大牌明星都对你有 意思,你蛮得意吧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不是,我想提醒你,以后不要再轻视我、伤 害我。”   她笑了笑:“是刚才?那是我说的气话。刚刚,我从来 没有轻视你。”然后,她把头靠到我肩上。“其实,现在我已 经都感到没有安全感了。刚刚,我真怕别的女人把你抢走了 。”   我得意地笑了:“我还以为就只有我没有安全感呢!你 呀,就是要有点危机感才行。”   她打了一下我的手:“你真坏。”   我吻了她一下:“其实,你一直是我手心里的宝。”   她听了眼眶有些红,嘴唇紧紧贴了过来,堵住了我的嘴 。   那一刻,长江大桥上,灯火通明,车流如织。我和虹虹 在路灯下的身影,像两个梦幻般的藤状植物,交缠拥抱在一起 ,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。 第十四章 总经理助理   “小陈,我不勉强你,回去可以想一想,但不要和其他 人讲。”最后,林老板说道,“你还没有踏入社会。我很信任 你才跟你讲这些。你不是要出人头地吗?富贵险中求,不想 窝囊过一辈子就要敢冒险,只有这样才能脱颖而出。”   说实话,我,一个大学生居然卷到这里面去了,想想就 有点后怕。   当我到总经理办公室报到时,办公室主任孔洁,一个戴着 近视眼镜、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女人笑道:“这下好哇,来了个 壮劳力。你是学中文的,以后文字材料的任务就由你主要负 责了。”   我笑笑:“孔主任,以后请多关照。”   但是,孔主任给我安排的工作没有得到方总的认可。   我到方总办公室时,她看了看我,脸上却不像过去那么 亲切和蔼了,而是一脸严肃,直接给我布置任务:“小陈,你 的任务主要是负责办理我交办的一些具体事情,在我的专职 司机不在时还要做司机。所以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学习驾驶。好 ,你到隔壁小李那里去,办理一下驾驶培训的手续,每个周 末准备到驾驶员培训学校去参加培训。”   我回到总经理办公室里,小李,就是上班第一天来叫我 到方总办公室的那个女孩子,见我过来笑笑:“陈哥,一下子 升起来了哇,   好幸运!”   我笑笑:“你以后可要多关照。”   小李却一笑:“你以后要多关照我哟。”   然后她给我办了一张学员证:“你明天凭这个去驾校学 习。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要不要交费?”   小李笑了:“你问这多搞什么事,你的学车费公司全部 报销了。方总特批的。别在公司到处讲啊。人家都是自费,只 不过比外面便宜点。”   我感到方总这人真是很好,别看她那样严肃,想得却这 样周到。有这样的上司,我心里热乎乎的,感到前程像有了希 望。   我拿着学员证走出了公司大门,外面阳光灿烂,和我的 心情一样好。   刚回到学校,林老板就约我出来吃顿饭,让我把虹虹也 带上。   我就给虹虹打了个手机。我们一起去了宝丰路,林老板 在那里有间房子。   他在一个酒店订了座,然后带着他的夫人——一个四十 多岁的家庭妇女,和我们一起到了酒店里。   林老板很会说话,先是说我好福气。   他说,虹虹到公司里去看我,还闹了一场,其实都是为 我好。让我好好珍惜,千金易得,真正的好女人难求。   这番话打动了我和虹虹。虹虹红着脸笑了,说:“林老 板,刚刚才涉足社会,林总要多帮帮他一下子。”   林老板朝我直点头:“陈刚,你看,这个媳妇好体贴你 哟,处处都为你着想。”   一句话又说得我们都开心地笑了。   等酒菜上了后,林总就慢慢地告诉我和虹虹:他当初为 了让我进这个公司打工费了很大力气,主要是看我在他那里干 活儿很卖力,后来遇到点不快,那个吴哥很混蛋,让林老板 心里很过意不去。为了让我去总经理办公室也下了很大的力气 。据说那个丁总对我很是反感,不是方总、林总力争,我可 能在公司呆不下去了。   林老板一讲起丁总,我心里就发慌,丁总确实对我相当 反感。   但林老板很有眼色,他没有具体讲丁总为什么反对。这 事要讲了,虹虹不揪我耳朵才怪。   几杯酒过后,他对虹虹说:“小斯,我跟小陈单独谈点 事。你不介意吧。”   这么客气倒让虹虹不好意思:“你们谈嘛。”   然后林老板把我叫到隔壁一间房里,递了支烟给我:“ 来,抽支好烟。”   我看了看是熊猫的,这种烟当时可贵得很。   他点上烟,起身又把门关上了,然后和我聊了起来。   原来,他是想让我通过和公司方方面面的接触,把公司 的一些经营情况和方总王总的活动情况定期告诉他。并通过我 间接影响公司的经营管理。   我惊讶地看着林老板,久久不语,连烟头烧了手都不知 道。林老板还告诉我,除了公司的月薪三千块,还可以从他自 己经营的运输公司领一千块钱。   “小陈,我不勉强你,回去可以想一想,但不要和其他 人讲。”最后,林老板说道,“你还没有踏入社会。我很信任 你才跟你讲这些。你不是要出人头地吗?富贵险中求,不想 窝囊过一辈子就要敢冒险,只有这样才能脱颖而出。”   说实话,我,一个大学生居然卷到这里面去了,想想就 有点后怕。   我回校后想了很多很多,虹虹见我像是有心事的样子, 老追问林老板跟我讲了什么。我摇摇头,我要跟她讲了这些, 她肯定不会同意我在新时空了。   我只好说:“林老板说让我平时多注意搞好关系,争取 留个好印象。”   虹虹看了看我,不太相信:“就只讲了这些?我凭直觉 就感到林老板很有城府的。刚刚,我晓得这些公司里的人事关 系很复杂的。你不要卷得太深,只要做好上级交办的事,拿 好自己的一份工资就行了。”   从某种程度上讲,虹虹对人的直觉很好,对这个社会的 感知和   认识比我要深入一些。但是像我这种一贫如洗、没有任何背 景和后台的农村子弟,不抓住每一个到手的机会,我就永远 不能出头。   我对虹虹点点头:“我晓得,社会比校园复杂多了。但 我迟早要踏入社会的。我不相信我不能干出名堂来。”   我要去的驾驶员培训学校比较偏远,要转几趟公汽才到 。   在那里,我开始学习驾驶各种车辆。为了让师傅教得诚 心诚意,虹虹建议我给师傅送条烟。她去买了一条玉溪烟,用 报纸包好放进我的包里。还特意说最好是私下无人时给,免 得师傅不好意思拿。   其实,我看见很多师傅都当着众人面收烟收酒。现在还 有什么不好拿的?   只是我的那位师傅倒推辞了一下子,最后还是在我的坚 持下笑纳了。   头次上车实习,我拧动了钥匙点火后,加了离合器和油 门。那辆草绿色大货教练车一下跳了出去,把我吓了一跳。跑 了几分钟后,心情才慢慢平和下来。师傅就在一边示范了几 个动作,然后盯着我操作。那辆车被我稳稳当当地开着在草坪 上兜了几个圈子,最后停了下来。   虹虹一路小跑过来,把饮料递到我手里:“刚才我真的 吓坏了,你那车开始怎么突然一跳串了出去?“我笑了笑:“ 起步不太稳,后来好了点。”   此后,经过几次磨合,我对车的性能和驾驶技巧渐渐熟 了。   一个月后,我通过了理论考试,接着就是穿杆和上路考 试。穿杆倒是轻松过关,路考却把我弄得很是紧张,虹虹专门 请了假来陪我。我驾着教练车出了学校大门,车后坐的都是 学员,师傅坐在我的旁边。   一路上,只要前面一出现车辆,我就赶紧减速,一有走 路不老实的行人,我就直冒冷汗。加上红灯绿灯各种交通标志 的暗示和指挥,最后总算是把车准时开到了终点。   虹虹看到我的车到了,跑了过来笑嘻嘻地喊道:“陈司 机,恭喜你通过了。”   我拉开车门跳下去,一把拉住虹虹原地连转了几个圈子 。   不久,我就拿到了正式驾驶执照。   为了庆贺,我又给朱莲心和周眉打了电话,邀请她们周 末到我们学校来玩。   同时给寝室弟兄们打了招呼,要好好地聚聚。我还特别 告诉他们,届时将会有两位美女光临我们寝室,注意点清洁卫 生,别让人进来大倒胃口。同时,我也告诉几位没有女朋友 的弟兄们,这次算是创造一次机会,人家是首屈一指名牌大学 的,人又生得好看,能不能成功就看各位各显神通的本事了 。   我这么一说,他们的胃口都吊得高高的。   后来,我给总经理办公室的小李打了个电话,想借公司 的好车用上一用。小李倒很爽快,很快答复说方总随周总出国 考察去了,她的那辆公爵王就在车库里,只要保证安全就没 问题。   我忙和虹虹打的到了娱乐城。   我让虹虹就在路边等一会儿,然后一个人上楼找到小李 取了钥匙,从车库里把那辆黑色公爵王开了出来。   虹虹见了,开门时叹道:“哇,你好神气!”   我笑笑:“怎样,比你爸的车不会差吧?”   她笑了:“我爸爸坐的是奥迪,还是国产的。”   我得意地笑笑。不知为什么,我在潜意识里总在和她的 爸爸比。看她和她爸爸撒娇我心里都不舒服,呵呵。   车开到朱莲心他们学校门口,给她们打了个手机。一会 儿,两位打扮得漂亮入时的女孩子就袅袅婷婷地出来了。   虹虹一眼就认出了朱莲心,她看过她的照片。虹虹先下 了车跟她们打招呼。   我下了车,就给她们做着介绍。   虹虹最擅长这种交往场合了。她看看莲心:“你是刚刚 的高中同学吧?刚刚经常提起你。”   莲心腼腆地笑笑,对我说道:“陈刚哥,这位女孩儿好 开朗。”   我这才指指虹虹,对莲心她们说:“这位就是我的女朋 友,虹虹。”   一边的周眉笑了:“应该叫未婚妻吧。”   我笑笑:“一样一样。”   莲心认真打量了一下虹虹,虹虹却扬起头捋了捋头发。 那种城里女孩儿的傲气一下子让我感到不舒服。   其实,莲心是个很内向、很容易受伤的女孩儿。我知道 虹虹也是无意的,但她晓得我和莲心的过去,多少有点暗中较 劲。   但这时我却怕莲心受伤:这方面她不是城里女孩的对手 。   我忙让她们上车:“走吧,我们寝室那帮帅哥只怕是等 急了。”   虹虹开了车的后门,让两位小姐进去,然后她开了前门 坐在驾驶座旁边。   我上了车刚坐定,虹虹却拿出手绢给我擦了擦汗:“看 你,天不热还流这么多汗。”   我扫了一眼后视镜,朱莲心低下了头,脸埋在黑黑的长 发间。   我知道,虹虹是做给莲心看的。不知为什么,我有点不 快。   虹虹又问那莲心:“听说你和刚刚在一个高中读书?”   莲心看看我,点了点头。   虹虹笑道:“那刚刚在学校怎么样啊?”   莲心笑了笑:“那当然好啦,长得帅,成绩又好。”   虹虹看看我,问她:“那有没有女孩儿喜欢她?”   我忙接过话:“那个时候都傻乎乎地一心读书,哪个有 这种心思。”   不料,莲心却意味深长地一笑:“有没有女孩儿喜欢他 我不知道,不过,陈刚哥后来跟我说过,他那时喜欢过一个女 孩儿。”   哇,我心里一跳:莲心一张嘴也好厉害。   虹虹的智商蛮高,什么话一听就懂。她看了看我,脸上 有些不高兴。   莲心却得意地和周眉小声在后面说话。   周眉也看出了点什么,只是格格发笑,还讲几句话。凭 感觉,显然她偏向莲心一些。   到了校门口,虹虹下车跟门房老师傅打了个招呼,大门 居然就开了。平时,外来车辆一般是不许进去的。   过大门时,我给老师傅丢了支烟。   然后,黑色公爵王就轻快地穿了进去。我开着车先把学 校前前后后都转了一遍。虹虹热情地给她们做着介绍。要说, 我们这学校的环境还是相当不错的,两位小姐也许以前来过 ,但从未见全貌。这回她们不时发出感慨:“哇,真美,跟公 园一样。”   两位美女下了车,一进我们的寝室,那里的几位兄弟早 把寝室收拾得整整齐齐,窗明几净,像是迎接卫生检查团似的 。   肖胖子穿上了压在箱底许久的西服,卫诚也专门把头发 吹得有型有款,样子颇为潇洒。胡文林还是老样子,他的女朋 友也来了。很有艺术气质的一个女孩儿,珍珍。   那肖胖子一见两位女士进去,就很搞笑地鼓起掌来:“ 欢迎欢迎,热烈欢迎A校女生光临寒舍。”   卫诚则打开了饮料,给两位女士一人送上一杯说:“陈 刚的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,不要客气。”   卫诚在我这里见过朱莲心的照片,有点想追的意思。   我笑了:“这可以,只要我的老婆不是大家的老婆就行 了。”   一屋子人大笑,莲心不快地看了看虹虹。虹虹却把我的 胳臂狠拧了一下。   人们又是一阵爆笑。   一会儿,胡文林把我叫到一边说:“刚刚,我和珍珍出 去转会子,等会我们直接去红月亮吃饭。”   我发觉他这两天都心事重重,便问道:“老大,你没出 什么事吧?有什么不痛快就跟我们说。”   他拍拍我的肩膀:“你们玩,有些事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。”   然后,他和珍珍就出去了。   肖胖子却打开了他床头的袖珍音箱,放起了音乐,舞曲 《魂断蓝桥》。   这小子鬼点子真多,他主动邀请那北京女孩儿周眉跳舞 ,凭着他那一张唬死鬼的嘴逗得周眉格格直笑。   卫诚邀请朱莲心跳舞。莲心笑了,很和谐地踏着步子跳 了起来。   我看了心里有点茫然若失,但很快就释然了。我倒真希 望他们能成为一对。   虹虹捅了我一下:“你看人家追女孩儿多有创意?”   我便也做了个手势:“来,那我也再追你一次。”   虹虹抿嘴一笑,像两年多以前一样,把她的纤纤玉手和 轻软腰肢交给我。   水一样的温情开始在我们周围流漾。   莲心跳着舞,眼睛却不时地瞟了过来。   我不敢看她的眼睛,也很怕虹虹这时候做出太亲热的举 动。   我不想伤害她。   虹虹很敏感,老让我别到处望。   其实她真的过虑了,我对莲心已经是另外一种感情。   妹妹?老乡?同学?   都是。   若硬要在她和虹虹之间选择,我肯定会选择虹虹——几 年来,她简直就是我的命根子。她一不在我身边就会很不习惯 ,会感到生活毫无趣味。   吃过午饭,胡文林和珍珍因有事先回学校了。我开车送 莲心他们到了黄鹤楼。   那肖胖子和周眉进展好像蛮快的,他脑子很灵,会编故 事段子,会说笑话,把那北方女孩周眉逗得笑个不停,最后还 捶了他两拳。   我冲肖胖子伸了伸大拇指。他阴阴一笑,很得意。   朱莲心像心情不是太好。卫诚一副白马王子的样子,和 她大谈音乐、文学。莲心却笑得有点敷衍,不时看看我和虹虹 。   看着她不快乐的目光,我的心就会疼。我真的希望她和 卫诚能好起来。她要能快乐起来,我心里会很轻松。   虹虹看着黄鹤楼下的大桥和江水,问我:“刚刚,你学 文学的,会背几首黄鹤楼的诗词啊?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崔颢有一首吧,昔人已乘黄鹤去,此地空 余黄鹤楼。”   那边正急于表现的卫诚马上接了过去:“黄鹤一去不复 返,白云千载空悠悠,肖胖子,你接下去。”   一边的周眉却用标准的普通话背完了全诗:“晴川历历 汉阳树,芳草萋萋鹦鹉洲。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 。”   周眉是位素质很高的北京女孩儿,在大学生艺术节上担 任过主持人。她的朗诵声情并茂,荡气回肠。   朱莲心笑道:“眉眉,你弄得我都想家了。”   周眉却笑道:“这是人家诗写得好。”   虹虹在我们学校也是风云人物,几次联欢晚会都是她做 的主持,她的歌也是一绝。   我笑笑:“虹虹,大家心情很好,你唱首歌吧。”   这下大家都鼓掌起来。   虹虹拍打了我一下:“又没有伴奏,傻唱呀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我来伴奏,就是洛桑学艺里的那种吉它。”   说着,我捏着鼻子嗡声嗡气地弹奏了几声,楼里的人全 笑起来。   虹虹笑了:“人家琼瑶有首歌‘你是风儿我是沙,’你 就是‘你是疯子我是傻。’。”我笑着更正道:“不,是‘你 是白云我是鹤,追随你去天涯。’”   虹虹笑了。   周眉在一边拍手:“意境真好,不愧是学中文的。”   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。我真希望肖胖子成功地追到她 ,把这个来自首都的女孩子留在武汉。   呵,白云黄鹤般的日子,真是无忧无虑的时光! 第十五章 权力与欲望   到了门口又碰到了刘姐,我这位昔日的上级。她看了看 我,目光很复杂,还是点了点头。但表情很冷淡。已升任副经 理的阿倩居然也对我很客气地点头打招呼,但目光已含有敬 畏的成分。   那一刻,我都有点失落感,甚至怀念和她们无拘无束开 玩笑疯闹的时光。   但毫无疑问的是,已经逐步靠近权力核心的我即将一脚 踏进上流社会的门槛。   到总经理办公室工作,我忽然感到整个人像迈上了一层新 境界。暖暖的阳光照进了办公大楼,眼前的一切风景都灿然生 辉,都让我感到既陌生而又熟悉。   站在八楼总经理办公室的窗口,看着楼下大门口的那片 停车场,那片鲜花盛开的花坛,还有那些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流,我感到了一丝轻松和安详。   我知道,在公司大门口,又一个新来的打工仔穿上了红 色制服站在了我原来的位置。那个也很帅的小伙子就像我的前 世:谨恭而矜持,优雅而勤奋。   我看到了蓝色玻璃镜前的自己:一个从外表到神态都焕 然一新的年轻男人。穿着一身宽大笔挺的黑色西服,雪白的衬 领,金黄与绛红色条纹的金利来领带,虹虹带我去做的头型 整理得一丝不   苟。这个男人眉目间洋溢着自信、乐观和坚强。   这种新形象让我心情很好。   一会儿,小李过来:“陈哥,方总一会儿到餐饮部去, 让你一起去了解情况。”   我马上收拾了一下,带了个小笔记本,准备记些情况。   方总那边的门响了一下:她出门了。   我快步走了出去。   方总看看我,脸上看不出表情,只是说:“小陈,到下 面转转,了解一下情况。”   我点点头,问了声:“要不要通知林总?”   林副总分管餐饮部,我们去当然要给他说一声。   方总看了我一眼:“没必要。走。”   我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多余:需要通知林总的话,方总自 己会说,我这时多嘴有点不懂眼色。   我心里有点不安:方总该不会嫌我太嫩太水了吧?   她走在前面,脚步轻盈。我紧紧跟在后面。   一路上公司的员工对我的目光都同以前大不一样。他们 再也没有把我当个守门的看了,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敬畏,也多 了几分嫉妒。   近来,方总对我的服装、发饰、风度举止要求非常严, 有时简直很苛刻。她总是说,我是她身边的人,出去就代表她 的形象。还特意让我进行了一个星期的礼仪和衣着培训,连 跟着上方总的小车时,是屁股先进去还是腿先进去都要求到了 。   一周下来我简直有脱胎换骨的感觉,从外形谈吐上看, 我成了这大武汉的准贵族。   方总这个人让我感到既亲切又敬畏。她过去是舞蹈演员 ,也做过部门领导,成熟而干练。甚至,我感到做管理那样厉 害的刘姐在很多大的方面都不如她。   我从来没有跟这种领导打交道的经验。   但是,在整个公司,她总揽一切的地位让所有人都仰视 着她。   她像个太阳,我在后面像个镜子。我顺便地把她的一点 余光射   向那些普通员工们,也足以让他们眼花了,呵呵。   在一楼,我又看到了齐婕妤,她刚进来,站在钢琴边上 ,见我和方总下楼来,竟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。   我觉得有点奇怪。   然后,等方总走过去,她很妩媚地朝我看了一眼,朝我 笑了笑。那主动送来的笑容让我觉得陌生:虽然她的形象让阿 蓉说得那样不堪,但她一直在我心里还是比较矜持、清高的 形象。此时,她的眼神算是对她的一切都交了底。   我知道:我在她心里再也不是那个木偶一样可怜卑贱的 小小门卫了,而是未来的可能执掌很多人命运的公司高层人物 。   女人对权势地位就这么向往吗?   到了门口又碰到了刘姐,我这位昔日的上级。她看了看 我,目光很复杂,还是点了点头。但表情很冷淡。已升任副经 理的阿倩居然也对我很客气地点头打招呼,但目光已含有敬 畏的成分。   那一刻,我都有点失落感,甚至怀念和她们无拘无束开 玩笑疯闹的时光。   但毫无疑问的是,已经逐步靠近权力核心的我即将一脚 踏进上流社会的门槛。   就在我心情很好,学业、工作两不误的时候,有件事却 让我想起来就心疼和愧疚。   那天,公司正在开高层会议,研究财务管理和公司人员 调整。我列席会议,做着笔记。这种会议非常重要,内容整理 出来后还要向集团总部汇报。会开完后,方总要求我马上整 理成文字材料。   我点点头,决定加个班。中午我让小李帮忙打饭,然后 就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赶写。今天也怪,手机老响,不是阿蓉、 就是肖胖子和周眉找我——他们已经开始接触,谈话时间一 长,我心里就暗暗着急,这材料没法写了。便把手机关了。   下午时,总算写完了。这才把手机打开。   一会儿虹虹就打电话来了:“刚刚,你一上午做什么事 去了?手机老打不通?”   我就把情况讲了。   接下来她说话的口气有点紧张。“刚刚,你说么样办哪 ?”   我忙问:“出了什么事?”   她说:“刚刚,我三个月都没来那个了。是不是有了? ”   我吓了一跳: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的事,有点不知所措 :“那到医院去看看吧?”   虹虹哭了:“死刚刚,我要你陪我一起去。”   我慌忙把材料交了,给方总告了假。   到了学校,女生宿舍楼下的一棵小树旁边,虹虹穿白色 无袖连衣裙,头发用手绢扎成了马尾辫,不安地走来走去,神 情悒悒。   我一到,她就扑到我怀里:“我恨死你了!”   我怕别人看到:“走,我们到医院去做检查。”   我叫下一辆的士,直奔医院。虹虹躺我怀里,身子有点 抖:“如果是真的,是不是要做手术呀?”   我安慰她:“做就做嘛。”   她打了我一下:“我们寝室里的一个同学做过,听说那 几疼嘞。都是你害的我!”   我看她那样子,不敢做声了。   虹虹的手老拉着我,我们一起进了妇产科。   经过检查,医生说是怀孕了。虹虹这时却有点镇静了。 我低下头,手轻轻按着她的肩。   那时我还不是太清楚,做人流手术对女人身体意味着什 么。   从手术台上下来,虹虹自己走出了手术室。我就一直在 外面等着,她脸色苍白,无力地看了我一眼,眼眶里泪水盈盈 。   我低下头怏怏无语。   她一头扑进我怀里:“刚刚,你不晓得,好疼。”   我抱住她,轻轻拍着她的肩:“虹虹,我会好好照顾你 的。”   虹虹这才擦擦泪水,挽起我的手。   从医院出来后,我们一直紧紧拥抱着。在出租车里,虹 虹也一直没做声,静静地躺我怀里,一副很乖的样子。   说实话,虹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蛮活泼、蛮外向的,也 蛮坚强的,却变成这个样子。我的心真的有点疼,因为是我造 成的,也暗暗   感到自责。   出租车到学校门口时,我偷偷看了眼怀里的虹虹,她的 眼睛里隐约浸满了泪水。   下了车,我伸手拉起她的手,很凉,看着眼前这位忽然 间变得脆弱的的武汉女孩儿,胸口一酸,轻轻地说:“虹虹, 我请假照顾你,好吗?”   她又哭了,扑进我怀里。   我抱着她,眼神迷茫地望着灰暗高大的校园牌楼,感到 了一丝苍凉。   我在学校外的一处厂区宿舍楼里租下了一套两居室。   那些天,虹虹苍白发青的脸,皱眉痛苦的神情,老是在 我眼前晃动。我想,我要对虹虹好一点。   天下着小雨,我打着伞,虹虹拉着我,提着我的吉他在 路上走,到我们的小窝去。   这些天,她像一刻也不肯离开我。我除了上课,连公司 都很少去了,专门陪她。   我们在新居里,像真正的夫妻那样开始了日常的生活。 我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服,给虹虹熬汤补营养。   我把鸡汤端到她面前,放好,用勺子喂了她一口。   虹虹喝了。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,一丝感动:“刚刚。 ”   我正在给她掖好被子问道:“什么事?”   虹虹伸出手抓住我:“我觉得你长大了。”   我拍拍她的脸:“我过去看去很小吗?”   虹虹也轻轻一笑:“过去。我老感觉你像是我不懂事的 小弟弟,需要我的照顾。”   我笑了,坐在床边吻了她一下,说:“瞎说,我是个大 男人。将来还是你的好老公。”我的话刚一说完,她的眼泪很 快浸湿了睫毛。   我用毛巾给她拭去泪水:“怎么了?”   她两只手紧紧搂住我的腰:“刚刚,不要离开我,我会 受不了的。”   说完她伏在我怀里一声声恸哭起来。不晓得那段时间里 ,她为   什么变得那么的脆弱,那么依恋我。   正好两天后是虹虹的生日。我给她在花店订做了一个花 篮,还在蛋糕房订做了生日蛋糕。   一个二十一支粉红玫瑰的花篮,约好了两点提货。   花店的老板娘一边记下了我的电话。   回到小屋里,虹虹的手拽着床单,见我进来,她睁了一 下眼,脸色煞白。   我们两个人躺在床上。她把头埋在我怀里:“刚刚,我 好疼。”   我在她很疼的时候,不知怎么办,急得像个苕,只会偷 偷抹一把泪。   她却经常自言自语:“怎么这样疼,我会不会不能再生 孩子了?”   我抚摸了一下她的头:“那怎么会?”   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:“我要是不能生孩子,你还会和我 在一起吗?”   我拍拍她的背:“别胡思乱想。”   过了很久,她终于睡了,我就去取花篮和蛋糕。周围的 居民们都好奇地看着我,一个兴高采烈的大男生拎着玫瑰、蛋 糕,从一间间楼道穿过。   虹虹见到花和蛋糕的时候眼睛亮了,然后就笑。   她把脸凑到花丛里闻着,像一个天真快乐的孩子。   这天傍晚,我们点亮了蜡烛,满屋闪动着暖暖的火焰。 墙壁上晃动着我们两人巨大的头影。   我们没有邀请任何人,只有她爸爸给她打来过一个电话 。   虹虹娇声地说她在学校过的生日,同学们对她很好很好 ,让爸爸不要挂念。   我从墙上取下那把红吉它,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,屋子 的烛光似有感应,水波一样漾动着。   虹虹的脸色红艳而兴奋,目光与烛火一起在燃烧。   我边弹边唱:“happybirthsdaytoyou;happybirthsdaytoyou”   虹虹则兴致勃勃地用小刀切开蛋糕,然后将一大块塞我 嘴里,   见我边吃边噎的样子,她格格直笑。   这一天,是虹虹最快乐的一天,我的心情也很好。我们 唱了好多好多的歌,像两个稚气十足的孩子,在这自由的小天 地尽情地玩耍。   深夜,我去洗手间拿了条热毛巾,给她擦了擦脸。然后 ,又扶起她软绵绵的身子,喂了她几口刚刚晾晾的茶水。   我给她脱去鞋和袜子后,用湿毛巾为她擦了擦脚,给她 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毛巾被。   虹虹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,柔声地说:“刚刚,今天我 真高兴。”我说我也是。   她扑到了我的身上,她说:我从小到大,还没有人对我 这样好过。   我笑了,上床吻了她一下,拧熄了床头灯。   她甜甜地把头枕在我怀里。一会儿她感到我的下面渐渐 地有了反应。   她抬起头:“想了?”   我笑笑:“一挨你的身子就想,谁让你把我变成了男人 ?”   她满足地笑了。   她想起了那个雨季的黄昏,那个傻傻的男孩。   她的手轻轻伸过来,柔柔地抚摸着。   我的喘息声越来越大。   可惜,我不敢再沾她的身子。   她起身亲了一下我的脸颊和嘴唇,然后轻声说:“我爱 你,刚刚。我会让你快乐。”   和虹虹同居的日子,也有一些奇特的感受。   很多年来,我一直是一个人睡觉。我的个子很大,一个 人常常把床占了大半边。和虹虹一起睡觉,我有时就在梦中把 身子或腿压到她的身上。她有时半夜里把我叫醒:“喂,你 把我挤得冒得位子睡了。”   我这才醒过来,她打了我一下:“真不会疼人。我哪经 起你这大个子压呀?”   我笑笑:“来,睡到我身上。”   她抿嘴一笑,真的就把头和半边身子睡到我的身上。   有时,睡着睡着我感到冲动得不行,那里半天下不来。   虹虹却呼呼大睡,懵然不知。   第二天,我坚决把床加宽了,重新准备了大号的席梦思 。   我还在想,将来要是结婚,非要准备一张大床。这里出 租房条件实在不行。   但天天相处久了,也会吵嘴,而且蛮凶。特别是一说起 朱莲心,她会特别受不了。像过敏似地,总是吼我几句:“我 晓得,你就是喜欢她!”   我有时也会很烦:“喜欢她又怎么样?”   她就把东西往地上砸:“那你去找她!”   我气得要走。   她又一下从床上冲下来,抱住我,在我怀里哭:“刚刚 ,刚刚,你莫走,莫走,你走了我就去死。”   我感到她骨子里还是有点娇气,还是像个孩子,准是她 爸爸把她宠坏了。   好不容易把她哄好了,我才去上班。   有时,我一个人时常会想,这么娇气的武汉女孩,我要 是带回家,我妈肯定会看不惯的。   除了陪虹虹,那个时候我成天穿一套深灰色或黑色西服 ,拎着个皮包,跟在方总后头,不苟言笑,沉默少语,派头倒 是十足。公司里人人对我毕恭毕敬。   而实际上,我天天为方总提包、拉车门。她的专职司机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老赵。他不在有时就是我来开车。   然后,就是为方总办点私事。买点药呀卫生巾呀,接接 她那上小学的儿子冬冬呀。不过,开董事会时做笔记和整理会 议材料倒是比较正经点的事。   还有更模糊的一些角色,如她要出席一些私人性质的同 事同学聚会,拜访过去的老熟人。她有时也会要我跟着。那些 和她同样年龄的女人用各种暧昧的眼光打量我,各种意味的 目光交替在我   脸上身上闪过。有些粘乎乎的目光简直让我脸红不已。   而方总的情绪却格外地好,在这些女人面前对我说话也 少了领导气,多了些女人味。   但是平静的日子没多久,很快在一次高层会议上,潜伏 的内部冲突一下尖锐起来。   那次我也在列席会议的次席上做记录。方总情绪很不好 ,一脸的烦躁。老总们也都各怀心事。我心里很清楚,上次我 整理的高层会议材料送到集团公司后没有通过。主要是公司 人事变动的内部意见不统一。   而问题又集中在餐饮部经理赵东升那里。   上次方总带着我去过那里。赵东升是一个和方总差不多 年纪的中年人,三十四五岁。他这个人有点能力,但是有点傲 。我去时,他都从来只和方总讲话,连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 ,像没看到的。我在一边感到很无趣,只是后来方总注意到了 ,特意给他介绍,他才瞟了我一眼,点了下头。   我晓得,这次我上来,很多中层干部有想法。但是听说 赵东升是方总的人,应该对我上来不会有想法呀。   反正我对这个人印象也不好。   而直接负责餐饮部的林总更是对他很恼火。这赵东升在 公司里只听一把手方总的。其他几位老总的话都爱理不理。   后来我才知道,赵东升原来也是歌舞团的一个拉二胡的 ,好像和方总曾经是同事。歌舞团解散后,方总下了海。赵东 升却一下子没了去处,老婆也下了岗。方总特意让他到公司 来负责餐饮部的。我在门厅做保安时,阿蓉悄悄讲过,赵 东升过去好像追过方总,当时方总嫁了个做官的老公。我不知 道是真是假,阿蓉的话只能半听半信。   林总在高层会议上第一个先发了言,他认为赵东升一定 要撤下来,换上阿蓉,就是我那位半个老乡。   不料,正在气头上的方总当时冷冷说了一句:“林总的 意见我是有看法的。换上阿蓉还不如换陈刚。阿蓉那点本事我 还不晓得?”我也很奇怪,林总怎么会想到阿蓉的?   后来我和阿倩闲扯时才知道,那阿蓉不愿在一楼休闲厅 干,累人不说还没有多少油水。她想到的是餐饮部经理的位置 。   阿倩现在是公关部副经理,她和阿蓉是一起进的公司。 阿蓉当然心里不舒服。她就天天找负责餐饮部的林总,不知道 用了什么手腕,居然让林总在高层会议上提了出来。   对此,其他几位老总态度比较暧昧,等着方总最后定夺 。   方总看了看几位老总笑笑:“这件事就先放一放,等下 次开会再议。”   这等于是否决了撤换赵东升的建议。林总当时就气得脸 色通红。   会议的结果是不欢而散,林总气哼哼地甩袖而去。   我其实很想帮帮林总,我毕竟暗中还在他那里拿一千多 块钱的工资,而且赵东升这个人我也不喜欢。   但我没有说话的权力。我还只是个助理秘书。   后来认真想了想,算了,还是先不要卷进去,多一事不 如少一事。回去搂着虹虹安心睡觉才是正经事,呵呵。   就在我一心为了自己能混出个人样子而忙碌的时候,我 却忘了关心身边那些朋友们。特别是和我在一个寝室屋顶下生 活了三年的弟兄们。这一点至今让我心结难消。   那时,我成天春风得意开着方总的那辆公爵王在校园里 招摇,而我最好的朋友胡文林却陷入了人生的绝境。   本来这件事在那天我考上驾驶员照后请朱莲心、周眉来 玩时就有点预兆。我当时发现他那些天有些闷闷不乐,很想问 个究竟。可他这个人喜欢自己扛,居然一声没吭。结果后来 竟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做出了自杀的举动。   一天晚上,他独自一人喝了点酒,在寝室里一个人居然 拔出一把水果刀割腕子自杀!   幸好前来找我的虹虹发现了,连忙给我打电话。   我正好在公司里陪方总开董事会,接到手机短信,忙跟 方总耳语几句,她点点头,我赶紧开了那辆公爵王朝学校飞驰 而去。   一到学校校医室外站满了人。我拨开人群走了进去。只 见胡文   林的手腕上缠满绷带,虹虹正和肖胖子卫诚他们守在那里, 医生在一边给他打针。   我走到床前,看着胡文林。他正闭着眼睛休息,感觉到 有人走近,眼睛睁开了,一见是我,轻轻点点头。   我看着他苍白的脸,用手在他额上按了一会。还好,不 烫。   我蹲下身瞪着他问:“老大,你为什么要这样?”   他摇了摇头。   我的声音忽然变大了:“老大,你说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呵!你要这样走了,弟兄们怎么办?”   我的泪水流了出来:胡文林是我这辈子交的最铁的朋友 。   胡文林的眼泪也一下出来了。   他伸出手拉拉我,轻声说:“刚刚,我这个人冒得你们 想像中的那么坚强。”   我抓住他的手,那是一双才子的手,也是在我最困难的 时候毫不犹豫伸了出来的手。   是他陪我在爹的坟上一起下跪,是他向虹虹说我想请她 跳舞,给我和虹虹牵线;是他在我卖血后那样心痛地阻止;是 他从没歧视过我这样一个农村来的学生。   他只比我大一岁却比我成熟好多!   我低头说:“老大,你要走了弟兄们也不打算活了。”   胡文林紧紧抓住我的手,转过头去闭上眼睛半天没有说 话。   “你到底遇到什么为难的事,老子为你出头!”我大声 吼道。   一会儿,虹虹把我衣袖拉了拉。   我就和她走了出去,外面的学生太多。我朝他们吼了一 声:“看什么看,都回去洗了睡!”   虹虹和我坐到了公爵王车上,她才详细讲了情况。   原来胡文林那在某部门当高官的老爹经济上出了事。已 经被纪委、检察院双规。而导火索却巧得很,是胡文林与她女 朋友珍珍谈朋友后,惹火了珍珍原来的男朋友。加上胡文林 当时过于讲狠,还和他打了一架。那次打架我也参与了。据说 后来又打过几次。   但是没有想到,珍珍原来那男朋友的拐子(哥哥)却是 检察院的一个小头头,经过在系统内的一番活动,就暗中开始对胡 文林的老爹开始秘密调查。   胡文林老爹其实很有能力也很有政绩,在当地官声还好 。但也确实有经济上的问题,加上在官场得罪的一些人暗中活 动,经不起细查,结果有大量私人财产不能说明来源。她母 亲也同时被双规。胡文林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父亲倒了台, 心里压力很大,加上有段时间经常被检察院传去交代父亲的问 题,心情非常压抑。最近,他和珍珍也吹了。   刚才,他多喝了点酒,就想一死了之!   我听了半天没言语:这么大的事我居然事先一点都不晓 得,我这个活耿的朋友真他妈太水了!   这种事要挺住还真不容易。那些天天埋头读书的大学生 们遇上了,很难过心理上的这道坎。   我们回到校医室陪胡文林一起渡过了这难熬的一夜。

第十六章 小子犯错了   肖胖子看看我,想了想,轻声问道:“你是不是跟丁雅 莉上过床?”   天!   我两腿顿时发软!   我看了看女生楼,甩下他们两人,向虹虹寝室飞跑过去 。   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补救,但是顾不得那么多了!   我跑到女生楼,那些女生看见我神情反常,都匆忙让开 。那个管理员老太太正要亮红牌不让进。我一把推开她,冲了进去。     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。   那天下午,方总让我开车去接一下冬冬。   我开着公爵王到了那家人们俗称“贵族小学”的门口。 冬冬正在和一帮小孩子在玩赛车。   这个十一岁多的孩子长得清秀聪明,嘴巴也甜,特别喜 欢我。   我摁了摁喇叭,他一见我的车就快活地跑过来。   我笑笑:“得了老师的表扬没有?”   他撅起嘴:“老师的表扬有什么用?”   我开着车问:“那谁的表扬有用?”   他想了想:“我要妈妈和陈叔叔的表扬。”   我笑了一手拍拍他的脸:“只要你听话,学习成绩好, 星期天叔叔带你出去玩。”   冬冬一听高兴大叫:“好的,告诉你,我数学刚考了98分 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叔叔上次给你讲的都还记得吧?”   冬冬数学不是太强,方总让我给他补习过功课。到了方 总家,我陪冬冬做作业。一会儿,方总打来电话,让我去接她 回家。   我开着车到了公司,方总已在门口等着,同几个中层干 部商议工作。   见车到了那些人就道别走开了。   方总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副座旁边。一阵成熟女性身上特 有的馨香袭来,我心里暖暖的。方总为人亲切,关心下属。说 实话我很乐意为她做事。   她看看我:“冬冬在家做作业吧?”   我点头:“他蛮乖,数学考了98分,在校门口就给我报喜 。”   方总欣慰地笑了:“这个伢平时没人管,幸亏你还能帮 一手。”   我心里很高兴。在公司里只要方总信任我、帮助我,我 就不会倒下去,就有希望。   方总说道:“我看这小伢蛮喜欢你的哟。”   我点头:“我也蛮喜欢这个小家伙的。”   方总感动地看了我一眼,没做声。   把方总送回了家,我开车到了我们租下的那套单元楼里 。   平时,虹虹要是在的的话,听到车声响,就会把头从窗 户伸出来,脆脆地叫声“刚刚。”   我也会从车里给她打个手势。   但是今天我故意摁了喇叭都没有声音:见鬼,这时候她 到哪里去了?还在学校?   我上楼掏出钥匙开了防盗门,喊道:“虹虹,虹虹。” 屋子里却悄没人声。   我觉得奇怪,看看钟都六点多了,她上哪里去了?   再一看屋里:我的天,虹虹的皮箱、衣物、平时穿洗用 的东西都不见了。只剩下我自己的一些生活用品。   连桌头她的照片都不见了。   有小偷进来了?怎么只偷她的不偷我的?   我察觉有点不妙,又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。   我便走到窗口给虹虹打了个手机。手机开了,有人接。   “虹虹,——”我话还没有出口,手机就啪地关上了。   这是什么意思?   我火了,又拨了一下,但是那边手机已经关掉了。   我心里有点发毛:这丫头怎么回事?   我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下,却想不出原因。便起身下 楼,朝学校跑去。   街上人很多,我一路飞跑,让一边的行人莫明其妙。   有的还伸头看看我后面,是不是有人在追,大概把我当 成抢犯了。   当我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学校门口,正好碰到肖胖子和周 眉从里面出来。   肖胖子看了我一眼,没答理。倒是周眉有点不自然地对 我笑了笑。   我觉得莫明其妙,便开了句玩笑:“肖胖子,你们发展 好快哟。”肖胖子却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:“这方面还是 你行些,好风流的大帅哥!”   我见他这样子有点烦:“你怎么回事嘛。”   肖胖子这才说:“你呀,玩得过头了。看你怎么收场! ”   我更是一头雾水。而周眉这时对我也没过去热情了,反 倒像是生分多了。   我隐隐感到出了大事,便问:“肖胖子,你看到虹虹没 有?给她打手机也不接。”   肖胖子看看我,淡淡一笑:“唉,都闹得满城风雨了, 你还真不晓得?”   我想不起来是什么:“肖胖子,平时我们还是不错的, 你有话直说。”   周眉一边说道:“看样子他真不知道,你告诉他嘛!”   肖胖子看看我,想了想,轻声问道:“你是不是跟丁雅 莉上过床?”   天!   我两腿顿时发软!   我看了看女生楼,甩下他们两人,向虹虹寝室飞跑过去 。   我也不晓得该怎么补救,但是顾不得那么多了!   我跑到女生楼,那些女生看见我神情反常,都匆忙让开 。那个管理员老太太正要亮红牌不让进。我一把推开她,冲了 进去。   虹虹寝室大门紧闭。可我听到了她和一帮女生在里面的 声音。   我敲敲门,一个女生开了:“哟,是刚刚。”   里面却突然传来一阵绝情的声音:“快关门,快关门! ”是虹虹的声音。此时变得好陌生。   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来把门“迸”上了。   我咚咚地拼命捶门,像个疯子。   她终于开了门,却面若冰霜:“你再这样我就打电话报 警了。”   我望着她,眼泪都忍不住快掉了出来:“虹虹,你听我 说嘛。”   虹虹冷冷地看着我:“哼,你是哪个,我好像才认识你 !”   她那样子也让我觉得好陌生,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虹虹了 。   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,我狠狠地擦抹却止不住地流。 那样子真是熊包,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用。   虹虹见我这样子,大概心又软了,却一转身回到寝室里 。   我忙跟了进去:“虹虹,你听我解释。”   她冷冷一笑,根本不置一词。   其他的女生正要出去,她却叫住她们,说还有事要找她 们帮忙。   我知道,她是不给我开口的机会。   我咬咬牙,“卟通”一声,跪在了她的面前:“虹虹, 我对不起你。但你不要离开我。”   屋子里的女生们都呆住了,而门口却一下挤满了看热闹 的女生。   虹虹的脸一下子潮红,呼吸都急促了,胸脯一起一伏。   她一边让女生把门关上,一边流着泪,伏到桌上哭着。   其他的女生们都主动地出去了。   屋子里只有我和虹虹。   我抱住她的腿请求她的原谅,大概那情形真的像条受伤 的狗。   我声泪俱下:“虹虹,你不理我,我就真的想去死。”   虹虹只是一个劲儿地哭,眼睛都红红的。   我在一边把前因后果全讲给她听了。   她听得很认真。   我说道,跟丁雅莉上床是因为虹虹母亲骂我是垃圾,又 深恐虹虹瞧不起我,所以喝了两斤酒后乱了性。我一直很后悔 。我其实一直真的不想瞒她,真想给她讲清楚,但又怕她不 能原谅我,毕竟对两人关系来讲,这不是个小事。   虹虹看了看我,用手巾擦擦眼睛,嗓音有点沙哑地说: “刚刚,说实话,我一直就担心这个,可是终于还是发生了。 现在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我自己了。同一年前比,你变多了 。”   我低下头,许久才说道:“我真的是想改变命运,到时 凭自己的实力来娶你。”   她摇摇头:“刚刚,也许我们真的到头了,再也走不下 去了。”   我抓住她的手:“虹虹,原谅我,再给我一个机会。”   虹虹慢慢抽回手:“也许我们真的没有缘份,你已经不 是原来那个刚刚了,我也不再是原来那个我了。”   我听了心如刀绞。   她的眼中也淌下了泪水。   我知道,也许丁雅莉这件事真的把她伤透了。   “你起来吧。”她轻声说道。“我知道,你还是很看重 我们的感情。但我却无法接受所发生的一切。让我再冷静冷静 ,我们都好好想想吧。”   她这句话又让我心底燃起了希望。   我站起身:“虹虹,我这辈子只跪过两个人,一个是我 过世的   爹,一个是你。不管你今后嫁给谁,在我心里你是无法取代 的。”   她听了点点头:“我知道,你出去时把门带好,我想一 个人安静一会儿。”   我晚饭都没有吃,一个人怏怏地回到寝室里,胡文林、 卫诚、肖胖子都在。   我不敢看他们的神情,只是一个人闷闷地坐着抽烟。   肖胖子冷冷看了看我,没有做声.   卫诚叹了口气:“人家虹虹对你那么好,你怎么干这种 事?”   我愣愣地看着两位兄弟,脑子有点发木。   卫诚说道:“要说这男人经不起诱惑,也算正常。但你 对虹虹应当讲实话。”   我知道理亏,反正让他们去说。   胡文林也抽着烟,手里玩弄着打火机,不时看看我,半 天没做声。   一会儿,他拉了一下我的衣服:“走,我们出去走下子 。”   一出门,胡文林拍拍我的肩:“伙计,你怎么犯了我过 去的错误哟!”   我愣了一下。   他丢给我一支烟:“我倒要和你好好讲讲了。”   我们走到学校里一片桦树林子里。   胡文林长长吐了口烟,笑道:“虹虹跟你讲过没有?”   “讲过什么?”他突然这么来一句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。   “我追过虹虹。”胡文林深深吸了口烟。   我吃了一惊,看看他,等着他讲。   胡文林看着前面的一排灌木林,像是想起了什么:“还 记得新生入学时的情形吗?“   “那个怎么不记得?”那情形简直像刻在我心底。   “开学第一年,你们都在适应新环境,没有注意。我那 时和虹虹谈了半年的朋友。只不过你们都不晓得。”胡文林垂 头拾起一根树枝打了打地面。“说实话,我也蛮喜欢她。”   我听了这话,心里突然有些不痛快。   不过他说的是事实,我和虹虹是大二才开始。大二时那 天在舞会上,我一提起虹虹,胡文林的神情就有点反常。但他 当时为什么要帮助我和虹虹相识呢?   胡文林看了看我:“我就晓得你听了不舒服,但真的是 这样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没有不舒服。那后来呢?”   胡文林:“和你犯的错误差不多。让虹虹晓得了。”   我低下头:虹虹是最反感男人不专一了。这一点我印象 深刻。胡文林笑了笑:“但是我跟你不一样,我喜欢她, 但是不一定非要跟她结婚。大学里谈朋友多数是玩玩而已。没 有人抱蛮大的希望能成功的。排解一下子寂寞,解除一下精 神上、情感上的空虚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那虹虹不可能是这样。”   胡文林点头:“是的。她对感情蛮认真。爱一个人是全 身心的爱。”   他刚一说,我的泪水就流了出来:“拐子(汉话:大哥 ),你莫讲这个,讲了我就心里难受。”   胡文林看看我,叹了口气:“所以,我跟她根本不适合 。但是,我很希望你和她能谈成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是的,从舞会上帮我和虹虹牵线,我爹死了 他给虹虹联系,我和虹虹闹意见时他跟我谈心,让我珍惜虹虹 。   我这辈子交了一个铁朋友,胡文林;追过一个好女孩子 ,虹虹。   够了。   不管虹虹原不原谅我,我准备拿出劲头再追她一次。   而且这次要比过去更主动更诚恳更有耐心。   反正这辈子非她不娶。   “走,刚刚,我们到红月亮去喝点酒!”胡文林拉了我 一下。   红月亮酒家还是老样子。一进去,我就想起那次和虹虹 在这里吃饭的情形。   我那时高谈阔论,要赚了五百万后娶她。五百万还没赚 到手,媳妇呢?我看了一眼那次虹虹坐的位子,就是那边靠墙 的一张小圆桌,今天空着。她爱吃竹排粉蒸肉,喜欢吃上面 尖尖上的瘦肉。   我正在胡思乱想,胡文林却很爽快地点了几个菜,然后 拿了一瓶黄鹤楼。   我和他一边吃一边喝。胡文林给我斟满一玻璃杯酒,四 两的样子:“就这个量了。不能多喝,喝完了回去睡觉。”   他总这么周到!   酒呵酒呵,你害得老子把媳妇都弄丢了!我长叹了一声 。   我和胡文林你敬我一下、我敬你一下,吃得很慢。   一会儿,胡文林对老板娘说:“么这冷清?放点音乐嘛 !”   老板娘便把吧台上的遥控器拿出来了,打开了音箱。   音乐一起来,屋子里气氛就好多了。   但是,我发现今天这酒特别醉人,才喝了二两就有了感 觉。说话舌头就特别地重。   我端起酒杯,正要敬胡文林,忽然一阵熟悉的音乐响了 起来。   我眼睛一下直了,心跳都快了:周治平唱的那一场风花 雪月的事!   “月光与星子、玫瑰花瓣和雨丝   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  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   遥远的明天未知的世界   究竟会怎么样……”   我忽然感到胸口一阵郁闷难当,酒杯端起来忽然又落在 了桌上。   “寂寞的影子风里呼喊的名字   忧伤的旋律诉说陈年的往事   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  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  究竟是怎么样?”   我猛地捂住鼻子和嘴,含糊不清地对胡文林说:“有点 不舒服,到那边去一下。”   一进洗手间,我“迸”地把门带上。   水池上的镜子里,是一个一脸泪痕的人。   “乌——乌”   我拼命压抑却挡不住泪如泉涌。   外面的乐曲声却一个劲儿往耳朵里钻:   “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  有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  飘荡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   是苦苦隐藏的心事   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  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   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   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!”   那一刻,刚刚二十一岁的我止不住地呜咽难抑,泪涕交 下。   对着镜子,我狠狠的擤干鼻涕,擦干眼泪。   在虹虹面前,老子可以不要面子,命都可以给她;但在 任何一个男人面前我都不会熊包。   我认真地看了看镜子,除了眼睛有点红外没了其他痕迹 ,才重新打理了一下心情,走了出去。   胡文林盯着我看了一下:“么这长时间?”   我笑了:“这两天肚子也不争气。”   他抬头望了望我的脸,又低下头。   但是,我忽然看见一男一女进来了。   丁雅莉和一个男的。   妈的,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。我顿时感到全身热血上涌 ,忽地站起身正要冲过去,忽然被一双手在背后死死拦住了: “刚刚,刚刚,莫胡来。”   “让老子抽她一巴掌!”我声嘶力竭,狂呼乱叫。   丁雅莉看见是我,吓得脸色大变,一声长长的尖叫后, 怆惶跑出了门。   这天夜里,我还是回到我和虹虹租住的房间睡觉。一进 门,我就好像又闻到了虹虹的发香和身体特有的淡淡甜香。   一个人烧水、洗澡,开被子。   现在,这床终于不挤了。我一个人横躺下来就占满了整 个床。没有开灯,我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,慢慢地眼前 朦胧起来:   暗夜里,我看到一个女孩浑身散发着温暖的金色光芒, 她冰清玉洁,熠熠生辉;她顾盼多情,巧笑倩兮;她哀怨犹疑 ,痴迷而深情。   她的笑声在大武汉那明朗纯净的天空飘荡,她像一串风 铃,在风中发出玉石般的天籁之声。   她裙带飘飞,似行未行;她目光如水,似嗔非嗔。身后 白云飘绕,她如黄鹤一样轻舞飞扬。   忽然,那东湖的水一阵阵荡开涟漪,寂寥的林中落叶簌 簌纷落,大风扫过丛林,扫过湖面,乌云即将来临。   空旷的湖面上传来远远的呼唤:刚刚,刚刚,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?!   那远远的呼声,执着如怨鬼,如山妖。   而我沉入深深的湖底,无法上岸也无法动弹。   我梦遗了。 第十七章 汉有游女,不可求思   第二天早上起了床,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暖和阳光,我揉 揉眼睛:无数细小的纤尘在阳光里飞舞。我感到生活有时真像 是一场梦,甚至和虹虹这一段经历也好像只是做了个梦。   她真的可能是上帝派来的一个美丽狐仙,和清贫的书生 做了场春梦后又匆匆离去。   我重新又变成孤伶伶的一个人,像三年前刚进大学时一 样,一个孤独得快发疯的单身男人。难道生命和生活有时真的 只是个轮回吗?   我洗了个澡,把那短裤也洗了。看着那秽物,我心里嘀 咕:妈的,男人身边一旦没了女人,就只有做梦这点狠气了。   上午的古典文学课我无精打采,听那个戴眼镜儿的老头 子絮絮叨叨地念些千百年前的老古董,实在有点烦。   但是,当他拿腔拿调地念起“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”时 ,我的眼前又浮现出虹虹的脸来。狗家伙的,这诗人是个色狼 ,描绘得好生   动!我翻了翻虹虹过去为我到书店买的一本《诗经》,一行 诗映入眼帘:“南有乔木,不可休息,汉有游女,不可求思 ;汉之广矣,不可泳思!江之永矣,不可方思!”   什么意思?我看了看注解,其中“汉有游女,不可求思 ”的意思是汉水边上游玩的女人是不可追求的。虹虹就是长江 边、汉水边长大的,老子求不得?武汉的女孩子老子求不得 、也得不到?我心里一烦,把书丢一边,眼皮子开始有点沉了 。   心里烦,干脆老子睡一觉!   心情不好,这两天在公司也不顺,方总把我好好批评了 一顿。   我开会时心不在焉,记的内容东扯西拉,牛头不对马嘴 。整理出来的会议内容很多都有遗漏。   再这样下去,就把方总真的惹烦了。   我强自提了提精神:还是要把公司的事做好。明年马上 就要毕业了,我也懒得费神考研,对我这种穷学生来说,先找 个工作最重要。所以,一定要争取留在新时空。我已经感到 自己是这里的一员了。而且听方总林总的口气,我将来进入领 导层的希望蛮大。   我暗暗告诫自己:伙计,好点搞。争取留到武汉。留得 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想起那句“汉有游女,不可求思”,哼 ,我就不信这个邪!   到快下班时,方总忽然让我到办公室去。   她看见我说:“小陈,我看你最近像总有心事,是怎么 回事?”   我笑了笑:“没什么,有事您尽管吩咐。”   方总点头:“那就好,是这样。马上就是新年了。我们 公司准备搞个大型联欢活动,规模很大。很多政府部门领导和 重要客户、合作单位都要来的,我想让你和公关部刘经理一 起办好这台联欢会,以你为主搞策划,具体实施由公关部负责 。”   我一愣:“方总,我,我还没有这方面经验。”   这种大型公关活动可不是好玩的。   方总脸色一沉:“哪个天生就会?不会就问刘经理怎么 搞。这大个伢,还是大学生,没有组织管理能力将来怎么做领 导?要试着搞!”   听了这话我心头一热。刚才我倒不是怕别的,主要是想 刘姐那样厉害,她会听我的?   管他的,先点了头再说。   “那好,我一定把事情办好,让方总放心。”我口气很 坚定地说道。   出了方总办公室的门,我直接到了公关部。   刘姐不在,我到了阿倩姐办公室。   阿倩正在做文案,看我进去一笑:“哟,陈助理,怎么 有空下来视察工作呀?”   我笑笑:“莫笑我了。还是叫我刚刚。”   阿倩起身给我倒了杯水。   我接过水说:“阿倩姐,我有点事想咨询一下你。”   “什么事?”阿倩一笑。她笑时很动人的。   “一点个人的私事。”我低下头,看着水杯。在阿倩姐 这里,我真的是把她当姐姐了。   阿倩笑着点头:“我晓得是什么事。肯定是和女朋友闹 意见了。”   我叹了口气:“比这还要严重。”   阿倩这才重视了:“吹了?”   我心里一痛,点点头:“她再也不理我了。阿倩姐,你 帮帮我,看她这时候是怎么想的。我也不晓得现在该么样办了 。”   阿倩姐看我样子大概有点憔悴,看了看钟:“不早了, 这样,我们到外面找地方谈谈。你把现在的情况讲下子,也许 我能帮忙参谋一下。”   我心里这才有点踏实了:“谢谢你呵,不好意思。”   阿倩笑了:“你呀,和我那个弟弟一模一样,女孩子随 便耍点小心眼小手腕就哄得你们团团转。”   她这时候简直成了我的救星。也许她真有办法帮我扭转 乾坤。   紫罗兰咖啡屋。   阿倩姐和我找了个安静的包厢坐下。   服务生送来了两杯咖啡,阿倩姐端了起来,递给我一杯 。   然后,阿倩姐就问:“你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?”   我望着从天花板顶灯上投下来的一线浅浅的淡蓝色光芒 ,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们可能没指望了。”   一想起虹虹当时那种令我感到可怕的镇定、从容和淡然 ,我都感到心底凉透了:她在我面前从来没有这样过。   她可以撒娇,可以蛮横,可以愤怒,可以脆弱,但就是 没有这种把我们的感情看得这样淡定的样子,那是她下了最后 决定的预兆。   想到这里,我的眼睛一点一点又模糊起来:难道两年多 的那些美好日子在她那里居然没有一点留恋的吗?难道我这两 年对她的一腔真情还不能挽回这点过错吗?   虹虹,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?   我眼前渐渐模糊,感到心里越来越空洞。   阿倩姐见我这个样子,沉默了一会儿,轻声说:“刚刚 ,我晓得,你心里难受。你讲出来吧。姐姐帮你分析一下。不 要一个人闷着,会憋出毛病出来的。”   她递给我一张纸巾。   我接过来擦擦泪。然后给她讲述了我和虹虹的相爱经历 ,讲述了虹虹给我那么多的帮助,讲述了我的打工经历和爱情 经历。   阿倩听了不时用纸巾擦眼睛。   最后,我向她讲述了那件令我痛悔不已的荒唐事。   阿倩点点头:“刚刚,你犯了个大错呀!”   我心里一凉,忙问:“那有救吗?”   阿倩想了想说:“照我的经验,你女朋友和你谈朋友不 是好玩的,是认真的。”   “对,对,太对了。”我忙点点头,阿倩姐真厉害!   她想了想又说:“凭你说的,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是非常 爱你。”   “真的吗?”我想起那天我下跪都没有让她回心转意, 又没有信心。   阿倩笑了:“相信我,刚刚。我的直觉是蛮准的。”   我半信半疑地问:“那我还有希望吗?”   阿倩想了想,给我分析道:“你这件事是刚刚被她知道 ,她在心理上根本还无法接受。不管你现在怎么表白怎么解释 都没有太大作用。要知道,一个真心对你的女孩子,特别是 我感到,她把她能给你的都给你了,她都不晓得再怎么来爱你 了,在这种情况下,突然听到你在感情上背叛了她,她没有自杀都是轻的。”   我倒吸一口凉气。   阿倩姐娓娓说道:“你呀,刚刚,头脑发热呀!这冲动 搞什么事?图这一时痛快,把最爱的人丢了,你说划不划算? ”   我真的服了阿倩姐!   她叹道:“你的行为杀伤力太大了。你只看到她那样绝 情地对你,你不晓得她心里多难受!”   我想起她那时伏在桌上痛哭的样子,低下了头:是的, 我只考虑我自己怎么痛苦,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痛苦。   阿倩姐拍拍我的手臂:“刚刚,现在不要着急,要慢慢 来。再过段时间,她这一阵气过去了,她会慢慢缓过劲来的。 会想起你的种种好处,想起你们过去的那段爱情经历。”   我轻轻点点头:这个提醒太对了。   她又问道:“和你在一起发生关系的那个女孩子和虹虹 关系怎么样?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她们过去在一个中学读书,大学又在一个 大学校园里头,蛮熟的。”   “哦,是这样呵。”阿倩姐喝了口咖啡。   “怎么样?“我急忙问。   阿倩轻轻一叹:“刚刚,这难度又大了一点。”   “那为什么事?”我急切地问道。   阿倩幽幽地说道:“你不晓得女孩子的心理是很复杂、 很微妙的。刚才好像听你说,那个女孩子过去经常来找你?有 次她在寝室里和你有些动作让虹虹看到了?那时虹虹都蛮生 气吧?”   我点点头。是的,虹虹就是那时产生了危机感,和我有 了身体上的接触。   我突然感到不妙:我好像理解虹虹此时的那种心情了!   那天在她寝室里她说过:“我早就担心这个,结果还是 发生了!”   我背后一阵冷汗:“我还在幻想她回心转意呢!”   阿倩注意到我的神态,说道:“刚刚,莫着急。你不要 急着再去找她。建议你和她身边的女孩子,她寝室里的同学多 接触一下,了解一下她的情绪和真实想法再说。”   我看了看阿倩,也只好如此了。   阿倩姐的手机响了:冬哥在找她了。   她打过手机起身对我说:“刚刚,这件事千万急不得,更不能太莽撞,一定要冷静。具体怎么办,等你了解了她现在 情绪后再给我讲讲,也许我会想点办法。”   我也站起身:“太感谢你了阿倩姐。”   阿倩姐笑了:“这没有什么事,其实以你现在的心态, 找个人谈谈心也是种很好的解脱,不要一个人闷着,晓得吗? ”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“那好,我们明天见。”   “明天见。”   我去结过账,走出了咖啡屋,阿倩姐正拦下一辆的士: “一起走吧,刚刚?”   我摇摇头:“我想一个人在街上走下子。”   阿倩姐看我这闷闷不乐的样子,想了想,又走了过来: “刚刚,我刚才忘了跟你说句话。还是来提醒你一下。”   我怔怔地盯着她,不晓得她要说什么事。   阿倩姐用手理了理头发,那动作十分的女人味,让我心 里禁不住一动。   她叹了口气说:“刚刚,其实,生活中任何事情都可能 发生的,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决定的。是你的跑不脱,不是你的 抢也抢不来。但是不管怎样,你首先要想到的自己是个男人 ,千万不要陷进去了。看开点。另外,男人不要轻易喝醉!”   我心里一震,看看阿倩,好像今天才认识她。   她笑笑,那种很动人、很亲切的笑:“主要是看你这样 子,怕你想不开,来提醒你一下。好,那我走了。”   今天阿倩姐在我眼里特别有魅力。她个子很高,有一米 七,身材很好,又经过专业培训,气质风度都非常好。我心底 暗暗生起对冬哥的一丝嫉妒:他真是好眼力!   其实,阿倩姐过去和我闲聊时讲过,冬哥其实比她还小 半岁。   唉,难怪,这年头“姐弟恋”流行不是没有道理。找个 姐姐,懂事,体贴,温柔,像一双温暖的手天天抚摸着你。   冬哥呵,你好好珍惜吧你,和阿倩姐好好过,一起慢慢 变老。莫像老弟我犯迷糊哟!   我一个人独自走在华灯初上的解放大道上。   中山公园,武商广场,航空路,………慢慢地,我眼前 又出现了两年多前的那一幕幕:在我和虹虹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,我们经常走过一条又一条这样的大街。那时,在我这样一 个刚到大都市的乡村少年眼中,武汉三镇到处是那种非常相似 的被各种广告招牌、商场和冷饮店弄得琳琅满目、招摇醒目 的街道。一群群学生装束的漂亮女孩儿穿行其间。   那个时候,她和我一起走进了人流涌动的武汉商场。那 时,她为我买下了一套套高档西服,打造着她梦中的白马王子 ——那时她不会想到这个男人将来会怎样地伤害她呵!   武汉的大街上,我们周围的人流像风吹动的稻菽或湖底 摇摆的水草一样,齐齐地前倾或是后退,我和虹虹是两条做梦 的鱼在江湖里愉快地漫无目的地游动,也许明天或是未来某 个时刻又要相忘于江湖,成为各不相干的两条鱼。   是的,我们曾经是两条做梦的鱼,都不知道前面会有什 么样的命运之网等着我们去撞击。   我走进一家小书店,想看看有什么好书。   一本《怎样识透女人心》映入眼帘:过去这种书我是从 来摸都不摸,太俗,此时却心里一动,居然伸手取了下来。   那老板一见生意来了马上说:“这书可以打折的。”   “哦?”我边应边翻书目:   如果女友发现你在外偷情,教你十招;   让女人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三个诀窍;   你伤了女人的心有哪些补救办法?   ………   他妈的,还一套一套的呢。   我老是情路坎坷,是不是因为没有一套正确的理论做指 导哦?是不是没有一套方法和手段哟?是不是对于女人复杂幽 深的心灵世界过于无知?“女人的心,秋天的云。”一种探 秘的好奇心油然而生。   “打几折?”   “半价。”   我拍了拍,唉,谈个朋友还要看书来,累不累?但我确 实经验太少了,总是感到有点吃力,看不透女人的心。   算了,便宜就买一本吧。   我把钱扔给老板,拎着书出了门。   刚一出门,手机响了。我心里一动:该不是虹虹又来找 我了?   打开手机,却是一个让我血脉贲张的声音:   “刚刚,我是雅莉,晓得你烦我,但我不是故意的。我 想请你出来谈谈好吗?”   “我没时间!”我啪地关上手机。   此时的我高竖起西服的领子,头发被风吹得蓬乱,像一 个都市浪子。   看看两边高耸的楼林和纵横的街巷,我常常觉得这个城 市很大,数百万人口居住在这个庞大的蜂巢里,它张开怀抱宽 容地对待我们每一个城中的子民。但有时我觉得它又不像想 像中的那么大,我们每一个人都只能接触到它很少的一部分。 就像我们很多人并没有走遍它所有的街巷,熟悉它每一片领 地。   然而在我内心深处,武汉是一张生动的女孩子的脸,是 一幅幅难忘的温情弥漫的画面,是抹不去的温柔和伤感。   我看着路灯下自己长长的影子,一种寂寞感悄然而生。   呵,我眼中美丽而又苍凉的武汉,你知道我有着怎样的 前世,   又要许我怎样一个今生?!   快到江边了。   一望见那座暗夜里显得格外伟岸的武汉长江大桥,我的 心就禁不住地震撼:这里该留下我多少难忘的回忆!   我看了看表:这里是七点三十分的中国名城武汉,各个 窗口里正在传出新闻联播的播音员声音。罗京?还是李瑞英? 世界和中国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大事。美利坚挥舞着大棒 横扫着这个地球,而像个小伙子一样富有活力和光明未来的中 国,正在慢慢崛起。   在武汉,一个怀里揣着本恶俗透顶的〈怎样识透女人心 〉的年轻人,一个矢志改变命运的大学生悄然走上了长江大桥 。   长江正在浩浩荡荡地从大桥下穿流而过。站在桥上,这 个迷茫的年轻人眺望着静水流深的宽阔江面,看着那些灯火, 看着那些航船,久久不语。   站在长江大桥上向江面看去,会有一种瞬间的空间眩晕 感。数不清的船舶在向开阔无边的大江东边驶去,一齐拉响了 汽笛。那种汽笛的长鸣声好像吹响了某种诗意的岁月号角, 离情满怀又有扬帆起航的悲壮。   而脚下,这座钢筋铁骨的跨江大桥几十年来该经历了多 少风风雨雨、惊涛骇浪,甚至是百年不遇的洪峰冲撞过来,可 它今天依然站在这里,波澜不惊,水过无痕。   这是不是一座男人的桥?   是不是一座雄性的桥?   是不是一座顶天立地的桥?   这一刻,这个年轻人忽然感到了自己的可笑和渺小!   桥,是钢筋做的,所以它什么都顶得住。   男人是用泥做的,还是钢筋做的,却是个问号!   阿倩姐说得好:“但是不管怎样,你首先要想到的自己 是个男人,千万不要陷进去了。”   老子首先是个男人!   事业才是男人的脊梁,征服才是男人的性格!   乞求、下跪、流泪,渴望女人的怜悯,这能真正赢得女 人的爱   吗?值得怀疑。   我的脆弱、怯懦、犹豫、自卑,已经成了一块块绊脚石 横挡在我的前面,也许将来还会成为我的墓志铭!   眼前这高楼林立、霓虹绚烂的浮华都市相信眼泪吗?这 大武汉相信眼泪吗?   男人需要爱情,但爱情绝不是男人生命的全部!   看着从桥上走过的一个又一个、一群又一群美丽的武汉 女孩,我忽然想到了那句“汉有游女,不可求思”。   不是,不是这样。   是汉有游女,强者求之!   男人是先要征服这个世界,再去征服女人、赢得真爱!   “呵呵呵呵。”   对着江风,我笑了起来,那种酣畅的笑声。   从身上掏出那本〈怎样识透女人心〉,轻轻一扔,书页 翻飞起来,像一只白色的鸟向江心快速的飞去。 第十八章 情圣   我的头重重地低了下去,满口的饭菜一点感觉都没有。   吴青青看我这样子,有点感动:“不过,你不知道,我 们寝室里女生对你印象非常好!”   我奇怪地看看她:“是吗?”   吴青青告诉我:“我们在寝室里说起你,都不叫你陈刚 。”   我问:“那叫什么?”   吴青青一笑:“叫你‘情圣’。”   从大桥走到武昌,夜已经深了。我没有回出租房,那里太 让我伤感,一个人孤伶伶品味失恋的滋味,弄不好真的会发疯 。   我还是回到学校寝室里,有哥们儿在,心里好受些。   等我用钥匙打开门,几个弟兄都还没有睡。   “哟,回来了?”肖胖子看着我一笑。“人家说失恋是 男人的学校,这两天该达到博士后了吧。”   我瞪了他一眼:“肖胖子,周眉能当你媳妇是哪个牵的 红线?吃水莫忘挖井人,你少看老子的笑话。”   肖胖子见我这样说倒严肃起来了:“陈刚,你是不晓得 ,这两天老大和我们都在为你的事操心。”   我看了看胡文林和卫诚,他们都盯着我笑。   我有点莫明其妙:“都看到我笑搞什么事?寻开心哪, 你们要晓得我现在是伤心人,最开不得玩笑的。”   胡文林扑哧一声笑出了声,卫诚也在格格笑。   我不管他们了,打水洗了把脸,又用热水泡脚,听说热 水泡脚治失眠。免得上了床胡思乱想,半天睡不着。   我一边泡脚,一边跟他们说:“不瞒你们说,老子今天 心情不好,办了件苕事。说出来你们莫笑。”   肖胖子问:“你说,么苕事?”   我自己先不好意思地一笑:“老子今天昏了头,跑到书 店去买了本书。你们猜,是么书?”   他们都瞪着我看。   我一笑:“《怎样识透女人心》。”   这下热闹了,寝室里几个弟兄笑翻了,床压得格格响。   我等他们笑够了,然后说:“后来走在大桥上我想过来 了,男人嘛,凭什么事非要我去识她们的心?要让女人来识我 的心!一赌气,又把书扔到江里去了。”   “哈哈哈哈”,他们又是一阵狂笑。   胡文林用手点着我笑道:“这种事也只有你陈刚干得出 来。”   卫诚捂着嘴,身子在被窝里笑得发抖。   肖胖子从床上爬了起来:“陈刚呵,不是我说你。你下 棋比我行,但你在追女生方面水平段位确实不够高。”   我不服气:“那你说下子,我凭什么事不高?”   肖胖子说:“都是人家虹虹来找你,你总是享受现成的 ,不动脑筋,当然水平提不高!现在你要追别人就不行了,那 要讲手段的。”我想了想:“好像也是的。那你说我该么 样办?我晓得你的水平蛮高。”   肖胖子:“你看我,貌不惊人,个子也没你高,风度吧 也谈不上,但是只要我想追,很少有弄不成的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周眉就是典型的鲜花插在牛粪上。”   肖胖子一笑:“因为我这堆牛粪有营养,比插人家那里 开得艳、长得好、还香喷喷。”   屋子里的弟兄,连我在内都笑翻了。   我说道:“不过,我真是有点佩服你。你讲讲追女孩子 有什么好办法?我要是用了有效果,我请你的客,红月亮的干 活,菜随你点。”   肖胖子:“你是个男人,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呵。”   我笑笑:“那当然。”   肖胖子这才说:“好,这弟兄们都听到了。刚才你进来 前,你晓得我们在笑什么事?”   我想想,也是,刚才我一进门他们都笑着看我。   肖胖子阴阴地笑道:“我给老大和卫诚说,我要是陈刚 ,就来个泡妞三十六计!”   我认真了:“说我听听看。”   肖胖子讲道:“第一招,投石问路,就是放放风,说陈 刚想不开,要自杀,看她虹虹怎么办!”   我摇头:“你当人家是傻子?她肯定说,你想死你就去 死,我不拦着你,长江上面又没有盖子。”   肖胖子说:“你莫打断我沙,第二招,声东击西,那就 是装作追另外一个女孩子,看她虹虹是怎么态度!”   我心里一震:“肖胖子,你怎么这么多鬼点子!这个有 点残忍,虹虹受不受得了?”   “哟,才开个头就心疼了?”肖胖子说。“告诉你,如 果我是你,瞄到她们寝室里的那些丫头们找个进攻对像,不过 长得要是那个事,比虹虹差一大截就不像了。然后就有借口 到她寝室去,和她接触嘛!”   我心里服了,口上却没有服:“你呀,尽这些鬼板眼。 你当别人是苕?”   肖胖子对胡文林:“老大,你交的任务我完成了,就看 陈刚自己怎么去运作了!”   胡文林忍住笑,说道:“刚刚,我们刚才几个人就是在 想这个事,有没有办法让虹虹回心转意。我觉得虹虹心里还是 有你的。不过肖胖子这招有点毒,弄不好起反作用。”   我看了看肖胖子:“我才不用他的馊主意,不过,倒有 点启发。”   胡文林说道:“适可而止呵,刚刚,看看虹虹是个什么 态度就行了,莫做过头了。真伤了人家的心,到时候哪个都帮 不了你!”   我笑了笑,这办法好是好,但我真怕虹虹见我和别的女 孩子在一起伤心。   这肖胖子玩这些倒是蛮有板有眼呢!   躺在床上,我觉得好笑:我这里有帮高参,锦囊妙计多 得很!看你虹虹甩我甩不甩得脱!   其实,肖胖子的“声东击西”是胡扯,照我看根本行不 通。阿倩姐说的和她身边的女孩们了解一下她的情绪和想法才 最重要。   是的,要主动出击,找她的好朋友们了解一下。虹虹寝 室的女孩子我都认识,有的还蛮熟。和她关系最好的是一个来 自苏州的女孩子吴青青。   吴青青和活泼外向的虹虹恰恰相反,很温柔、内向。我 们寝室里的卫诚在寝室里讲过她,说她有点江南水乡的古典味 。   平时我到她们寝室去,总看到虹虹和她在一起谈天。而 且吴青青可能对我和她的情况很清楚。虹虹心里有事都会跟她 讲。在我印象里,两个人上厕所都一起去的。   上午的课一下,我就直奔女生楼,在一棵杨树下面站着 抽烟。   结果,一会儿虹虹和那个吴青青就在下课的人流中出现 了。虹虹老远就看到了我。和我想像中的一样,她拉着吴青青 想绕道走开。   我忙叫了一声:“吴青青,过来一下子。”   吴青青有点莫明其妙:“陈刚,你叫我?”她是一口苏 州口音的普通话。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吴青青看看虹虹,虹虹好像没什么表情。   吴青青只好先走过来。虹虹却在后面叫了一声:“吴青 青,那我先上去了。”   吴青青回头应道:“好,我马上就来的。”   我见吴青青过来,就说道:“吴青青,中午我想请你吃 饭,给个面子吧?”   吴青青有点好笑:“怎么想到请我吃饭?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有些事想找你打听一下。”   吴青青抿嘴一笑:“是虹虹的事吧?”   我沉默一会儿:“就算是吧。”   吴青青居然很爽快:“那好,我就不用买饭了。那我先 去把书放寝室里。”   我想了想说:“你先不要给虹虹讲什么事,虹虹要问, 只说有个男生喜欢你,托我来给你说一声。算是给你做媒。”   吴青青脸一下红了:“那怎么可以呀?”   我笑了:“怎么不行?别说,还真的有个男生喜欢你。   吴青青看着我笑:“不会是你吧?”   我摇头:“我们寝室里的一个帅哥,高大、潇洒、威猛 型的,卫诚。”   吴青青掩口笑了:“你不要太夸张,吓死我了。好,你 等着,我上去了。”   这时,我心情好了起来:吴青青愿意帮忙就好。抬头时 ,我却发现一个熟悉的女孩子头影在寝室窗口晃了一下:虹虹 !   她看着我,沉默着。   我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,却只是默默看着她。   然而只有两秒钟时间,她的头影消失了。那时,我心里 怅然若失。   一会儿,吴青青下来,朝我一笑:“好,今天的午餐解 决了。”   在餐厅,我和吴青青在一张小桌上吃饭,一边过路的不 时看看我和她。   吴青青问:“你怎么想到请我吃饭?”   我叹了口气,说道:“你和虹虹是好朋友,我想请你帮 个忙。”   吴青青问:“我能帮你什么忙?”   我说:“我想知道,虹虹现在心情怎么样。”   吴青青看看我:“陈刚,你把她伤太深了。真的,和她 在一起这么久,我从来没看到她那样痛苦过。”   我的头重重地低了下去,满口的饭菜一点感觉都没有。   吴青青看我这样子,有点感动:“不过,你不知道,我 们寝室里女生对你印象非常好!”   我奇怪地看看她:“是吗?”   吴青青告诉我:“我们在寝室里说起你,都不叫你陈刚 。”   我问:“那叫什么?”   吴青青一笑:“叫你‘情圣’。”   我没听懂:“什么圣?”   吴青青说:“感情的情,圣人的圣,你是圣人!”   我听了呆了半晌,“卟”地扭头把饭喷了一地,笑得直 摇头:“你们这些女生太刻薄了。我没得罪你们吧?”   吴青青笑道:“有点开玩笑,但也有点真的。”   我想起了那时的冲动时刻,脸有点发热:“莫笑我了, 在你们寝室演的那一出有点像个苕货吧?”   不料,吴青青很认真地说:“真的,我们一点都没取笑 你。相反,我们都非常感动。这种难得的感情以前我们只在琼 瑶小说或是电影里才看到,太震撼了!”   我叹了口气:“可是虹虹还是不理我。”   吴青青看看我:“你呀,伤了她的心,她当然不会理你 。”   我问:“那我还有没有希望?”   吴青青看看周围:“陈刚,你晓得她和我关系最好,你 们的很多事情她也给我讲过。有些事我给你说了,你心里知道 就行了。”   我见她说得郑重,便点点头。   接下来,吴青青讲了几件我完全想不到的事。   原来,虹虹在寝室经常一个人发呆,有时叫她好几声也 听不见。甚至有时还流泪。她对吴青青说,现在这个社会找不 到那种真心的男人了。   讲起来,她还会倒在吴青青怀里哭。   她说,她对陈刚那么好,一直以为陈刚是个感情专一、 责任感强、干了坏事良心上也过不去的人;以为自己对他付出 真情就会让他感动,不再乱搞。哪里晓得这个死陈刚阴着坏 ,比胡文林那种明着花的男人还坏!欺骗了她的感情。   (听到这里,我心里一痛!完了。)   虹虹还说,她对这个社会很失望,对男人很失望,对什 么爱情、什么海誓山盟、什么一起慢慢变老、什么手心里的宝 都通通失望了。   她说,陈刚欺骗她根本看不出来,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心 里的一块肉,割了就会滴血,都是骗人的。   (听了这话,“吧嗒”,我手里的筷子一下子掉到地上 ,仰天长叹!)   虹虹还说,陈刚说赚了五百万来娶她,根本是骗她开心 的。他要是有了五百万,不晓得还要去乱搞多少女人!   听到这里,我心乱如麻:“吴青青,你不要再往下讲了 。我完了。”   我终于明白她那天为什么会那样镇定了,简直镇定得让 人害怕!   但是吴青青又讲了几件事。   她们寝室里的女孩看过我那天很惨烈的一幕后,却纷纷 劝她,说陈刚本质上还是个很重感情的人,再加上那天确实喝 了酒,不是本意。而且,“男儿膝下有黄金。”男人的膝, 跪天跪地跪父母,现在向一个女孩子下跪,已经是一个痴情男 人所能做到的极致。基本上就是个“情圣”!   (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。“情圣”这个破词儿好像也不 难听了。)吴青青见我难受,居然又讲道:“你不要绝望 ,我真的看不得你那种忧郁眼神。其实,话虽那样说,虹虹真 的内心很爱你。”   “是吗?”我不太自信。   吴青青说:“她很在乎你的,陈刚!”   我看着她:“怎么见得?”   吴青青说:“刚才,你来找我后,我上了楼,虹虹老问 你要干什么,我说你想请我吃饭,虹虹脸色马上就变了。这说 明她很在乎你!”   我想起刚才和虹虹那两秒钟的对视,眼睛开始发潮。   吴青青见我这个样子,叹了口气:“其实,本来虹虹都 说好了   的,不准备这么早告诉你,看你难受成这样,还是告诉你吧 。”   我抬眼看了看她。   吴青青说:“其实,虹虹准备原谅你的。但不是现在。 ”   我身子一下直了起来,眼睛盯着吴青青。   吴青青笑了:“你看你像打了强心针的。”   我也笑了:“你呀,不要打击我一下,再摸一摸。别把 我搞成神经病了!”   吴青青格格一笑:“对男人就是要这样,不能老是痴情 ,老是不计回报的付出,爱里头要给点痛,才爱得深刻,爱得 长久!”   我点点头:这话很有见地。   吴青青说:“陈刚,有句话我还是给你讲了。虹虹爱你 比你爱她还要深!”   我看了看这个苏州的江南女孩:“说下去,一件事也不 漏掉。”   吴青青叹了口气:“我这个人睡眠不好,夜里睡不好就 一直半梦半醒,有天夜里,我忽然听到虹虹在梦里大声叫了一 声‘刚刚,刚刚,我怕。’当时,她一叫把我们都弄醒了。 我去开了灯,发现虹虹满脸泪痕。问她,她什么都不说,只是 一个人哭,很伤心的,像个孩子。我就倒了杯水,一直陪着 她。她说,她梦到你了,和你一起去东湖玩,在船上一起划船 ,后来起风了,湖水浪很大,船要翻了,她一把抓住你,但 你却一下子不见了,她急得直叫‘刚刚,你在哪里,我怕!’ ”   我哽咽着,泪流满面。擦了泪,看看周围,饭厅反正早 没什么人了。   吴青青看看我:“还有一件事。有一回,我们去学校的 小歌厅唱歌,本来大家玩得好好的,虹虹那天也很高兴。我看 那是和你吵架以来最高兴的一天。但是歌厅放起一首歌后, 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,一个人哭着跑出了歌厅。我们都不知道 是怎么回事。”   我急忙问:“那是什么歌?”   吴青青想了想:“哟,这一下子我还想不起来了。”   我急忙提醒:“是不是……”   话音未落,吴青青想起来了:“哦,好像是《那一场风 花雪月的   事》!”   呵,月光与星子、玫瑰花瓣和雨丝,温柔的誓言美梦和 缠绵的诗,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,遥远的明天未知的 世界,究竟会怎么样?   这一夜,我梦见了神,神说:要有光,于是就有了光。 第十九章 重归于好   虹虹,我要对你说,今天的爱是承诺,也是忏悔。   让我轻轻地咬你的舌,清凉而小巧。   让我的手像风一样吹拂过你的每一片领地,起伏的胸, 纤柔的腰,平坦的腹,你那寸寸肌肤细如凝脂。   虹虹,我能感觉到你的冲动,你的潮湿。那幽草深处, 那种特有的诱人气味,来自最神秘美丽的幽谷,那是一种让人 沉溺的迷香。   说老实话,那个时候,我还是把虹虹看得比什么都重。   吴青青那番话顿时一下子让我又变了个人。读书、打工 的劲头又足了。加班到深夜也不觉得苦,看着书桌上橙黄的灯 光,总感到有个女孩子的眼睛盯着我看,心里暖暖的。   我知道,虹虹还是爱我的,我知道她是想给我一个深刻 教训,我知道我必须用实际行动来爱她,来改掉那些毛病,重 新换得她对我的那份感情。   是呵,“图一时的痛快,把最爱的人弄丢了,你说划不 划算?”   阿倩姐这句话是一记当头棒喝,让糊里糊涂的我顿时醒 悟了。是的,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,最重要的是不要伤害她。 爱人的心,是玻璃做的,属易碎品,要轻拿轻放。   这天,我正在校园的林子里散步,苦苦琢磨用什么方法 向虹虹表达我的诚意时,胡文林给我来了电话:“刚刚,你回 寝室一下,有   点事情。”   “好的。”我关了机朝寝室走去。   一进门,我就有点烦:丁雅莉坐在里面,胡文林在一边 。   “刚刚,是这样,丁雅莉有点事想找你谈谈。但又怕你 不理她,所以让我来跟你联系一下。有些事她想向你解释一下 。”胡文林说道。   我看看丁雅莉,冷冷一笑:“还有个什么事解释的?”   丁雅莉站起来说:“刚刚,其实,我真的不是有意的。 ”   “哼。”我用手扑打了一下床头,然后坐下,抽出两支 烟,给了胡老大一支,然后点了火。   丁雅莉坐下来朝胡文林看了看,胡文林点点头,出去了 。   我看看她:“有什么事就说,我要休息了。”   丁雅莉叹了口气:“你不要把我想成那种坏女人。我真 的是无心的。”   我抽着烟,眼皮子搭着,也不做声。   她慢慢讲着:“其实,那天我们在红月亮吃饭喝酒的事 ,我们学校不少人都看到了。你们寝室里的肖胖子都看到了, 还问了我一声,问你怎么回事。我说你喝醉了。”   我想起来了,是的,第二天早上我从她家里回学校后, 肖胖子还朝我笑了一下,样子怪怪的。   丁雅莉继续说:“后来,你和虹虹谈朋友,感情越来越 好,两个人蛮让我们寝室里女生们羡慕的,说你这个人很不错 ,感情蛮专一。我当时就笑了笑,说天下的男人都一样,没 有不贪色的。结果她们就老追着我问。我开始没有讲出去,但 是她们都不相信,因为有些人那天看见我把你送上出租车的 ,所以就来问我。我没有否认。结果一下子传得都晓得了。”   “好了。”我心里一烦,扔掉了烟头。“我也不想听了 ,你也莫讲了。我只希望你以后多做点好事。我承认,我有毛 病,经不起诱惑。但是只要我真心喜欢一个人,我会对她负 责的。并不是像你说的天下乌鸦一般黑。好,你走吧。”   丁雅莉垂下了头,眼眶有点红:“好,我今天其实主要 是来给你   道个歉。那我走了,祝你和虹虹能重新和好,美满幸福。”   她站起身走开了。   我冷冷盯着她,叹了口气。   让我意想不到是,虹虹的父亲,斯总居然给我打来电话 :“是小陈吗?我是虹虹的爸爸,有点事想问问你,你看能不 能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。”   听口气像不太高兴。   我本来正在餐厅里和吴青青一起吃饭,向她打听虹虹的 最新动向,听到这话马上就起了身。   “什么事呵?”吴青青见我脸色不对,问道。   我对她说:“有点糟,丈人老头很生气,后果有点严重 。”   吴青青愣了一下,突然格格笑了:“丈人老头?虹虹的 爸爸?”   我点点头,匆匆洗了碗,跑了出去。这两天方总的司机 老赵一直在岗,我没有用车机会,便打了个的士直奔斯总的公 司。   一进门,我见斯总脸色不太好看,腿就开始打颤:“斯 叔叔,你,你好。”   “嗯,来了?”斯总看了我一眼,让一边的秘书倒了杯 水,然后指着他对面的沙发让我坐下。   我因为紧张,只敢在沙发上坐半边屁股,身子有点僵, 不安地看着斯总。   斯总说话了:“你还记得我原来给你说过的话吗?”   我想了想,点点头:“记得。”   斯总丢了我一支烟:“那你说下子看。”   我说:“您让我要好好待虹虹,让她幸福快乐。”   斯总很不客气说道:“那你是么样待她的?!”   我的背后冷汗直冒,不知怎么做答:“我,我冒对她怎 么样呵。”   斯总站起身叹了口气:“小陈,我不是没跟你讲过。虹 虹从小得到的温暖比一般孩子少,她很喜欢你也很信任你,我 要你好好待她。可你是怎么样待她的?!”   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大,很有一种成熟男人的强悍个性和 威慑力。她父亲发怒时,那种男子汉的味道很足。我脸热心跳 。   斯总在办公室踱着步,看得出他心里很不平静。   我感到不能犹豫了,抬头说道:“斯叔叔,我对虹虹是 真心的,可以这样说,她是我陈刚的命根子,没有她我真的感 到活着没什么意思。这辈子我非她不娶。”   斯总这才神情缓和了一些,坐了下来,口气也亲切随和 了许多:“那我怎么总觉得虹虹这段时间有点反常,回家里一 句话也不说,还老跟她妈妈吵架。我一提起你,她就跑到自 己房里关上门,一个人在里头哭。”   我擦了下泪:“斯叔叔,我对不起她。”   斯叔叔警觉地看了我一眼:“怎么对不起她了?”   我低下头,脸烧得厉害,有些说不出口。   斯总皱了皱眉。   我只好讲了起来:“那是好久以前的事,我在一家运输 公司打工,搞装卸。正好遇上虹虹和她妈妈。她妈妈当时对我 态度有点那个……”   斯总呵呵一笑:“那件事我清楚,后来我跟虹虹说了, 小陈家穷,但志气不穷,有这口气在,不愁没有出头之日。”   我的眼睛一阵潮热:斯总这时真像一位严厉却富有爱心 的父亲。   我还是鼓起了勇气:“就是在那个时候,我做了对不起 她的事。”   斯总看了看我,脸色有点阴沉:“和其他女孩子来往? ”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斯总叹道:“小陈哪,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本质上蛮淳朴 、蛮诚实,也蛮有志向的小伙子。怎么经不起这点打击?”   我说道:“其实我后来好后悔,但是虹虹一直不肯原谅 我。”   斯总盯着我说:“我想知道的是,你现在心里到底是么 样想的?”   我抬起头,很肯定地说:“我一直喜欢虹虹,因为从小 到大,从来没有人像她那样爱、爱、爱我,关、关心我。”   说着说着结巴起来,我突然感到胸前一酸,头重重垂了 下来,   手撑着额头,眼前模糊一片。   斯总沉默了,起身拍拍我的肩膀:“其实我很喜欢你, 小陈。你有点像当年我年轻时候那个样子。当年我追求虹虹亲 生妈妈时也是一波三折,很不顺利,而且那个时候我也是个 没有地位也没有钱的穷小子。虹虹妈妈那时是高干子女,和我 在一个地方下乡劳动。后来,虹虹妈妈非我不嫁,我才当了 她们家的女婿。”   我抬头看着斯总,这位神情坚毅的男人。   他继续说:“虹虹是我女儿,我最清楚。凭我的感觉, 你在她心里的分量蛮重,有时候,你一句话比我这个当父亲的 还管用。以前她天天在我面前提起你,成天耳朵里都是‘刚 刚、刚刚’。前两天还问我,我们公司有没适合你的岗位,甚 至还傻乎乎地问你在我们公司将来有没有可能做到副总经理 。”   我一愣:“前两天?”   正是我跟吴青青打听虹虹情况之后!   斯总笑笑:“小伙子,你既然看准了,就大胆地追,就 像当年我追她妈妈一样,‘任尔东西南北风、咬定青山不放松 ’嘛,呵呵。不过,这孩子从小我有点宠她。她内心蛮脆弱 的,还有点娇气,好点面子。你既然爱她,这些都要包容进去 。呵,好不好?”   我重重地点点头:“斯叔叔,我会努力的,我不会把机 会让给别人!”   斯总满意地点点头:“男子汉,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女 孩子,头一条就是不要轻言放弃。一是要大胆地去追求,勇敢 地把爱说出来;第二就是追到手以后好好珍惜,负起责任来 。我对你也是这两个要求。如果有必要,我还可以帮帮你,让 虹虹心胸放开一点,不要老计较那些过去的事。”   我站起身,给斯总,这位真正的武汉男人深深地鞠了个 躬:“斯叔叔,感谢您今天的这番话。我会努力去做的。”   正说着,斯总的手机响了。   “哦,是虹虹呵。哦,他在我这里,没有什么。我问了 问情况。他说他爱你,说你是他的命根子,我没有吵他,没有 没有,我们谈得很愉快。他说了,这辈子非你不娶。呵呵。 虹虹呵,不要太犟了,人家   痛苦得要命,你给人家一个机会。好,就这样。”   斯总关了手机,朝我神秘地眨了眨眼睛,笑笑:“她怕 我骂你。”圣诞节快到了,武汉三镇的商场都开始了“圣 诞攻势”。各种促销活动不断。   最近一段时间,心情比较愉快。感觉那是我过得很快乐 、很充实的一段日子。除了完成方总交办的明年新春联欢晚会 的文案策划,我还要协助娱乐部搞圣诞娱乐活动企划。   想想也好笑,我原以为刘姐会推诿或是冷淡处之。当我 主动到公关部刘姐联系时,没想到刘姐对我的工作很支持。   刘姐说话非常客气:“陈助理,这种联谊公关活动我们 经常做,你放心,我们保证做好。我可以把我们过去做过的几 份策划文案提供给你,做个参考。”   我看着刘姐变得热情的笑脸,感到一阵亲切:“刘姐, 你不要叫我陈助理,叫我陈刚,刚刚都行。过去,你是我的上 级,现在你也还是公司的部门领导,你这样客气叫我不好做 人。” 第十九章 重归于好(3)   刘姐惊讶地看看我,有些感动:“那好,但我还是要叫 你陈助理。我晓得,你这个人很实在,不像有些人喜欢摆架子 。但是,在公司里等级还是比较严的。所以,也不能太随便 了。”   我想了想,也是。   刘姐愿意协助我做这件事,让我放了大半个心。没了她 ,我真的在这里玩不转。   在我眼里,刘姐真是那种可以做大事的人。她好像从来 不动真感情,说话做事也不过分,平时很多事都看在眼里,但 从不轻易在我们面前议论。做事为人分寸把握得极好,方方 面面关系也处理得好。听说她也是内定的将来可能升至高层的 人物。   想到这里我有点紧张:如果和她竞争,未出茅庐的我肯 定不是对手。   我和刘姐一起讨论拟定了一份具体详实的工作方案,直 接送交方总过目。具体的创意和大致框架是我定的,主题就是 “新一年,新时空”。   方总看了方案,满意地点点头。   刘姐在一边笑道:“这都是陈助理想出来的点子,我只 不过从落实的角度提了些建议。”   这是一个很精明的女人。   我笑了:“刘姐也做了不少工作,我也征求了不少人的 意见。”   这么说既突出了我的个人作用,也对刘姐表示了肯定。   刘姐朝我笑了笑。   方总亲切地说:“总的来说很不错。主题很鲜明,对于 突显我们公司的对外新形象很有帮助。你们合作得也很好。刘 经理当然是行家喽,小陈还年轻,你们要多支持他的工作。 ”刘姐有点激动,笑着说:“方总,您亲自过问我们公关部的 工作,我们部里的同事都很高兴。”   公关部是一位女副总杨姐负责的,据我观察,方总不太 满意杨副总,并有让刘姐取代她的意思。所以刘姐最近一段时 间工作特别卖力。   方总笑了:“刘经理。我晓得,你们部前一段时间的工 作是很出色的,现在新时空在娱乐界名气一天天看涨。这主要 是你的功劳。”这时,那原本人情练达的刘姐这时已经满 面红光了。   我却有点失落感:在这件事上,刘姐已经占了先机。我 没法跟她比,在方总眼里,其实是在磨炼我罢了,也没指望我 能马上都拿得起来。   一种深深的危机感困扰着我:怎样才能把握每一次机会 展示一下才能,从而为将来进入高层打下基础?   至少,我要有过人之处,要有独挡一面的才干!   如果我什么都不会,事事都做不好,就是勉强上去了, 位子也坐不牢。   做好了文案,我到书店逛了逛,结果发现了一本时下的 畅销书《加西亚的来信》。这本书包含的思想开启了我向未来 人生高峰进发的动力,激励我书写职业生涯最灿烂的篇章。   当美国总统把写给加西亚的信交给一位中士罗文时,连 加西亚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,罗文并没有问:“加西亚在什么 地方?我应当怎样去?坐船还是乘车?”   是的,如果上级交给你只有一句话时,而你就什么都不 要问,只有一个信念:努力完成他!   想起方总把任务交给我时,我那瞬间的犹豫就是一种不 自信。幸好我什么都放下了,咬着牙硬着头皮答应下来。   在未来的职业人生之路中,我想,我一定要当罗文!   只有那样的人才可能不断地创造卓越和辉煌!   然而,在我所做的策划中,最成功、最难忘的策划却是 在校园里完成的。   圣诞节,其实是年轻人的节日,是欢乐的盛宴。校园里 都摆出了圣诞树,莹莹灯光在树叶间闪烁。   我让卫诚、肖胖子、周眉帮我的忙,做一次“圣诞校园 爱情秀”。他们觉得蛮新鲜有趣。   我们一起到街上买来了上百只蜡烛和心形灯。肖胖子负 责租来了学校歌舞厅的单放机、音箱和话筒。   在天黑的时候,周眉、吴青青帮我把蜡烛都摆在女生楼 前那片空地上,摆成那种心形图案。学生会的几个家伙路过时 对我笑道:“陈刚,你又搞什么板眼哪?”   我笑笑:“好玩,玩下子浪漫。”   他们都笑了。   周眉很喜欢做这种事,她和肖胖子把我买的心形灯挂在 一边的树梢上。然后我和卫诚、吴青青就把蜡烛点上。   他们一边做,我就悄悄问:“吴青青,虹虹在寝室里面 吧?”   吴青青一笑:“在!你呀,生怕她跑了。”   于是,等所有蜡烛都点燃的时候,等心形灯也亮起来的 时候,肖胖子借来的一个功放机和音箱里放起了音乐。   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;最浪漫的事;我是女生;慢慢地 陪着你走。   我认真挑选的几首曲子,是我和虹虹听得最多的几首歌 。   老大胡文林也赶来了,他手里拿着专门从家里拿来的那 种家庭录像机。   蜡烛亮起来的时候,女生楼上挤满了人,每个窗口都伸 出了   头。她们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在搞什么名堂。只有虹虹寝室里 的女生心里有数。   在音乐声中,我拿起了话筒:“请楼上的斯晓虹同学出 来一下子,有人找。   结果这下子人们都晓得要发生什么了。笑声、掌声开始 响了起来。   我看见虹虹出来了,她今天穿着乳白色高领羊毛衫,头 发被一根丝巾扎起来了。在楼上,她默默地看着我。我不知道 她流泪没有。但是这一刻,我很想流泪。   “虹虹,我是陈刚。今天是圣诞节,我想请你和我一起 渡过。”我眼含着泪说道。“今天是我们大学时代最后一个圣 诞节,明年,我们就要毕业了。回想我们相识三年来,你对 我的关心和帮助,你给我的爱,我心情很,很,很不平静。但 是我对你的感激和爱,一直没有机会给你表白。”   我说得十分诚恳,也有点哽咽,一边看热闹的人们也一 下安静下来。   我深深吸了口气,说道:“今天在朋友们的帮助下,我 站在这里,我想真诚地对你说:虹虹,我真的很爱你。请你原 谅我过去给你的伤害。今天是圣诞节,我希望所有相爱的人 都能得到上帝的保佑。”   虹虹在流泪,她的手不住地在擦着眼睛,   我身边的周眉、吴青青、几位铁哥们儿也在抹眼泪。   “最后,虹虹,请你走下来,走到我身边来。”   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,有的还在帮我喊:“虹虹,快下 来。”   虹虹却伏在栏杆上痛哭,头发在抖动。   我心里一痛,把话筒扔给了肖胖子,快步跑上楼去。   到了楼上,我穿过人群,走到虹虹身后,双手紧紧环抱 住她的腰身。   虹虹转过身,一下扑进我的怀里,嚎啕大哭,像个刚刚 找到家的迷路孩子。   我一把抱起她:“虹虹,我向上帝发誓,我会永远爱惜 你,永远   不再伤害你。”   周围的掌声突然像爆竹一样爆响起来。   我们同寝室的弟兄在蜡烛圈中照了张合影。   然后,肖胖子和周眉照了一张。   最后,人们给我和我的小爱人虹虹照了一张。   那一刻,她脸上娇羞无比,艳比桃花。      圣诞节那天晚上,照过相后,我邀请虹虹去了教堂。   虹虹外面套了件鲜红色的滑雪衫,头发蓬松地披在头后 ,挽着我的手默默地走着。   我只穿了件皮夹克,有点冷,把脖子缩了缩。虹虹看见 了,一笑:“不多穿点,哼,我不在你身边,连衣服都不晓得 怎么样穿了。”   说着,她从包里拿出一条围巾:“先系上,等下子进去 了就不冷了。”   我接了过来,一条白色羊毛围巾,围在脖子上真是暖和 多了。   我有些感动,一边走着,一边将手绕到虹虹腰间把她搂 了过来。她把头靠到了我的肩上。我感到那阵熟悉的女孩儿的 馨香又柔柔地弥漫在我周围。   真是像做梦呵,像是那蓬屋里的书生等到了昨夜狐仙再 一次轻轻地来临。   教堂的人真多。很多是一些在校学生和孩子在凑热闹。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维持秩序。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到 教堂门口时,天上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儿。这座欧式风 格的圆顶尖塔建筑在这圣诞雪夜里显得肃穆庄重,又有点儿神 秘感。   进到教堂里面,到处站满了人,气氛很是热烈,温度也 比外面高。虹虹脸上一会儿热得发红了。   我让她脱下滑雪衣,替她拿着。虹虹一脱下大衣,紧身 乳白色羊毛衫和弹尼健美裤立即勾勒出她窈窕袅娜的身姿。那 时,虹虹显得很有朝气、很有活力,回头朝我笑了笑。那一 瞬间,我感到了虹虹的美丽和她作为青春女孩子的那种魅力、 活力,感受到自己手中的那件柔腻滑爽的滑雪衣所散发的、 虹虹身上留下的缕缕馨香和温   热气息,感到自己对她那美丽形象的好感、对她那种轻松活 力的爱慕、甚至感到自己那青春的情欲开始萌动。   我心底升起一丝欣慰:幸亏虹虹还是我的,要是她跑到 别的男人怀里去了,我该是怎样地痛悔和懊丧。   这时,主教正举着镀金的法杖念诵起经文,唱诗班开始 吟唱:   “平安夜,圣善夜,万暗中,光华射,照着圣母也照着 圣婴,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,静享天赐安眠。   平安夜,圣善夜,牧羊人,在旷野,忽然看见了天上光 华,听见天军唱哈利路亚,救主今夜降生,救世主今夜降生。   平安夜,圣善夜,神子爱,光皎洁,救赎宏恩的黎明来 到,圣容发出来荣光普照,耶稣我主降生,耶稣我主降生!”   宏大庄严的颂圣歌声响彻了教堂内外。   我和虹虹接受了洗礼后,闭上了眼睛。神情肃穆,默默 地虔诚地作着祷告。   这种宗教氛围特别适合我们寻求心灵的平静。我看了看 默默祈祷的虹虹,她的脸上此时显出了几分远离尘嚣的纯净与 圣洁。   而前面高高的十字架上,受难的耶稣那一头金黄色卷发 下是痛苦的表情,两边环绕飞翔着长着翅膀的天使,丰满而慈 祥的圣母抱着一个肥胖的、可爱的圣婴。   我知道,这些宗教艺术背后其实深深蕴含着一种人生哲 学、一种深入人类灵魂的文化观念。   是爱,对人类的爱,对他人的爱与宽恕,对亲人的爱, 对朋友的爱,对你至爱者的爱与关怀。   一会儿,虹虹睁开眼睛,对我笑笑:“刚刚呵,我给你 许了个愿。”   我问道:“许了个什么愿哪?”   虹虹轻声说:“我让上帝保佑你能永远和我在一起,再 也不分开。”   我无语,内心却深深感动了,将她搂到怀里:“其实, 虹虹,我晓得自己几斤几两,我有自知之明。我是从最贫困的 农村走出来的苦孩子。是上帝让我们在大学校园里相识结缘 。刚才,听着唱诗班的   歌,我就在想,我以后要以感恩的心态生活下去,珍惜生活 给我的每一份馈赠和恩赐。虹虹。”   她抬头看着我,明亮的、清澈的眼睛期待着我说下去。   “你就是上帝赐给我的一份珍贵礼物。我没有理由不好 好地珍惜你,爱你,让你快乐、幸福。”   虹虹一边笑着,一边看我,睛睛亮晶晶的。一会儿,两 股闪亮的清泉从那里涌出,淌过了那美丽的脸颊。。   那天,在尖顶教堂的走廊里,人们看见有两个年轻人旁 若无人地、深长地接吻。人们都笑着走了过去,没有打扰他们 。   那个高个儿小伙子将女孩整个地抱在怀里,紧紧,紧紧 地,不肯松开。   “哦,让上帝保佑这些孩子们吧,他们正在相爱。”已 经有些疲惫的红衣主教轻轻地一笑,走下了神坛。      平安夜,我们又携手来到了那间爱的小巢里,如同两只 归来的倦鸟。   一进门,我们就拥抱在一起亲吻,身体就紧紧交缠在一 起。   洗澡,然后上床。   上帝会保佑相爱的人。我们要好好地爱,真诚地爱,酣 畅淋漓地爱,水乳茭融地爱。   我脱去了她的保暖内衣,她也喘息着脱去了我的上衣。   两个年轻而洁白的身体拥抱在了一起,真正的零距离。   虹虹,我来了。我像一艘航船拔锚起航了,像你很多年 前痴痴等待着的那个骑白马的少年,扬鞭拍马而来。   虹虹,我要对你说,今天的爱是承诺,也是忏悔。   让我轻轻地咬你的舌,清凉而小巧。   让我的手像风一样吹拂过你的每一片领地,起伏的胸, 纤柔的腰,平坦的腹,你那寸寸肌肤细如凝脂。   虹虹,我能感觉到你的冲动,你的潮湿。那幽草深处, 那种特有的诱人气味,来自最神秘美丽的幽谷,那是一种让人 沉溺的迷香。   虹虹,请更紧地拥抱我,你如丝的黑瀑布就在我的肩上 流泻。   你双眼迷离,唇齿如烂漫山花,如午夜玫瑰,如迷情百合。 我知道,你要我,因为你爱我。   让我将那片覆盖在山峰上的雪雾缓缓移开,让你温玉一 样的少女乳防突破束缚,显山露水。呵,它们细嫩、柔软而饱 富弹力,像含苞的莲花一样展露姿容。   哦,虹虹,这才是我手心里的宝,两只美丽的乳鸽。你 看,那中央傲立的一点粉红,是雪白山峰上最美妙的红宝石, 是传说中的那粒粒血玉。那是我知心爱恋的女孩儿的身体, 就像我身体里最柔软的肋骨。亲吻它,轻咬它,爱它,它会有 灵性似地一点点回应。它是最令男人痴迷的宝贝。   呵,你看,我的宝贝也赶来了,它真的来了,它那么神 气,那么勇敢,像个探险家,像个什么都不怕的小家伙,雄赳 赳,气昂昂。   它带着爱的咒语而来,带着幸福的巫术而来,它是我心 灵的信使,它带着我的灵魂写给你的情书,要穿透一切阻隔进 入你最神秘幽深的殿堂,参加我们的欢乐盛宴。   它会不辱使命的,你会爱上它的,就像爱我一样。   “刚刚,我要它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。爱是自私的。”   “会的,它永远只属于你。就像那个散发迷香的地方永 远是它的家。虹虹,它是很恋家的,流浪了这么久,像个可怜 的孤儿,没人收留,让它回家吧。”   “我要它,我喜欢它。”   “它已经属于你了,它会永远为你效劳。”   呵,它终于进来了,小宝贝,你让它周身潮湿而温暖。   “不要动,刚刚,让它乖乖地呆在里面。”虹虹闭上了 眼睛。“只有这个时候是最真实的。我真的感到好幸福。”   “那么,兴奋和高潮不真实吗?”   虹虹摇头:“那只是像道闪电,瞬间过后就是虚无。”   “可是一切乌云的涌积来都是为了制造闪电呀。”   “那就让乌云涌积得的时间更长久一些吧。”   “好,那就让闪电来得更强烈一些吧。”   是呵,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!   “等一下,”虹虹说。“我还要和你说说话。”   “好,说吧。”   刚刚,我要你娶我,我要当你最亲密的知心爱人。   好,我一定会娶你为妻。   刚刚,我要你真心诚意地爱我一辈子。   好,我们不离不弃,相守一生,年轻时是好夫妻,到老 了是好伙伴。   刚刚,我将来要为你生儿育女,我们一起把他养大,抚 育成人,让他继承我们一切优点和美德。   好,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。   刚刚,我要你永远守在我身边。哪怕我老了,病了,头 发白了,牙齿松了,不像今天这样漂亮了,或是将来老得不能 起床了。   好,我会和你一起慢慢变老。然后,我扶着你,你搀着 我,到外面去晒太阳。   刚刚,你,你永远不要再背叛我,我会受不了的,呜呜 ————   好,莫哭莫哭,真的不会,再不会了,永远不会。除非 天塌了,地裂了,长江的水倒流,汉江的水流到了天上。   那么,刚刚,如果你都能做到,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 交给你。哪怕你身无分文、沿街讨饭,我都跟着你。   好,我说的每句话,除了你,还有上帝听着,还有耶稣 知道。如果我将来违背诺言,有对不起虹虹的地方,天打雷劈 ——唔——   刚刚,不要你发这种誓。如果你都能做到,那么来吧, 我不愿意它呆在里面一动不动,它会生气的。   它不会生气,它只愿意为我喜欢的女人带来快乐。   此刻,我听到内心的情欲之豹,已磨利了爪牙,目光灼 灼,低低地咆哮着,就要凶猛地跃出胸膛!   好,来吧,让风吹起来,让雾飘起来,让云靠拢来,让 雨下起来;   来吧,让战旗舞起来,烽火烧起来,战马冲出来,长矛 举起来;   来吧,让江河翻腾起来,地火燃烧起来,晶莹的清泉流 动起来,花朵绽放开来;   来吧,阴阳之电在云中呼啸,闪电就要来临;   来吧,青春的岁月要绽放激情,伟大的时刻就要到来。   虹虹,你是我生命中一道最美丽的彩虹,你是我灵魂里 盛开的花朵。   窗外,月光如银如雪般流泻。   虹虹害羞地紧紧地抱住我,吻着我。   我在她耳边轻语:虹虹,安心地睡吧,我就在你身边, 我爱你……   然后虹虹睡着了。宛如婴儿般甜蜜地坠入梦乡,脸庞上 挂着未散尽的红潮。长长的睫毛轻附在眼帘上,她这时候就是 个可爱的丹芭比娃娃。   静静地拥着一个心爱的女人,静静地守着这份甜蜜与温 柔。原来,幸福真的可以这么简单,原来生活中的快乐并不复杂! 第二十章 我心依旧   我感到怀中这个温热柔软的身体散发着迷人的女性气息 。我说不出这种气息来自哪里,也许来自她那轻盈美好的呼吸 ,也许来自我手中托起的那个绵软纤细的腰部,也许来自她 身上那件亚麻织物的女性休闲衫,也许来自那柔腻而温热的胸 脯起伏,以及那一缕细细散开的、女孩特有的汗息。   新年元旦,武汉三镇笼罩着浓浓的节日气氛。一些商场纷 纷举办各种促销活动,门前有时装模特表演的、有搞文娱活动 的,还有各种各样的抽奖。一些繁华一点的街道上到处是人 流。   我和虹虹在人群中快活地穿行着,她手里拎着一串冰糖 葫芦,我手里捏着羊肉串。   我想让她快乐起来。她属羊,我说给她买个浑身毛茸茸 的小绵羊。   她笑着说不要。   “那你要什么?”我问。   她想了想:“我要只大狗熊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那有什么好玩儿的?”   她笑了:“像你呀。”   我作了个狗熊动作:“我很笨吗?”   她说:“憨憨的,可爱呀。我要抱着它睡觉。”   我挠挠她的腋下:“好哇,我让你说我憨,我让你说我 憨!”   她一边躲一边笑:“好,好,你不憨,你不憨。”   还是在商场买了个大狗熊,去兑奖时居然又中了奖,一 瓶女士洗发香水。   “运气真好,但愿今年一年的运气都好。”我说道。   虹虹高兴地一手抱着狗熊,一手挽着我。   看着她的笑容,我心里暖暖的。   跟着虹虹,我一一拜访了她的姑妈姨妈、舅父舅母还有 家家爹爹太婆等等。   这一天,我懂礼貌,讲文明,尊老爱幼,谦虚和蔼,总 之充分展现了一个准上门女婿的各种美德,赢得了大小不一、 程度不等但都热情十分洋溢的称赞。   在虹虹的那些亲戚们那里,当代大学生是大有希望的, 虹虹真是一双慧眼识英难。   在那些孩子们眼里,他们显然找到了大玩伴,我喜欢和 孩子打交道,精通和孩子打交道的各种本领。   这一天是快乐的、充实的、也是通俗的。   回到虹虹家,我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,主动让虹虹 家的保姆暂时下了岗。   我做起了自己的拿手菜——这是在餐饮部里看的几种菜 的做法。   武汉菜与湘菜川菜有相同之处,唯一不同的是汤在汉菜 中很重要。   我精心熬了一锅排骨炖藕汤,再配上红烧武昌鱼、蒜苗 炒腊肉,还有那种虹虹最爱吃的竹排粉蒸肉。   这一天,虹虹父亲回来了,还有虹虹后母和小弟,我和 虹虹,一家人一起美美地地吃了顿团圆饭。   虹虹心情好,也难得地叫了声她的后母。   虹虹父亲听说菜全是我做的,顿时眉头舒展,很高兴地 看看我:“刚刚手艺蛮不错呢。”   我笑笑:“所以说虹虹跟着我要享福的。”   虹虹不好意思地打了我一下。   虹虹父亲说:“虹虹也要学会做。”   虹虹不满:“我也会做。”   她父亲笑了:“你我还不晓得,会煮快餐面、会做水煮 鸡蛋。”   我们听了大笑。   虹虹脸红了:“爸爸,你怎么老夸人家,批评我呀。”   虹虹父亲看看我,对虹虹说:“小陈人蛮好,我很喜欢 。你们两个要珍惜在大学结识的这段缘份。将来的路还长,我 希望你们过得幸福。”   我听了很感动,起身主动敬他一杯:“斯叔叔,我会照 顾好虹虹的。您放心。”   我一口喝干。   虹虹低头吃着,却用手悄悄擦了下眼睛。   晚上,我和虹虹跑到一家夜总会。   一进舞厅,里面灯光幽暗,人影撞撞,人们正在翩翩起 舞。   乐池里正在播放那部红遍全世界的著名外国电影《泰坦 尼克号》的主题曲《我心依旧》,英文原声传递着更深沉、更 缠绵的情愫。   虹虹一听音乐就兴奋起来,把手臂放到我的肩上。   我们慢慢踏着慢四的步子行进到舞池中央。我这才发觉 ,在这些舞者中间,我和虹虹身材是这样般配、合谐。我甚至 感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,羡慕、嫉妒、欣赏、赞许…… 虹虹有些陶醉了,镭射灯光渐渐地暗下来,暗下来。   我感到怀中这个温热柔软的身体散发着迷人的女性气息 。我说不出这种气息来自哪里,也许来自她那轻盈美好的呼吸 ,也许来自我手中托起的那个绵软纤细的腰部,也许来自她 身上那件亚麻织物的女性休闲衫,也许来自那柔腻而温热的胸 脯起伏,以及那一缕细细散开的、女孩特有的汗息。   这种既陌生又熟悉,既遥远又亲近,异常美好醇厚的感 觉,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着我。虹虹的脸也一点一点变得潮红 ,心跳因此而变得热烈。   朦胧中,我更有力地拥紧了她,拥紧了这个如水如梦, 有着一头温柔长发的女孩,并在她光洁的额上栽下一个深长的 、灼热的吻……   中场休息,舞厅里响起强劲有力的,近乎疯狂的摇滚音 乐,银色的镭射灯光像鬼火似地在幽暗的乐池里疯狂闪动。   一个个浑身抽动的人影像是原始蛮荒时代的巫师或是围 绕着篝火乱舞的氏族部落。   我拉着虹虹走到了中间,伴着强节奏的疯狂刺激,我的 动作特别疯狂、特别野怪,意兴酣畅,点点镭射之光让我们回 到神秘的梦境。   最后,我起身长笑,吼道:“孤独的人是可耻的!”   虹虹笑着拍了我一下:“少在这里发疯!”   我哈哈大笑。   我跳舞、我快乐;我大笑、我痛快!   “我爱你,虹虹!”我像匹蛮荒之地冲出来的野狼,在 舞池里长嚎一声。   然而,就在我送虹虹回家时,忽然手机响了。   “陈刚哥,你能不能马上到X专来一下?”是朱莲心。   “出了什么事,你怎么这么紧张。”我问道。   “老乡们都在这里,就差你了。”朱莲心的口气听来还 是有点慌里慌张。   我有点烦:“你说清楚嘛,出了什么事?”   朱莲心声音低低地传来:“你快来,胡小莉自杀了。”   “呵?好好,我马上就来。”我放下手机,对虹虹说。 “你一个人先回去休息,我到X校去下子,一个老乡出了事。 ”   虹虹有点惊慌:“什么事呵?”   我叹了口气:“我也不是太清楚,回来后我再给你讲, 一个人好好睡。被子盖好,我刚买了个电热毯,自己开一下。 ”   虹虹点点头。   我转身拦下了一辆的士。   等我赶到X校时,朱莲心和我们一个县高出来的七八个老 乡   都在门口等着。   “人呢?”我一下的士就冲上台阶问道。   朱莲心脸色有点苍白,可能还没有经历过这种大事:“ 我们都刚到,等你一起去医院。”   我给其他几位男老乡一人丢了支烟,点上,想了想:“ 先到医院去,他们学校通知了小莉家属没有?”   朱莲心摇头:“不清楚,应该通知吧。”   我朝其他几位老乡招招手:“走,莫老在这里等!”   我有点烦老乡那几个男生,一天到晚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。有时有些老乡遇上件急事需要帮忙也找不到他们的人,后来 居然发展到只要遇到大事都直接来找我。说老实话,连朱莲 心都比这些成天只管自己的男人强。   好在他们倒是蛮听我的。   我和朱莲心坐进一辆的士,问朱莲心:“你有没有胡小 莉家里的通讯方式?”   朱莲心摇头。   我叹了口气:我们确实对胡小莉关心不够。但她也太让 我失望:一个女孩子失身、失贞都问题不大,你不能主动卖身 呀!那是低得不能再低的做人底线。   想起她笑我单纯天真我就有气,别的女孩子这么说倒无 所谓,一个地方出来的老乡这么说,让我很伤感。农村的女孩 子在城里要生存下来本来就要付出比别人多的代价,再自轻 自贱的话,就再也没人把你当回事了。   朱莲心问了问其他女老乡,好在一个女老乡有胡小莉家 里的电话。   我忙拿了过来,拨通了,是小莉妈妈接的。   我只问她家里晓不晓得小莉生病了。结果她家里还不晓 得!   “是这样,我是她过去县高的同学陈刚,小莉可能生了 场大病,看叔叔和婶婶能不能尽快到武汉来下子。”   说完我关了手机。   朱莲心轻轻地叹着气。   “莲心,你把详细情况给我讲下子。”我靠在椅背上。   莲心说:“我也是刚知道,马上就通知你了。我听学校 里一个人讲,胡小莉是一个小时前从女生楼五楼上跳下来的, 当时因为元旦放假,学校没有多少人,只有几个临时工,学 校刚组织人送到医院。”   我皱了皱眉头:“她为什么事想到自杀呢?”   朱莲心摇头:“我也不清楚,好像是失恋了。这是小莉 同寝室的一个女孩子说的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不可能为这点事。小莉对男人看得很透,不 可能为男女情事自杀。”   朱莲心:“那就不晓得了。”   正说着,医院到了。   等我们进去时,他们学校里的领导、老师都赶来了。我 和他们握了握手,自我介绍了一下,是胡小莉的老乡。但我发 现这些校领导和老师有点冷淡。   看样子,他们对胡小莉印象不怎么样。   不多会儿,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:“你们进去可以最后 去看一看她,头脑还比较清醒。”   我和朱莲心互相看了一眼:她的命保不住了。   我、莲心和几位老乡忙走了进去。   胡小莉浑身绑着绷带,只露出一双眼睛,看去很是吓人 。   她看见了我和莲心,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,但是一动都 不能动。   这就是我在河滩上看见的那位女孩子,这就是那个看透 人情、游戏风尘的女孩子,这就是最终走向绝望的女孩子。   她其实长得并不差,在县高,除了莲心,就算她经常被 男生议论。   我长长地叹了口气:在她生命最后时刻,我们这些喝同 一方水长大的老乡能做点什么呢?   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,马上掏出手机走到窗口,在通讯 录里找到了电话,很快拨通了:“喂,是重庆XXXX学院的吴若 峰吗,你好   哇,兄弟,好久不见,现在更潇洒了吧?是这样,你还记得 我们县高原来女孩子胡小莉吧?就是和你谈过朋友的?知道 ?不想理她?你呀,人家还是一直蛮想你哟。卖……,没有没 有,你该了解她沙,那种事我们县高出来的人都不会干,你 听哪个说的,现在胡说八道的人多得很,是这样,她病了,病 得有点重,你能不能跟她说说话?不想说。喂,你不想说不 能骂人家。我跟你说,就算人家有又怎么样?人家病得要走了 ,你最后跟她讲两句话,让人家走得安心一点,好不好?你 个老子的,好,你他妈真做得出来,你总要回家的,到时老子 上你家去骂你个狗血喷头!你个老子太没有良心了。老子晓 得,人家的第一次就给了你,你个王八蛋,好,算了,滚你妈 个蛋,你不要人缠!”   我气愤地关了手机。莲心一直在我身边。   我看了看她:“妈的,这男人是条狗,搞了人家转身就 不认人了。”   莲心却感动地两手拉住我的胳膊,一起走进了病室。   这时,我的手机响了。   “喂,我是陈刚。哦,你小子想通了?你好好跟人家讲 ,她可能哲学家不了多久了,说好听点。”   然后,我走胡到小莉床前:“小莉,今天我们在武汉的 老乡都来了。还有个人想跟你说说话,来,你听听。”   小莉泪水一个劲地涌,我把手机放到她的耳边。病房里 很安静,手机里的声音十分清晰:   “胡小莉,我是吴若峰,这么久没有联系有点不好意思 。听说你病得很重,我很挂念。我经常想起我们过去在县高时 的情形,你千万要安心养病。回到家乡,我会去看你。再见 。”   手机里传来一阵“嘟嘟”的盲音。   我收回了手机,胡小莉脸上起了红晕。   半小时后,这个女孩子就离开了人世。   看着医生将胡小莉的遗体推进了太平间,那一刻我忽然 感到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,而人生际遇的变幻又是多么无常!   医院里很安静,老乡们都一脸的麻木,没有人为这个刚 刚去世   的女孩子哭泣和伤感。我知道,胡小莉平时与老乡来往不多 ,加上过去从县高到现在名声都不太好听,所以落得个身后 凄凉。   我默默地抽着烟,想起很多年前在河滩上看到的那一幕 ,多少心里还是感到了某种苍凉和伤感。   我想也许是吴若峰的轻浮薄幸,使这个失贞的女孩子过 早产生了自轻自贱的绝望情绪,继而看破红尘,游戏人生。   所以,我感到在她离世前让吴若峰说说话,是很必要的 。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,唉,就这么走了。   莲心拉了一下我的衣服,在一边悄悄说:“刚才我听医 生说,她自杀时有了四个月的身孕。好像还有点性病。”   我看看她:“可能是这些让她心理压力太大了。可能她 的家属明天才能到,我们先回去吧。”   莲心点点头,我对那几个呆子一样的老乡也说道:“现 在都走吧,明天来。勤快点,人家家里人心里痛苦,你们几个 女生都分下工,分别劝一劝。男生帮忙泡茶递烟,莫老坐在 那里像个呆子!”   我在这拨老乡里面还算是老大,经常吼吼他们。   然后出了医院,莲心问我:“陈刚哥,你今年放假回家 吗?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肯定会回去,不过时间会提前,春节前我 还要到公司去,有个联欢会要组织筹备一下。”   莲心点点头:“陈刚哥,我想跟你一起走,有个伴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那行,到时候我买两张车票。”   莲心笑了:“好呵,那说定了?”   我点头:“好。”   回到那间出租房,打开灯,虹虹在床上睡了。   我坐到沙发上,一个人静静地抽了一会子烟。觉得心情 不太好,把电视又打开了,把声音调小,转到体育频道,看起 了篮球转播。   虹虹醒了,披上睡衣,像只小猫一样坐到我身边。   我把她搂在怀里,也不说话,眼睛盯着电视看。   虹虹看了看我:“刚刚,出了么事?”   我叹了一声,便把胡小莉的情况讲了。虹虹听了点点头 :“女孩   子其实都蛮脆弱的,莫看她们有时看上去什么都无所谓。”   我怕烟熏了她,一边把烟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,一边说 :“不是别的,我只为现在这种只图眼前的享乐、痛快,只想 得实惠,其他什么象责任啦、名声啦都不管不顾的浮躁劲头 很不感冒。我的老乡们在县高还都好好的,现在也都慢慢在变 。当然我也变了。”   虹虹用手抚弄着我的下巴,悄悄地一笑:“刚刚,莫想 太多了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想法,只要我们自己能 过得快乐、幸福就行了。”   我抱住了她:“说的也是,我陈刚又不是圣人,管他那 么多干什么事,有虹虹在我怀里就行了。今生无憾!”   虹虹听了,把头埋在我怀里,让我那里又一点一点地冲 动起来。

第二十一章 陈刚与朱莲心   莲心声音压得很低很低,对我说:“陈刚哥,你要是对 我像对那个女孩儿,我,愿意,把第一次,给,给你。”   说毕,她脸红如霞。我感到一阵狂乱的心跳!   我定了定神,看看莲心,摇摇头:“莲心,我已经有了 女朋友。她很爱我。真的。我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了。再辜负她 ,我真就不是个男人。”   考试过后,就要放寒假了。这将是我大学最后一个寒假。   虹虹听说这个假期我要回家,有点不高兴。她现在一天 也不愿离开我,像是我的小影子,人们只要看到我,身边总有 个小跟班。   而我一天见不到她也像丢了魂,总感到少了些什么。   但是,我这个假期和春节将会在武汉渡过。回去只是看 一看妈和妹妹,还有经常帮助我们的大伯父,另外,我妈也多 次让我去感谢一下朱县长,我也想去拜望一下莲心的爸爸。   “那你早点回来呀。”虹虹眼睛都红了,拉着我的衣袖 。“我会天天给你打电话的。”   我笑了笑:“虹虹,莫这样子,搞得像生离死别的,春 节我还是要在你家过的嘛。”   虹虹抬头看了我一眼:“你一走我就不愿意在那个出租 屋里呆。一到那个屋里我就想你想发疯。”   我把她轻轻搂在怀里亲了一下:“乖,我去两天就回来 。你先回   自己家里。”   虹虹笑了,问:“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妈妈呀?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等春节过后,公司里的事忙完了,我就带 你去。”   虹虹笑了:“你妈妈会不会喜欢我呀?”   我拍拍她的脸:“这漂亮的城里媳妇怎么会不喜欢?”   虹虹打我一下:“少说好听的。你走了我就到商场去, 看有没有你妈妈喜欢的东西。”   我有些感动:“你买的她都会喜欢的。”   我提着行李出了校门,回头看时,虹虹在校门口的大树 下望着我,手老在擦眼泪。我朝她招招手,让她快回去。   这次回去,我给方总提前请了假。我说是想提前先回去 看看家里,给爹上个坟,再拜访一些熟人朋友。然后再赶回来 办联欢会。免得耽误了工作。   那时方总的目光变得温柔了,还亲昵地拍拍我的脸:“ 刚刚,还是蛮敬业嘛。”然后坐在桌前给我批了个条子交给我 ,让我到小李那里领了四千块钱,让我给家里买点东西带回 去,也让我代她向妈妈问个好。   我感动地说:“方总,谢谢您。”   她笑了笑说:“早点回来,冬冬蛮想你的。”   说实话,我很喜欢方总这样对我。我感到了她对我的信 任和关心。   不过潜意识里我有种怪怪的感觉。她那种体贴、关怀的 目光和神情,像是比我妈妈小一点的小姨或小姑,又像是大姐 姐对弟弟的那种关爱,既慈祥又温暖,一种暖融融的感觉。   只要她永远这样对我,我想我的未来会是一片光明。   是的,我会努力的,我不会让方总失望,一定要干出个 样子来。到那时,我会像虹虹爸爸那样,成为一个事业有成、 家庭幸福的成功男人,一个大武汉上流社会的贵族!   最重要的是,我要让虹虹从内心深处真正承认我是个有 用的男人,不是个什么都靠女人的窝囊废!那样她才会真正地 爱我,而不是怜悯和施舍。想起过去我灰溜溜地看着她为我 买这买,连的士   费都是她来掏,简直让我直不起腰来。老子是个男人哪,将 来就是负养家糊口责任的一家之主啊!   有时,我既感谢她,也感到对不起她!   想起那天站在长江大桥上的那番感悟,我真的感到生活 像个残酷的搏击场。人们只为强者、胜利者喝彩,而不会去管 那些失意者的眼泪与忧伤。   现在只要谁扔给我一根向上攀登的绳子,我会毫不犹豫 地接过来,牢牢地把握住。   我打的到傅家坡搭长途公汽走,反正能全额报销,坐长 途汽车回到市里去,再转车到县里。   哪晓得今天买票的人格外多,都是像我这样的学生,窗 口前排着长长的队。我想起了朱莲心说好和我一起走的,掏出 手机正想问一问。手机就响了。   一个温柔的女生声音,十足的家乡话:“陈刚哥,你在 哪里?”   我笑了:“哦,是莲心呀,我这就准备走了。你要走, 我就帮你再买张车票。”   莲心在手机里笑嘻嘻地说:“正好,我爸到武汉开会, 他的车也来了,今天回去。你到我学校来吧。”   哎呀,太及时了!我看了看那车站正在排队的长长人流 ,答应道:“好,我正准备排队呢,没想到今天买票的人这么 多。”   “那快来吧。”莲心关了手机。   等我到了莲心学校,果然见一辆桑塔那2000型的白色轿车 停在校门口,一个司机正抽着烟。我用家乡话问那司机是不是 XX县的。那司机闻听,和气地点头:“是的,你是莲心的同学 ?上车吧,她刚打电话说有个男同学要来。”   我把行李放在了后座里,然后坐上了车。在车里给莲心 打了个电话:“莲心,我上了车。等你呢!”   莲心在电话里声音听起来有点撒娇:“哼,比我还快呢 。过来帮我提行李!”   那司机离我很近,听得一清二楚。我关了机,忙起身开 门出去。那司机笑了:“小伙子快点,再晚一点,媳妇就跟别 人跑喽。”我   知道他误会了,也懒得解释。   这时莲心已经从校门出来了,几个男生正帮她提着行李 。我大步过去接了过来。莲心看我很卖力样子,脸红红地,然 后朝那帮刚下了苦力的男生道谢。   那男生们用很特别的眼光看看我,然后朝莲心挤挤眼。 莲心娇嗔一声:“看什么看,人家是老乡。”   一个男生笑了:“是老乡,是老乡。我全当没看见,真 的没看见。”   另一个男生哼起了歌:“老乡见老乡,两眼泪汪汪。”   然后一阵大笑而去。   莲心红着脸道:“讨厌!”   我看了看她,笑道:“你还蛮有魅力嘛。这么多男生围 着你转。”莲心说道:“他们平时懒散得很,就是为女生 办事还算勤快。”   我笑了,帮她把行李放进了后座。   上车时,我正犹豫怎么坐呢。不知道朱书记平时是坐后 面还坐前面。照理应该和女儿坐在一起。我们毕竟只是同学关 系——自打进了新时空,和方方面面的领导都打过交道。我 这方面比过去熟悉多了。   莲心却在后座拍拍车椅:“傻愣着干嘛,进来呀。”   我便放了心进去,朱书记大概爱坐前面的驾驶副座。   上了车,那司机就一路往家乡方向开去。   我和莲心并排坐在后面。我问莲心:“你爸呢?”   莲心说:“他不坐这个车,准备和其他几个县的书记们 过两天一起回去。”   司机在前面笑道:“他要来了,你们也不方便吧?”   莲心忙说:“李伯伯,他是我的高中同学,您别误会。 ”   司机连连点头:“不误会不误会,我也什么都没看见, 什么都没听见。老乡见老乡嘛,两眼泪汪汪。”   这个司机很风趣,爱开玩笑。   莲心噘起了嘴:“李伯伯,你别开玩笑。”   一会儿,莲心问我:“我听你们学校的老乡说,你和那 个校花吹   了?”   “校花?”我有点诧异,“什么校花?”   莲心轻声说:“就是那个有点拽的、蛮活泼开朗的女孩 儿。”   我笑了笑说道:“哦,你说虹虹呵。没有,我们和好了 。”   莲心咬咬嘴唇说道:“陈刚哥,其实,当初你说和武汉 女孩儿谈朋友,我知道会有麻烦的。”   我回头看了看她:“那为什么?”   她的脸埋在长发中,轻轻笑了下:“凭感觉,她会欺负 你的。你太老实厚道,武汉的女生心眼儿都很多的。”   我知道这是老乡们普遍的看法。   我轻摇了下头:“她好像还不是那种,对我很好。”   莲心奇怪地问:“那你们为什么会闹得那么凶?”   我一愣:“你到底知道多少?”   莲心眼圈红了一下:“陈刚哥,我只晓得你给人家下了 跪,她还在耍弄你。”   我的脸瞬间热得发烧。这件事居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。 我沉默着,身体却在一阵阵颤动:他妈的,老子的脸丢尽了!   莲心看我这样,轻轻靠在我身边,握着我的手:“陈刚 哥,我晓得你心里难过。”   我发现前面的司机把后视镜移了个角度,朝向外面,大 概真的误会了。   莲心凑近我的耳边说:“陈刚哥,上次你到我们学校来 看樱花,你走后我一夜没睡着。”   我想车站里吻她的那一幕了。莲心的身体慢慢靠在我的 身上:“陈刚哥,大城市里的女孩儿最会欺负你了,你不要再 上当了。”   她回头看了看前面的司机,他一动不动,专注地开着车 。   莲心声音压得很低很低,对我说:“陈刚哥,你要是对 我像对那个女孩儿,我,愿意,把第一次,给,给你。”   说毕,她脸红如霞。我感到一阵狂乱的心跳!   我定了定神,看看莲心,摇摇头:“莲心,我已经有了 女朋友。她很爱我。真的。我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了。再辜负她 ,我真就不是个   男人。”   莲心眼里一下汪出了泪水,转过头伏到另一边哭着。   我看看司机,脸色像不太好,眼睛飞快地扫了我一眼。 我知道,这些领导的司机都是耳报神,会悄悄跟领导们吹风的 。顿时有点慌了神:让朱书记晓得了,还真以为我欺负她了 。   我坐过去,凑近她耳边悄悄说:“莲心,有话我们回去 说好不好?让外人晓得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。”   莲心这才抬起头,捶了我一拳:“你就是欺负我了。我 告诉阿姨去。”   “阿姨?”我一愣。“哪个阿姨?”   莲心笑了:“就是陈洁的妈妈。”   陈洁是我的妹妹。这个莲心,怎么弄得一清二楚呵?   前面已经进入本地的地界了,山峦连绵起伏,绿色田野 宽广无边,大片大片故乡的油菜花金黄金黄。   我心情变得好起来,对莲心说:“看,终于到家了!”   说实话,从农村出来的学生,大都有这种体会,在城市 里一呆久了,特别想到那种乡村山野里去安静安静。在乡村里 ,没有那种嘈杂的市声,没有把空间拥挤得格外逼窄的人群 ,没有让人难以招架的人前阿谀、人后诽谤。至少,空气都格 外清新,月色都比城里的好看——城里人哪顾得上看头顶上 有没有月亮呵。   到家时,已经是傍晚。一进我们牛牯村,一看见村东头 那排哨兵似的松林,那一竿竿修长的竹林,我就格外兴奋。家 里的老黄狗还认识我,隔老远一看见我就汪汪叫了两声,摇 着尾巴跟着我到处转。   母亲刚下地回来,正端着盆刚切好的猪草,到猪栏屋里 喂着猪。一见我回来,脸上有了笑意:“刚娃子,你回来这么 早啊?”   我喊了声妈,便放下行李舀了瓢水,洗了把脸,然后边 擦手边出来:“妈,你的病好完全了?你歇会儿,我来。”   妈慈祥地看着我,把东西交给我:“还在吃药,感觉好 多了。”   “妹呢?”我一边喂猪食一边问道。   妈说道:“她还在学校里住读,没回来。”   等我走进屋里,还发现家里装了电话。妈在身后说这是 刚安的,是为了和我联系方便。过去成天跑老远到供销社去打 电话。   我心里感到了一丝痛快,就屋前屋后转了转,发现家里 有了不小的变化,猪栏屋翻修了一下,干净多了;还多了两头 大白猪。   妈就陪着我,指着猪栏说:“你寄回来的钱把猪栏屋重 新修了,还添置了冰箱。给你大伯父还了五千块钱。过去人家 帮过我们一家子,这恩不要忘了。你吃了饭就到大伯父家去 一趟。”   我点点头,一回家我喜欢听妈唠叨。爸走了以后,她身 边成天没个说话的人。   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,有点不好开口。   我看出来了,就问:“妈你有话就说嘛。”   妈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刚娃子,你是不是谈了朋友?”   我笑了:“是妹告诉你的?”   妈欣慰地笑了。   我知道,我谈了朋友她心里是很高兴的。   她有点神秘地问:“听说是县里朱书记的姑娘?”   我一听忙说:“不是不是。是武汉的女孩儿,叫斯晓虹 ,大学里认识的。我们谈了快三年了。”   妈的脸上明显失望了。我刚才听朱莲心说过她父亲现在 是县委书记了,一把手。在我们那里,跟县委书记攀上亲,跟 过去当了皇帝的驸马差不多。   妈疑疑惑惑地问:“那村里的人都这么说呀。”   我没解释:“反正不是。”   妈叹了口气:“刚娃子,你莫在外头找个妈不喜欢的回 来。村里好几家婆婆和媳妇天天怄气吵架。”   我笑了笑:“那朱书记的姑娘就好?”   妈终于讲了一大通让我意想不到的话:“刚娃子,你不 晓得,我生了病,人家朱书记的秘书专门来看过我。有几回我 在县里住院,朱书记的爱人也和我一个病室。她说她的姑娘 ,叫什么莲心吧,天天在她耳边念叨你的名字。那姑娘从武汉 请假回来看望她的妈,到医院来过,见了我嘴蛮甜叫我阿姨 ,给我送了水果,还偷偷在里面   塞了一千块钱。我硬是让你妹把钱还人家了。那姑娘长得好 俊好水灵喽。在我面前老念你陈刚哥的,问你回来没有。唉 ,我还真以为你们在谈朋友哦。”   这些我居然是头次听到,心里很不是滋味:怎么稀里糊 涂就欠下了这么多的人情?难怪朱莲心对我家的情况清清楚楚 的一本账。   我对妈说:“过了春节,我把虹虹带回来的,她这两天 正忙着给您买礼物呢。”   妈笑了:“这丫头还蛮懂事呢。”   我笑笑说:“您保证满意。虹虹比我还懂事,做事又麻 利,小嘴又甜,还是学生会干部。特别是人长得好漂亮,跟我 们家墙上年画里的姑娘一样。到时你老人家别以为是电影明 星来了呢。”   为了营造将来良好的见面氛围,我充分发挥了中文系学 生的口才,赞美之辞滔滔不绝,开始了造神运动。总之,虹虹 就是我的神。   妈笑得脸上像一朵菊花儿。   回家的第一夜,我睡在自己那间硬木板床上想了很多很 多。   说实话,要在两年前,我会下决心跟莲心好的。她是个 温柔体贴的女孩儿,如果没和虹虹谈朋友,我也许会和莲心成 为和谐的一对,像大多数平凡人家一样过得安宁而幸福。莲 心会是个很好的贤妻,并且不用担心她会像丁雅莉那样红杏出 墙,给丈夫戴顶绿帽子。   她该是一个正经男人最理想的选择呵!唯一就是心眼儿 太多了点,我感觉有点招架不住。以前怎么没觉着呀?   现在我和虹虹好了。虹虹对我一片真心,我也喜欢她。 说老实话,我真想一毕业就把她娶了过来,免得夜长梦多。别 看现在女人到处都是,适合你的、真心待你的好女人,其实 并不多。   这也是一种稀缺资源哪。   我在床上抽着烟,想起在她寝室里那冲动之下稀里糊涂 的一跪,也值。跪个老婆回来有什么不值的?将来为我再生个 一儿半女的,那算是增值了,赚了一票。呵呵。   这么想着,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 第二十二章 无奈的爱情   我低头:“我不能破了你的身子。”   莲心的眼泪流了出来。她抱住我:“我愿意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我没有这个权力。”   是的,她是朱书记的女儿,她是个黄花闺女,她不是普 通女孩子。你要了她的身子,不娶她是根本办不到的。更重要 的是,我不能再让虹虹心痛受伤了。哪怕她不知道,我心里 也会别扭一辈子,就像做了贼似的。   我在家这两天没闲着。   第二天清早,就下地给柑桔剪枝培土,到山谷里的草丛 里割猪草,把鱼塘里投了鱼秧子。还在乡里农贸市场上买了两 只芦花母鸡,准备给妈补身子,她却让我留着好下蛋。   到了下午,我正准备出门出去给上县高的妹妹送点钱去 。一辆桑塔那2000轿车停在了门口。   妹妹却从车上跳了下去:“哥,我早就知道你回来了。 ”   她跑到我面前,把手里的行李交给我,朝车里一指:“ 你不过去看看是谁?”   我慢慢走过去,朱莲心从车里下来了。李师傅也在车里 朝我招招手。   莲心对我一笑:“我坐李伯伯的车去看原来的班主任, 正好遇上小洁,就顺路带她回来了。”   妹妹却上前拉住她:“莲心姐,我代表我哥请你在我家 吃顿饭。”   朱莲心却看着我。   我忙点头:“是呵,你还没在我家吃过饭呢。”   朱莲心笑了,转身对车里说:“李伯伯,您先回去吧。 ”   李师傅问:“那要不要来接你?”   朱莲心想了想摇头:“不了,我自己坐车回去。您这两 天也辛苦了。”   妹妹对我悄悄说:“看人家莲心姐多会照顾别人?”   到了家里,妈一见莲心就高兴得合不拢嘴:“哟,丫头 ,快进屋坐。刚娃子,快给莲心倒杯茶。幺妹子,到地里给你 莲心姐摘桔子。大一点的,看熟了没有,不熟的不要。”   我看妈那样子是把莲心当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供着。   妈的话基本上就是中央指示,我手忙脚乱地忙着倒水, 给她端椅子,给她上了瓜子糖果,给她端来了炭火炉子,给她 ,总之,只差给她捶背按摩了。   莲心脸红红地坐那儿,享受着我的周到服务。她不时看 看我,扑哧一笑。后来她悄声说我是个孝子。   妈就坐在她身边,拉着她的手,不住地问这问那。感觉 真是像当作了亲生闺女。莲心也好像找到了感觉,极力拣我妈 喜欢听的说。两人居然谈得很投机的。   我感到,莲心不是那么简单,也很有女孩儿心计的。   我心里一阵阵发虚:这样下去怎么收场哦!   吃饭时,妈和妹妹老给莲心夹菜,都怪我像个傻子,不 会招呼客人。   莲心看上去很受用,老望着我,等着我给她提供服务。   吃过晚饭,莲心让我陪她出去走走。   我们就到附近的河滩上走了走。那是一条绿色的溪河, 河水清澈,河边长着桃树和杏树,还有满河滩的青草。传说古 代一位大美人就在河边长大的。传说河里面有种鱼是她的眼 泪变的,很美,带着一抹桃红。   我指着那河水那山坡那丛林,给她讲着我小时候的各种 趣事。是呵,在这里,我度过了童年。很多往事像流水一样闪 叠映现,让人感叹时光的匆匆不留,人生的变幻无常。   到了河边,看着那晚霞映照下的平静水面,我突然有种 想游泳的渴望。   我问她会不会游泳,她说天太冷了。   我笑了:“我小时老喜欢腊月间游泳。”   然后我脱掉了外套和长裤,让她帮我看着,然后转身一 个猛子钻进了水里。   一跳进河里,浑身就感到说不出的舒爽。半透明的水底 空无依傍,我像条鱼一样自由地游动着,大概鸟类在天空飞翔 也是这种感觉吧。   我会自由泳、蛙泳和仰泳,不停地变幻各种动作,兴奋 处还向莲心招招手。——那时,我感到自己又像当年那个中学 生了。   我愉快地游了半个多小时才爬上岸,湿淋淋的身子出了 水面才感到了寒冷。走到莲心身边拿起了衣裤。   莲心抱着腿,痴痴地看着我,好久才笑笑:“你小时候 一定很调皮。”   我整着衣裤,点点头:“那是,老挨我爹的揍。你等等 ,我到那边去换换衣服。这内裤不能穿了。”   我拿着衣裤走到一边密密的小丛林里,看了看四周,见 没有人来,就先把内裤脱了,赤着身子用力把内裤拧干。然后 用内裤当毛巾擦干身上的水。   等我把身子擦干准备套上外衣和长裤时,一双手轻轻从 我腰后把我环抱住了。   我浑身一激灵:是莲心。   她的脸贴在我的后背,温热的,缠绵的,火一样滚烫的 :“陈刚哥,我喜欢你。”那一瞬间,我的那里冲动得很难看 ——这家伙真他妈不争气,已经不是第一次了!   我这东西自从有了那种经历后,像通了灵似的,格外敏 感。只要女人一挨我的身子,他妈的就上劲。虹虹做了人流手 术和我同居   时,明明不能做,可这家伙就闹得老子睡不好觉,半天下不 来!   现在又在莲心面前丢这种脸!   我的脸和身子热得直冒汗:“莲心莲心,放开我放开我 。”   有点结巴。   “不嘛。”莲心娇声道,要命,她也学会了这一套。   “不行不行,”我喘着粗气拨开她的手。   她仰头吻着我。我感到她嘴唇里一阵清凉的气息。   在一阵阵喘息声中,我头脑冷静下来,没有进入她的身 体。而是忽地站起身来走到一边,背对着莲心,面朝着天和地 ,将那股热流以另一种方式释放——看它这股子昂奋劲头, 不放是不行的。   其实很简单,只要脑子里一出现虹虹的笑脸和她绵软的 身子,这家伙那股劲头很快就到了顶峰,然后就老实下来了。   当个男人,是不能只听它指挥的。它懂个屁,见了女人 就来劲,全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,到底喜欢谁。到后来它造的 孽还要我来承担责任和后果。要命的是,它还让老子丢脸掉 价,人家一看它竖起来,就以为老子真来了情绪。   唉,它是它,我是我,两码事!   “为什么你?”她看着我。   我低头:“我不能破了你的身子。”   莲心的眼泪流了出来。她抱住我:“我愿意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我没有这个权力。”   是的,她是朱书记的女儿,她是个黄花闺女,她不是普 通女孩子。你要了她的身子,不娶她是根本办不到的。更重要 的是,我不能再让虹虹心痛受伤了。哪怕她不知道,我心里 也会别扭一辈子,就像做了贼似的。   她哭了:“不,你有,我想嫁给你,我会把自己完整地 交给你。我会是很好的妻子,为你洗衣叠被,生儿育女。”   我低下头:“莲心,我,别把我想得太好了,我其实, 我,我不配。”   她抱着我,泪水打湿了我的前胸:“陈刚哥,在我心里 ,你一直就是我的。从我上高中开始,我喜欢看你打球、喜欢 看你在我前面   走路的样子,好多次想喊你的名字。那个时候我一直梦想有 一天和你在一起。你不晓得高中毕业那天,我到学校去拿录 取通知书,正好遇到你,我心里好激动。总想跟你说句话。上 了大学,我想我们终于有了缘份,哪晓得你陈刚哥又喜欢上 了城里的女孩子。我总恨自己太没有勇气,眼睁睁看着城里的 女孩儿把你抢走了。呜……”   莲心哭了,看去真是有些伤心。   我感到了迷惘和无奈,沉默地看着她:说实话,我也不 愿意看到她那么伤心。   看着从树梢透进来的点点星光,我想起了天主教堂,想 起了那些虔诚的信徒。   我的心底开始深深地忏悔:神哪,你到底让我怎么办?   天不早了。我和莲心往回家方向走着。一边走,我一边 想着她今晚上是回县里,还是到乡里的旅社去住。   莲心边走边用手机给她妈打了个电话,说不回去了。   她妈问她在哪里。   她说在一个同学家里。   她妈又问是哪个同学。   她看了看我,走到一边去了,隐隐听到“胡静”这个名 字。我想起来,这是她上高中时关系很好的一个女生。   一会儿,她又打了个电话,好像是打给胡静的。   她们大概在互通消息,防她妈妈到时查问。两人说话却 讲了好长时间,好像还格格笑了几声。我都站得蛮觉得无聊了 ,她才关了手机,脸红扑扑地走过来。   我看了看她问:“这么晚了,还回去吗?”   她笑了:“你想赶我走呵?”   我又问:“胡静住在乡政府吧。”我认识这个女生,乡 里民事助理老胡的女儿。“那我到村里刘贵生家把他的农用车 借一下。乡里还有点远。”   莲心露出一丝烦躁,没做声。   我们只好又往前走,不久便到了家门口。   进了家门,妈和妹妹已经把热水烧好了。   妹妹看出我们两人的神色跟出去时不太一样,冲我笑了 笑。   这小丫头,人小心眼儿多。   妈却很高兴,打了热水让莲心洗把脸。   我一个人走到自己的小屋子里,往床上一躺有点不想动 了。   前面,妈把刚买的电视机打开了。我想莲心大概不会爱 看的,没装有线,也没安卫星接收器,只能收中央一台。   接下来的事却把我弄惨了。   开始,我在想着心事,没怎么注意前面堂屋里发生了什 么。   但不久妹妹就进来了,小声问:“哥,你把莲心姐怎么 了?”   我从床上起来:“你管我怎么了。去去,去看书。马上 要高三了,别分心。”   妹妹正要说什么。   妈却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:“幺妹子你出去陪陪你莲心 姐,姑娘家不要多事!”   然后她狠狠盯了我两眼。   我莫明其妙地看着她:“妈,你怎么这么看着我?”   妈却叹了口气,回身把我的房门关了,然后说道:“你 是不是对莲心做了什么?”   我马上预感要有点什么事。   妈拉了我坐下:“刚娃子,人家是金枝玉叶,你这犟牛 不能欺负人家呀。”   我烦了:“我怎么欺负她了?”   妈疑惑地问:“那你们出去时好好的,怎么回来她就老 在哭呢?”   “她在哭?我还哭呢。”我觉得好笑。   妈却说道:“我们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。人年轻了犯 个错也不算大事,只要你能改。”   我觉得冤:“我改什么?我出去问问她,到底怎么回事 !”   正说着,妹妹把门推开了,对着妈妈耳朵说了些什么。   妈听了二话不说,上来就打了我一耳光。   我脸上热辣辣的,捂了捂:“妈,你打我搞什么?”   她不容我再说话,拉了妹妹就出去了。   我真像掉进了闷葫芦。   我冲了出去,见莲心果然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哭。   我正想问问她,妈冲我吼了一声:“小畜牲,你给我进 屋去。”   我悻悻地站了一会儿,像小时候做了错事还犯倔一样。 妈见我不动,从一边拎起一根条帚就往我身上打。   莲心起身拉住她:“阿姨,莫打他,怪我不好,我不该 来。”   妈却像搂宝贝似地护着她:“闺女呀,莫想不开呵,有 什么事阿姨给你做主。别人我管不了,这头小犟牛,我是非治 住不可。”   妹妹一边拉了我进了侧房。   我气乎乎地坐那儿喘气:“真他妈的邪了门。”   妹妹同情地看着我,然后给我讲,莲心说我让她今后无 脸见人了。   我瞪了瞪眼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对着妹妹,我有些话根 本讲不出来。   妹妹却像什么都清楚似地笑了:“哥,你呀出去上个大 学真长本事了,会欺负女生了。”   我用手一拨:“滚滚滚,别来烦我。”   妹妹却悄声说:“哥,在外面大城市这不算个事儿吧? 在我们这里可不行,你要负责到底的。其实也好,她这嫂子当 定了,你赶都赶不走。你真行呵!”   我哭笑不得,瞪了她一眼:“成天尽想这些事,学习去 !”   她得意地一笑:“哥,你要是反悔了,连我都鄙视你不 像个男人。”   她关了门,出去了。   最后,妈、妹妹终于像押犯人似地把我带到客厅,让我 给莲心赔礼道歉。   我看了看莲心,她正用手绢擦着眼泪眼圈红红的。   妈在我身后捅捅我腰。   我实在开不了口,只觉得今天算真正见识了这朱莲心的 手段。   她却起身走到我身边,挽起我的手:“陈刚哥,我不怪 你,只要你以后对我好。”   我看了看她:怎么这么会演戏呀?嘴里嘀咕道:“莲心 ,你是不是学表演的?”   妈却在一边吼道:“人家莲心对你这么好,你说句话呀 !”   我悲愤地点点头,看了看莲心,然后回头对妈说:“妈 ,我负责到底还不行吗?”   妈这才笑了。妹妹在一边却扑哧一笑:“早说不就得了 ,说句话像要了你的命。”   这一夜,朱莲心在我家过的夜。   我真不明白,她就不怕传出去不好听?我是为了她的名 誉着想,才想让她住到乡里去的。   妈心里也怕,她居然怕的是她的“色狼”儿子再去惹事 ,让莲心跟我妹妹睡一屋不说,还把门上了锁。还跟妹妹嘱咐 了几句。把莲心弄得像一级保护动物。   最后她老人家很严肃地对我说:“刚娃子,人家好好的 黄花闺女被你糟蹋了,夜里睡安稳点,莫又给我惹是非。”   我懒得多说,只甩了一句:“妈,你就那么信她呀?”   妈看了看我,叹了口气:“这种事当然要信人家闺女的 。”   我真想说一句:那就上医院,看她有没有新鲜伤痕!   妈的,让老子白背个名,想想就窝囊!   那位莲心小姐只怕这时躲在被窝里偷偷地乐呢!   晚上,虹虹给我打来了电话,问我回家了没有,怎么没 有给她打电话。   我说早到了,准备后天就回武汉。   虹虹说,她很想我。我说,我也是,很想她。   想起丛林里那一幕,我心里又有些愧疚:虹虹,陈刚又 差点对不起你。   夜里,想虹虹,想得眼睛潮乎乎的,真想马上回武汉。   第二天早上,我看妈的眼睛发青,知道她为了我一夜没 睡好。心里很有点过不去。   莲心起得倒挺早,洗漱完了,就帮妈烧火做饭。看她那 勤快劲儿,我的心又软了。   妈不让她做,硬是让她坐到堂屋里来,让我陪她。   我看看她,她低着头,不敢看我的眼睛。   我心里暗笑,却说道:“你看,我们农民家庭的人家都 好朴实、厚道!”   这是话里有话。   她听了肩头一震,看了看我。妹妹正好从屋里出来,对 我说:“哥,你对人家态度好点。”   我烦了:“我态度怎么不好了?”   莲心忙拉了下我:“我们出去说吧。”   我便和她出了门,在一棵榆树下站着。   她有点怕看我的脸色,眼睛瞧着一边田里的豆苗,说道 :“陈刚哥,我知道你觉得委屈。但是,只要你喜欢我,我以 后会加倍对你好的。”   我冷冷地说:“我昨天在想,你要真的不是黄花闺女了 ,那我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。”   莲心这回真的哭了:“你不信?昨天不是你不愿意嘛。 ”   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只好安慰她:“也难为你了,想 这么个苦肉计。就算是个陷阱,也是个温柔的陷阱。虽然让我 有点为难,好在说明你对我是真心的。”   莲心这才破涕为笑,打了我一下:“原来你还知道呀! ”   我拍拍榆树的树干:“莲心,我们寝室里的卫诚其实人 蛮可以,家庭条件也不错。你应当考虑考虑。”   她抬起头盯着我:“陈刚哥,你是答应了阿姨的。”   我一挥手:“算了,不说了。早饭该做好了。走吧。”   吃早饭时,妹妹对妈说,莲心今天想回去,让我和她一 起去她家。   妈看看莲心,没有轻易表态。她对自己儿子还是了解的 ,昨天想了一夜,大概也觉得我做不出来那种强迫的事。   莲心这时主动地说:“这是我爸爸的意思。他老让我把 陈刚哥   带家里去,一起聊一聊。”   妈马上说:“那好那好,刚娃子,你去了要讲礼貌,嘴 甜一点。你看人家莲心就做得比你好。”   我有点厌恶这种步步为营的做法了,简直让我喘口气的 都不行,便对莲心说:“能不能换个时间,我今天还有点事。 ”   莲心一脸地不快。   妈很能看她的脸色,忙转头对我说:“你看你,今天有 什么大不了的事,比这事还重要?你是什么大人物啊?”   我顿时有种明明不渴却被人强摁着头喝水的感觉:她怕 我,我怕妈,妈却怕她,到头来是我乖乖听妈的。真是个连环 套!   莲心将来要搞政治、做生意绝对是一把好手!   我看了莲心一眼低头吃饭,不说话了。   有时间和她单独谈,让妈又为我操这种心不值,弄不好 又急出病来。   没办法,她老爸是书记,对我家又一直很照顾。按人之 常情,就是同学关系也该去去。吃过饭,我对莲心说:“你爸 爸爱抽什么牌子的烟?平时喝什么酒?喝什么茶?”   莲心这时眼睛放光了,她甜甜地一笑:“陈刚哥,你的 心真细。”莲心陪着我走遍了县城最好的商店超市,买了 近一千多块钱的烟酒,再加上我在武汉商场买的高档名茶。一 起两千多块钱,拎着上了朱书记家。   莲心在商店就给家里打了电话,说是我要去。估计她家 里都开始准备了。   她家住在县委大院儿,一个长着几株杨树、颇有几分幽 静的院落,两幢浅灰色的楼房,蓝色的玻璃把阳台都罩得严严 实实。有点神秘感。   我问莲心:“你从小就从这里长大的?”   莲心摇头:“我上初中了才搬过来,原来住在县高。”   哦,我想起来了,她爸爸原来是我们县高的校长,后来 当了几年教委主任、县委办公室主任,后来当的副县长、副书 记,现在已经是书记了。   莲心带着我上了六楼,敲响了一家防盗门。   门响了一下,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把头伸出来瞧了瞧, 看见了莲心,嘻嘻一笑,回头喊道:“阿姨,莲心姐和陈刚哥 回来了。”   她开了门,莲心拉拉我的手:“进来呀。”   一进门,觉得她家布置得好雅致,客厅里几盆蝴蝶兰开 得正好看,一丝淡淡的馨香飘入鼻息。客厅正中挂着装裱精美 的明清书画,好像是文征明、祝枝山的。   莲心妈妈从厨房里出来,见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 ,笑着说:“陈刚吧,听莲心念叨你好多回了,总算看到人了 。小伙子长得蛮帅呢。莲心,你一早打电话就好了,我刚出 去买了菜回来,快坐,坐,小燕,快倒茶。莲心把电视打开。 ”   我忙叫道:“阿姨,您歇会儿,我和莲心来做吧。”   莲心妈笑了:“陈刚,你头次来哪好意思。坐吧,莲心 爸爸在下面开会,快回来了。等会儿,你们多喝几杯。”   她从一边的壁柜里取出一条中华香烟,抽出一包来递给 我:“你抽烟吧,来,这是莲心爸爸的,我也不知道好坏。”   莲心笑了:“妈,中华烟还不好呀。”   她显得轻松愉快,把电视打开了,对我说:“陈刚哥, 该我来伺候你了。”   她拿出了瓜子糖果,靠在我身边,嗑着瓜子儿。   说实话,尽管我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,坐在这里还是感 到了几分局促。毕竟她爹是我们这儿的父母官。   一会儿,小燕把茶端来了。据说她是莲心的一个表妹, 我看有点像保姆。小燕在莲心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,莲心格格 笑个不停。   我拿着遥控器换了几个频道,看见了快乐大本营便停了 下来。里面的李湘正叽叽喳喳地和几个小白脸男孩子闹着。   莲心把遥控器拿过去换开了:“我不喜欢她。”   我忽然心里一跳,心里感到了一丝沉郁:虹虹过去也说 过,她不喜欢李湘。想起虹虹,我感到心里发虚:照莲心的想 法,我这么稀里糊涂发展下去,我怎么办?我的心情忽然变 坏了。   莲心见我沉默了,便拉起我:“走,到我房里去。”   莲心的房间一看就是女孩儿的闺房,床头是一张港台明 星的照片,就是那位到新时空来过的明星。记得高中时我说过 朱莲心有些像她。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相夹,我拿起来看了 看,是莲心的艺术照。   红唇、皓齿,脸上有淡淡的红晕,睫毛很长,目光温柔 缱绻。一个令人心动的清纯女孩儿。   莲心在一边看着我,一丝女孩的幽香和淡淡的温热气息 在漾动。   一会儿,她拿出了自己的相册,一页页地翻开。   真是出身在知识分子家庭,同我这农民家庭就是不一样 。   一个扎着小丫丫的小家伙在骑木马,这是莲心一岁时的 形象;一个脸上涂得红红的、嘴唇红红的、扎着蝴蝶结的小姑 娘在话筒前唱歌,跳舞,这时,莲心五岁;一个戴眼镜的男 人抱着一个小姑娘在公园里,两人欢快地笑着,这是她和父亲 ;然后,莲心长大了,戴着红领巾在学校里表演节目,和一 大群学生们的合影;上了初中,莲心的小圆脸变尖了,变漂亮 了,她和同学们在一起春游。莲心见了一笑:“那时我是团 支部书记,组织活动呢。”我笑笑:“我还是班长呢,行政首 长负责制。”   她拍拍我:“知道你优秀。”   再看,上了高中,她已经成了个身材苗条、秀发飘飘的 大姑娘。这和我印象中的那个清汤挂面式发型或马尾辫的女孩 儿基本一致。   让我意想不到的是,其中有一张合影中居然有我!我又 惊讶,又茫然。   她却兴奋地脸都红了:“你忘了,那次全校数学比赛, 你是第二名,我是第四名。老师让我们前八名照了合影。   我想起来了,可我的那张照片早不知到哪儿去了。   我想取出来:“给我了,做纪念。”   莲心却一把夺过去,低了头:“就这张照片,我不能给 你。”   我奇怪:“我的不见了。你那么多高中照,这张给我不 行吗?你看你,这张上面你像个乖乖女,好严肃,不苟言笑的 ,一点都不动   人。放在里面不好看。”   莲心却紧紧抱着相册,像个倔犟的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具 。   我笑了:“那就算了。”   她见我这样,歪头一笑:“人家就只有这一张最喜欢了 。”   我看着她,咬了咬嘴唇:莲心对我确实是真心的。   她看着我,慢慢偎到我怀里:“陈刚哥,我老早就喜欢 你。只是你不知道。那次参加数学比赛,我就坐你旁边,我心 跳得好快。看你刷刷地做题做得飞快。我的脑子就像浆糊, 好几个常用公式都想不起来了。”   我看了看她,有些感动:莲心真的是喜欢我。我如果要 拒绝她,还真不能太轻率了,伤了她,也会让我良心不安的。   莲心她爸,县委朱文清书记,其实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 子干部形象。戴着眼镜,清瘦。对人很和气,一点官架子都没 有。他和我一见如故:“小陈哪,我早就知道了你的名字, 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哪。”   我有点腼腆地笑笑:“朱叔叔,您对我的关心我心里一 直记着。总想来看看您。”   朱书记笑了:“是呵,我也给莲莲说过,什么时候让你 来家里玩玩。”   正说着,莲心妈妈来催:“小陈,吃饭吧,你朱叔叔专 门从外面带了瓶好酒。”   莲心听了,起身跑过去,拎了那瓶酒过来:“哇,爸, 你专门去买的?”   一瓶包装精美的五粮液。   朱书记笑了:“这是我那司机老李上街买的,我也不知 道,下车时他才给我。说是小陈来了,他也表个心意。”   我心里暗叹那老李师傅会做人。   朱书记起身说道:“走,我们喝两杯去。”   到了饭厅,桌上热腾腾的饭菜都摆满了。   我赞叹:“阿姨手艺真好,色香味俱全。”   莲心妈高兴地笑了:“快坐下吧,莲莲,你给爸和小陈 的酒杯装满。”   朱书记心情好,亲自拿过酒瓶:“小陈,在叔叔家里随 便点,都不是外人。”   我忙去接酒瓶:“我来吧。”   朱书记笑了:“也好。”   他把酒瓶递给我。我打开酒瓶,给朱书记斟满,然后给 自己也斟满了。转头问:“莲心,你也喝点。”   莲心把我肩头拧了一下:“明知故问。”   小燕正好来上菜,见了扑哧一笑,朱书记和莲心妈也在 一边看着我们笑了。   我起身端起酒杯笑道:“朱叔叔,我敬您一杯。”   朱书记也举起酒杯:“好好,来,我们一口干了它!”   莲心一边看着我们,脸上开心地笑着。   朱书记问道:“小陈啊,你多大了?”   我正要答话。莲心一边嗔道:“爸,早告诉您了,他和 我同年,比我大半岁。”   朱书记点点头:“哦,对对。”   他两杯酒下去,脸上有些微红:“你是学中文的,对吧 ?”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朱书记也笑了:“我也是学中文出身的。教过高中的语 文。”   我忙端起杯敬酒:“那我再敬您,早听说您是原县委办 公室的一支笔。”   他当教委主任后,又当过一段时间的县委办公室主任。   朱书记听了很高兴,真正有水平的领导喜欢听这种实事 求是的赞美。他居然一口喝干了。   我也忙一口干了,给他满满斟上,自己也满斟了一杯。   “朱叔叔,您的酒量好大!”这话很有些真实成分。因 为他已经连喝了三杯,足有四两多了。   莲心一边说:“我爸平时喝不了这么多的。爸,您还行 不行?不行,这酒让陈刚哥代您喝了。”她知道我是两斤的量 ,老乡聚会时最出风头的一位豪饮酒徒。   莲心妈妈看看我:“小陈,你代你朱叔叔喝了吧。”   我正要起身端过朱书记的酒杯,他却按住了:“不,我 今天很高兴。别看我脸红了,其实头脑很清醒。”   他端起酒杯:“来,最后干一下。”   我只好陪他干了。   然后,莲心妈妈拿来一个水杯和一袋药,让朱书记喝了 几片药。   我看了,心里很是不安。莲心看看我,说道:“看见没 有,我爸是舍命陪君子。”   我很沉重地点点头,   吃过饭,我和莲心就出了门。   一路上,我和莲心在县城的大街上走着,到处是熟人。 过去的高中同学多数都在县城里。   我一身西装革履,莲心也打扮得蛮像回事,走在这大街 上很引人注目。我很有派头地向过去的老同学、老熟人打着招 呼。莲心挽着我的胳膊,胸挺得高高的,很神气。   几个女同学见了她很是亲热,叽叽喳喳好一番议论。   在县城人们眼里,我们也许是很般配的一对:尽管是临 时的。   正走着,我的手机响了。接了一听,是刘姐打来的,那 个公关部经理。   “陈助理,你好。有件事向你汇报一下。”刘姐的口气 很谦虚。我答道:“好,你说吧。”口气也不像过去那么 谦虚了,我对她总在方总面前显摆自己有了点反感。   刘姐讲道,联欢活动的所有议程和节目都拟订好了。串 讲辞也出来了。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主持人定不下来。原来说请 电视台的那位主持人,后来她说临时可能有别的任务来不了 。我冷不丁地问:“节目单方总过目了吗?”   刘姐犹豫了一下:“她,看了一下。”   我马上烦了:“那她怎么说?”   刘姐淡淡地说道:“方总说请你回来定。”   我这才放了心,口气稍好了点:“那好,我明天就赶回 来。”   最后我嘱咐一句:“以后,联欢会的事情还没给我讲清 楚前,先不要急着向方总汇报。这是要负责的。到时候出了问 题打谁的板子?”   刘姐这才软了下来,连连向我做检讨:“对不起,主要 是您不在,事情有点急。来不及通知。下次一定注意。”   我说了声“好吧”就关了机。   这个刘姐总算软了下来。我心里多少好受了点:她毕竟 知道我天天在方总身边,得罪不起的。   一边的莲心挽起我的手:“你跟谁发火呢?”   我说道:“公司的一个小头头。”   莲心惊讶地看着我。   我笑了:“怎么这么看我?”   莲心说道:“你这么厉害?”   我笑了笑,没做声:公司里的人都清楚,今年八月份一 毕业,我可能就是总经理办公室主任。她算什么?!   当我们走到菜市场时,莲心指指一个中年女人:“看, 这就是过去我们县高的那位林茹老师。”   我心里一动:林茹老师?我当年的偶像?我想起很多年 前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女人。   林茹老师如今身材变粗了,正粗着嗓子和一个菜贩子讨 价还价。   感觉上。她已经完全与这个县城里的人没什么两样。当 年那种让男生们倾倒的成熟女性风韵一点都找不到了。皮肤也 有点糙了:四十多了吧?   我叹了口气。 第二十三章 幸福的小子   她穿了件保暖内衣,身体柔软而温暖,像条腰肢柔软的 鳗鱼,在我怀里安静地睡着。我心里没有一点冲动,满是一种 溶溶的温情和疼爱,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和头发。感觉中, 她真像是我的一个女儿,我的娇宝贝,呵呵。   闹醒了我,这家伙却在我轻轻的抚摸中睡着了。   我看看窗帘外那朦胧的月光,感到了家的温馨。   现在,让我最操心的,已经不是怎么给莲心一个交代了。   刘姐总算把我当了回事,还记得给我打个招呼。但是, 我离开武汉仅仅才两天,她就把联欢活动的所有议程和节目都 拟订好了,久久不决的主持人串讲词也弄出来了。还没跟我 通个气,就直接让方总过目。好高的效率,好快的身手!摆明 了是想把我扔到一边,她想抢这个头功。   好在方总表态太及时了,是的,一切都等我回去再定。 我不说话,刘姐这件事就搞不拢!想当副总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?   和莲心在街上走,我就想好了,串讲词要再改,她定的 不算数。主持人必须由我来定:这是我拍板决策的最后机会。   我必须在走上总经理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之前,在公司里 树立一个良好的威望和形象。   方总经验老到,让我回去再定,也是有意牵制一下刘姐 ——她对刘姐过于张狂也是怀有警惕的。   呵呵,在城市的人堆里到处都是这样的生存斗争。   我想了想,谁当这个节目女主持人呢?这个人必须由我 来定,但她又必须给我把事办好,最好能搞得精彩。搞砸了锅 ,同样戏也不好看,影响我的形象。   忽然,我眼前一亮,想起一个人来,忙问身边的莲心: “你的那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周眉在不在武汉?”   几次接触,我发觉周眉其实在这方面很有天赋,北京女 孩子的普通话比谁都地道。听说她还在大学生艺术节上当过一 个项目的主持人。   莲心很奇怪地看看我,想了想说:“不在,她走得比我 还早,和你们寝室里的那个肖胖子,一起回北京了。”   “他们还真谈成了?”我笑笑。   莲心一笑:“那是,别看肖胖子其貌不扬,追女孩子很 有一套呢。一张嘴哄死人,成天把寝室里的女生逗得笑声不断 ,人们叫他开心果呢。”   我看了看她:“那卫诚呢?他后来找过你没有?”   莲心低头笑了:“他到我学校去找过我几次。后来,他 大概看出来我不是太热心,就慢慢淡了。其实,他条件蛮好的 ,人长得高,帅,对我也很体贴。但是和他在一起老让我想 起那个李文强,心里很不舒服。他的很多地方和李文强蛮像的 。总让我内心深处感到还是有点隔。”   我一笑:“那是你没有进入角色,感情有时靠慢慢培养 的。卫诚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。过去我和他有点小误会,但说 老实话,他为人很好,比较踏实。连我都信不过的人,是不 会给你做介绍的。莲心,我对你,其实比对我那个亲妹妹还用 心、还认真,生怕你受人家欺负。”   莲心看着我,样子很感动,把我的手捏了一下:“陈刚 哥,其实,有时我真感到你和我在一起肯定会很圆满的。你想 想,我们认识的时间最长吧,从高中到现在有七八年了。一 个地方出来,又在武汉一起上大学。有时我就一个人傻想:老 天并不是没有给我朱莲心机   会呀,是我自己没有把握好呀。想多了就一个人偷偷的哭。 有时我都弄不懂,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你喜欢我,怎么才能让 你和我在一起。只怪我太笨了,太,太老实了。”   莲心的泪水又扑簌簌地直往下掉。   我很看不得别人在我面前流泪,这会让我心软得不像个 男人,变得优柔寡断。   想起那天邀请莲心、周眉来我们学校玩,我那时的心态 真的是把她当了家里的亲人,甚至还怕虹虹有些无意的动作伤 害了她。   但是,我不可能和她再有那种更深的关系。伤害虹虹的 后果让我心有余悸:那种危险游戏不是我这种人能玩的,我很 容易陷进去。   我只能是那种忠实于老婆的痴情老公。让心爱的人伤心 ,我自己的心也会滴血。   吴青青讲的那些虹虹受伤后对我的绝望和灰心,让我深 深地感到后悔和后怕。甚至我感到虹虹的那些评价并不是过份 和夸张。   如果陈刚明里山盟海誓,背后又偷欢滥情,从性质上讲 ,真的比胡文林明着去花心风流更可恶。因为这种行为欺骗性 更大,一旦揭穿后给所爱的人造成的伤痛也更大更深。   我想着想着,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: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。莲心现在只能是妹妹的那种角色,甚至比对妹妹还好都行, 但不能是情人。这是完全不同的身份,我想我会把握分寸。   不过,想到虹虹,倒提醒了我。心里又闪过一个念头: 让虹虹来试试主持人。她在我们学校主持过晚会,搞这个不会 差吧。   不过我们这个联欢活动电视台要转播的,档次和质量还 真不敢马虎。   就让虹虹试一下!   我心里有了主意,感到肩上松了下来。   在莲心家吃过晚饭,我就准备走了。   莲心陪我下了楼,问我是不是回去。我摇头,说想到爹 坟上去看看。   毕竟明天就要走了,又不在家过春节。爹看不见儿子, 在地下会寂寞的。   莲心想了想:“那我陪你去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算了,太远了,你去不方便。”   莲心想了想,拿出手机,打通后先是甜甜地叫一声“李 伯伯”。   她是在给朱书记的司机李师傅打电话。她说想借车用一 用。李师傅犹豫了一下,问是什么事。莲心看看我,回说是想 和我一起出去一下。李师傅痛快地答应了,让我去取车钥匙 。   莲心还是很有办法的。   我驾着车,莲心就坐在副座上。   出了县城,一路在山路上盘绕,莲心身子随车身晃动着 ,她扶住我的肩膀,格格笑着。   这里是我们县最险的一道山路,四周是悬崖,一条十米 宽的公路弯弯绕绕地盘上山去。   到了父亲坟地,我取出在县城买的纸钱、鞭炮和香。在 父亲坟头跪下,然后用打火机点燃纸钱和香,一点一点地烧起 来。   山里很静,静得听不到一点人声。望着那明灭不定的火 光和袅袅香雾,我好像看到了父亲的脸庞在火光中出现。耳边 响起过去他常说的话:“刚娃子,做人要有骨气、有志气, 不怕穷,就怕熊(无用)。”   我常常感到,父亲与儿子是一种奇特的关系,常有着一 种神秘的联系与沟通:是两个男人之间灵魂上的沟通,一种心 照不宣的默契。父亲去世这些年来,我一直感到背后有双眼 睛在盯着自己:那双眼睛是在看我是不是有能力让妈过得好, 让妹妹读得起大学,我自己混不混得出个名堂。   父亲去世,我感到他是死不瞑目的:妹妹在上学,还没 工作更没出嫁;我也在上学,没有成家,妈身体又不好。我想 ,父亲其实是带着一个作为家里顶梁柱的男人内心最大的遗 憾撒手而去的。   我深深知道,父亲生前外表谦卑,其实内心是很要强。 我的性子也倔,从小没少挨他的打。   我忽然有点想哭。父亲一生贫困,但是为了把我和妹妹 拉扯大,他尽了一个农村男人最大的努力。在我印象里,他没有 一天不在干活。他勤劳得都不知道生活中还有享受这回事! 他最大的享受就是看我的成绩单,就是听到乡里乡亲的人称赞 刚娃子争气。   “爹,儿子来看您了。儿子今年大学马上就快毕业了, 专门来看您一眼。儿子永远记得您的话,一定会争气,混出个 人样子。还会早日成家立业,把儿媳妇带来给您看看。您就 好好在这里安息。”   我一边流泪一边磕头。莲心走了过来,在一边帮忙烧纸 。   我看了看她,擦干了泪水,起身,把鞭炮点燃了,“噼 哩啪啦”地一阵轰响,山谷里传来阵阵回声。   我相信父亲一定听到了儿子的心声。   我和莲心一起走了几步,又回头再看了看父亲的坟。心 里默想:爹,您没什么可遗憾的,您还有个儿子。您去后,儿 子已经把一切都担起来了。将来还要让妈把病彻底治好,让 妹妹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,嫁个好人家。我自己好好混出头脸 ,不给牛牯村的陈家人丢脸。   没什么说的,男人就是要顶起一片天!   第二天清早,我坐村里刘贵生的农用车赶到县城,把我 妈送给莲心家的一袋柑桔、香菇和腊猪蹄膀送到了县委大院儿 ,和莲心一家告了别。   分手时,莲心那样子像是要哭了,一个人在阳台上老站 着。   我也在大院儿门口站了一会儿,看着她。   她朝我挥了下手,喊道:“陈刚哥,路上小心。”   我也朝她挥挥手:“好,你进屋去,外头风蛮大,你穿 得太少了。”   她只穿了件羊毛衫,看去很单薄。   我转过身,县委办的一个副主任,就是我父亲逝世时帮 当时的朱县长给我送慰问金的那个小王,拉着我的手:“小陈 ,到我那里坐坐。”   我笑笑:“下次回来一定请你喝酒。”   他笑了:“只怕到时要喝喜酒了吧?”   我也笑了:“早呢。”   火车一进大武汉,一看到长江大桥,我就感到莫名的激 动和兴奋。   我发现这些年来,自己不知不觉深深爱上了这座城市。 在这里,我完成了从外形到内在气质的城市化,度过了那些难 忘的青春岁月,找到了一份珍贵的爱情,更重要的是找到了 自己事业的立足点。   下学期主要是实习。其实到了大三大四,基本上就是怎 么推销自己了。很多同学都到处拱路子,农村学生、小地方来 的都想留汉,而城里的、武汉的不少人又想到沿海去谋发展 。   我很幸运,新时空在等着我。   为了充分适应未来的职业生涯,我又报了工商管理专业 的自修。   一下火车,虹虹就在站口等我。   几天不见,虹虹让我感到眼前一亮,看了她半天:今天 这丫头穿了件鲜黄色高领衫,衬得她本来白嫩鲜润的脸格外俏 丽;下面一条直筒裤,显出了身段袅娜,线条宛转。黑头发 湿湿的,用一根黄色丝带扎着,看去很是清纯可爱。   武汉的女孩子真会打扮自己。   她冲我轻轻一笑,像个孩子似地,那一粒浅浅的小痣在 鼻头也调皮地一皱。   妈的,就是这种迷死人的笑,让我从骨子里发酥:从这 点看,我这人确实有点色。   “看什么看?没见过我呀?”她格格一笑,帮我提起一 个箱子。我叹道:“虹虹,你依然那么漂亮,永远那么漂 亮。”   她有点得意,还用手故意把头发抖动了一下。我笑了笑 :难怪莲心说她有点拽。   我拦下一辆的士,朝司机指点了一下去处,到虹虹家。   在虹虹家,见到虹虹的父亲,和虹虹的那位继母。   虹虹父亲和我一见如故,帮我把行李一起搬到一边的空 房间里。但那位继母则有点冷淡,礼节性地点点头。   虹虹只跟她的父亲讲话,一起吃过饭,她就一把拉着我 进了她   的房间。   坐在床上她一个人生闷气。一会儿她就抽抽答答地哭了 起来。   我上去劝她:“刚才还好好的,你怎么了?”   她说道:“我看见那个人就烦。要是我妈在,肯定不会 这样对你。”   我想起她继母一年前那样刻薄地骂过我,心底也有点厌 恶,但现在我的心态宽和多了。我劝她:“没什么,反正我喜 欢的是你,不是娶她。”   虹虹听了一笑:“你倒想得开。”   我摇摇头:“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,受过各种各样的 气。现在什么都想得开。”   是的,只有经常想得开的人才是最有韧性、最经得起挫 折、永远打不垮的人。   这一夜,我住在虹虹家。本来我想和虹虹后母生的弟弟 ,一个小学生,睡一屋。虹虹却拉着我到她房里,坚持要我和 她睡一起。她说,她都不怕我怕什么事。   虹虹后母不咸不淡说了两句,意思是没有结婚不要随便 住一起。   虹虹迸地一声把门关上了。   虹虹后母还是想缓和一下关系,专门送来两床被子。我 感到她还不是那种蛮横到无理取闹的人,便接过来道了声谢。   虹虹没理她。   晚上,我们睡在一张席梦思床上,却分开盖着两床被子 。   由于昨晚坐了一夜火车,我根本没有恢复过来,也想安 安静静地睡一会儿。虹虹半夜却钻到我被窝里来了,把睡得正 酣的我闹醒了,我心里老太不高兴,嘟囔了两句。她却嘻嘻 一笑:“我要你抱我睡。”   我轻轻吻了一下她,便相拥而眠。   她穿了件保暖内衣,身体柔软而温暖,像条腰肢柔软的 鳗鱼,在我怀里安静地睡着。我心里没有一点冲动,满是一种 溶溶的温情和疼爱,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和头发。感觉中,她真像是我 的一个女儿,我的娇宝贝,呵呵。   闹醒了我,这家伙却在我轻轻的抚摸中睡着了。   我看看窗帘外那朦胧的月光,感到了家的温馨。   我想,和虹虹的缘份大概是天注定的。   第二天,我和虹虹就到东湖转了转。   那是一片宁静、幽深、清澈的湖面,树林环湖而立,蓊 蓊郁郁,上空烟岚若凝。林中静谧无人。我和虹虹踏着沙沙落 叶走进了鸟语林,那一声声天籁像是来自遥远的记忆。   虹虹脚步轻盈,孩子似地挽着我的手。我今天穿着夹克 和休闲裤,和她在一起像是度假的恋人。   在这片安静的林子里,殷红色、浅紫色、黄褐色、灰白 色的树叶在风中瑟瑟发响。我躺在一块大青石上,仰望着灰白 的天空,枝叶交覆,天光迷离,湖面上吹来清冷潮湿的风。 虹虹像只猫似地蜷到我怀里,用一片红叶子的细茎轻轻刮擦着 我的脸。   “刚刚,你毕业后一找到了工作,我就想和你结婚。” 她轻声说。   我用手轻轻梳着她的头发:“行,我巴不得马上就娶你 。但是哪那么容易呀?房子、家具、电器哪里来?”   虹虹抬起头用手撑着下巴,一双鬼机灵的眼睛盯着我看 :“有钱就行呀。我想好了,爸给我们买套房子,再给20万块 钱就能办个蛮像样的婚礼。”   我听了忽然感到一阵郁闷,喟叹一声:“我怎么老要靠 别人?”   虹虹朝我脸上亲了一下:“别操那么多心啦。我爸早就 说要送我们一套商品房。”   我皱皱眉:“虹虹,结婚证可以先拿,办婚礼我还是想 等我自己有了实力再说。”   我真想凭自己能力办一个像样的婚礼:虹虹是我这辈子 最爱的人,可不能随随便便。我要向世人宣告我的成功:事业 、美女,男人该有的我都有了!   虹虹的眉头一皱:“你呀,就是好逞能。”   我故作轻松地笑笑,搂她入怀:“别生我的气,结婚真 的那么重要吗?我现在还不到法定婚龄呢。”   虹虹拍我一下:“那我可过了。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好,我们一毕业就领结婚证。不过,”我 看了看她。虹虹奇怪地看看我:“有话就说嘛,绕弯子做 什么事?”   我笑了笑:“我还想让你帮个忙呢。想让你当个联欢会 的主持人,电视台还要转播。肯不肯赏光?”   她笑了笑:“我的身价可是蛮高的哟!一般的我还不去 。”   我也笑了:“这是个商业性质的,不会让你白干。”   她打了我一下:“你还当真啦!”   然后她又说道:“该不是你们那个什么新时空吧?”   我点了下头。   她有点不高兴了:“刚刚,我早就让你莫在那里干了。 我让我爸在公司里已安排了。”我想起斯叔叔讲的那些,很是 感动。这个傻丫头还口口声声要让我做副总呢,这是能随便 说的么,就是斯总有这个心也要慢慢来。我还是先在新时空站 住脚,娱乐行业天生是年轻人的天下,有得做,也有得赚!   我说道:“好,我听你的。但是这次真的你要帮帮我。 算我求你好不好?”   虹虹叹了口气:“那好吧。不过我只在学校里主持过。 ”   我笑了:“你可以,很有潜质的。为了让你上,我还和 他们争过呢。”   虹虹开心地笑了。   看着她单纯、信任的目光和明亮得阳光似的笑容,我心 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。   下午,我打的到方总家里去了,给她带了些柑桔、香菇 和腊肠。   我一进门,方总就很高兴,把我送的山货都搬到了厨房 里。   方总问我家里人怎么样,我说都还好。我说把那四千块 钱给妈时,特意说这是我打工所在的单位领导给的。妈当时很 高兴。   方总听我讲了却没做声。我以为哪里又讲错了。   方总看了看我,轻声说:“你真说是单位领导给的?”   我点点头:这没什么不妥吧。   她眼眶有点红了,沉默了一会儿。我便讲起了联欢晚会 主持人的事。   她笑笑:“这件事就交给你了。我给刘经理也说了,不 管什么事都由你回来再定。小陈,我相信你的能力。”   冬冬过来把我的手拉着,让我和他玩电子游戏。   方总却问他作业做完没有——方总教子也是很严的。   冬冬说早做完了,方总亲自去察看了一下作业本,才放 心。她对我说:“小陈,你陪他玩下子,我来做饭。你等会就 在这里吃。”   我一听,心里有点激动,这可是头一次在公司老总家里 吃饭哪,忙起身说道:“方总,我来做吧,您陪陪冬冬。”   方总笑了:“算了,还是我做,男伢是做不好的。”   她脱掉职业装,换上一件休闲长裙,走进厨房。   冬冬老缠着我打游戏,我只好坐下陪冬冬玩了起来。   一会儿我把电视打开,里面正在放《犬夜叉》,冬冬便 看起了动漫剧。   我来到厨房,见方总正在折菜苔,便也坐下来帮她。一 边和方总拉扯家常,一边折菜。   她听我老“方总”、“方总”的,笑了笑:“在家里随 便点,你莫老叫我方总。”   不叫方总我不知道该叫什么了。   她想了想:“叫阿姨也行。”   这把我也逗笑了:“冬冬叫我叔叔呢。”   她看看我脸微红了一下:“那随你。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叫方姐吧。”   她轻轻撇了下嘴:“我可比你大十几岁呀。你看,我三 十五岁,你是二十一岁的毛头小伙子,大了你十四岁呢。好, 算了,方姐就方姐吧。”   她取下厨房的白色长围腰。“来,帮我系上。”我忙接 过来轻轻给她围上,然后把带子系好。   “您要在公司里,谁也不会想到你还做这种活儿的。” 我说道。她笑了:“我还不是个女人。是女人就要带孩子 ,做家务。”   方姐到厨房忙去了。   一个人没事儿,就坐在客厅里给虹虹打了个电话,说在 同事家里吃饭,让斯叔叔和阿姨不给我留晚饭了。   虹虹问是哪个同事,我低声说:“是我们公司老总。”   虹虹一笑:“好呵,拍马屁去了。那你吃了饭早点回来 。”   看冬冬一个人坐那里看碟子看得出神,我就在方姐家里 走了走。   她的家很宽敞,复式结构,客厅很大,不过有一半基本 上是冬冬的天下,摆满了弯弯的赛车跑道和各式玩具赛车,再 就是成套的儿童卡通光盘影碟。看得出来,方姐很爱这个孩 子。冬冬可能缺乏父爱,但母爱是只多不少。说实话,那些赛 车、光盘也让我很有感慨:现在城里的孩子真是幸福。从小 我基本就没有什么玩具,天天和牛、狗打交道。上山采点果子 或割点猪草算是放风了。不过,那时在大自然里玩耍也算自 由快活。   墙上有幅方姐的舞装照片,细腰轻软,皓齿红唇,很地 道的艺术美人照。那该是她年轻时候的形象,一点不比现在那 些明星逊色。   从照片上看,当过舞蹈演员的方姐二十多岁时是个典型 的江南美女。白皙的皮肤,姣美的面庞,一双很美丽的大眼睛 ,苗条匀称的身材。那时该有不少人追求吧。   现在来看,她长得稍丰满了点。不过,她怎么是一个人 带着孩子呢?而且听阿蓉说,她一个人单身了很多年。难道她 不感到需要一个家庭吗?我知道,都说方总和周总有某种暧 昧关系,她凭着这层关系才坐上了一把手老总的位置。所以, 我在她面前从不提起这些。   我看着想着,方姐过来了,泡了杯很是清香的绿茶递给 我,闻起来是西湖龙井吧。   她看看照片对我笑道:“这是我年轻时候的照片,现在 不行了老了。”   我看着她说道:“不老,都说女人三十一朵花呢。”这 是对任何一位感叹年华易逝的女人理所当然的奉承话。   方姐看了看墙上的照片,眼神有点伤感:“小陈真会说 话,安慰我呢。”   不一会儿饭菜都做好了。吃饭时,方姐不停地给我夹菜 ,很认真地看着我把菜吃完。   吃了饭,方姐打开电视,又给我泡了很好喝的龙井茶。 然后,和我坐在沙发上聊天。她告诉我说这茶是她家乡的,问 我好不好喝。我点点头:哦,原来她是杭州人,怪不得老讲 普通话。   一会儿,冬冬就跑了过来,躺在我怀里看着卡通小人书 ,认不得的字就问我。我在详细地给冬冬讲书上的故事时,方 姐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们,那样子安祥、幸福而又愉快 。我偶尔抬头时,常会与她注视我的目光相遇。而她的脸竟会 泛起红晕来,并转过头去。有一种女人的羞涩。   这时我的心跳就有点加快:我看到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 方总。平时,她在公司里杀伐决断,让男人们都怕。人们暗地 里叫她“撒切尔”,意思是“铁娘子”。说实话,我挨批评 多了也怕她,她一个严厉的眼神都让我心惊肉跳。她批评人时 那个厉害,有时会让人直冒汗。   但是这时,在家里,她是一个温柔而细致的母亲,一个 能干而周到的家庭主妇。不过,我感到刚才她那女人羞态中多 少还是含有某种不能言喻的意味,那种意味会让一个正常的 男人心跳。   这让我感到了某种紧张和恐惧:我和方总的关系是不是 太近了点。毕竟我现在是一个未婚男人,方总是离异的单身女 人。在阿蓉那样的女孩子嘴里该会惹出多少事来。   但我还是相信,方姐不是那种人。她对我的关心和爱护 ,我相信是出自一个做过母亲的人的一种本能。在她眼里,我 不过是一个毛头小伙子,一个大学生而已。我比冬冬才大十 岁呀。至少现在,我根本看不出来她对我有过怎样的企图和想 法。   而方姐此时的情绪却格外好,她对我讲了很多,几乎有 点无话不谈的味道。现在我才知道,方姐很早就离了婚的。她 原来在某部   门当官的丈夫有了外遇,孩子才三岁就离婚了。孩子是方姐 一手带大的。我这才知道了冬冬怎么会那么女孩子气,为什 么又会那么喜欢和我在一起,也许就因为他家长期没有一个男 人,而我的出现给他家带来了一点不同的活力吧。   方姐问我,毕业后要去哪找工作。现在许多国有企业已 经不景气,就业形势也不好,但大多分到的单位都不是太好。 我点点头:“是的,现在本科生就业是有问题。”   方姐说:“毕业后不如就留在武汉,我可以帮你找个好 的工作。按现在的政策,武汉市在国家发展规划中的地位会很 重要,将来经济发展快,以后可以在这成家立业,当然,” 她看了看我,垂下了眼帘。“最好到新时空来。……”   我想起虹虹给我安排的她父亲公司,也许那里环境会好 一点,斯总可以给予关照。但是从内心讲,我喜欢新时空。而 且,我真的不愿意让虹虹把我什么都包办了:我真的想赚到 五百万后娶她,用我自己的钱娶老婆。   唉,虹虹,我对你的感觉真是很复杂,刻骨铭心,百味 杂陈!   于是我下了决心:“我很喜欢新时空,这里很适合年轻 人成长、摔打和创业。如果您认为我合适,我想就在新时空。 我想,将来会有很大发展的。”   方姐眼睛看着电视屏幕,看不出她的表情,但感到她轻 轻地出了口气:这个时候,她又是那个城府很深、把握大局的 老总样子了。   走的时候,她从楼上一直目送我下楼,还不自觉地拍拍 我的肩膀,帮我整好衣服,让我小心要走好。   她的目光清澈而温暖,这让我十分感动:像母亲,像大 姐,像我很遥远的梦里的某个影子。   说实话,现在我很同情她,别看她外表风光,其实她一 个人带着个孩子,背后还要蒙受那些流言飞语,内心的孤寂和 委屈谁知道呢?   寒冷的都市暗夜里,谁能给我们的心带来温暖?谁能给 我们一个温暖真诚的怀抱?   这其实是大都市里每一个孤独男女们内心的呼喊。   给我温暖的怀抱在虹虹那里。   走到虹虹家的门前,我摁摁门铃,虹虹穿着睡衣、搭着 拖鞋跑过来开了门,对着我轻轻一笑。   像一道轻盈而柔和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我的心情。   那时,我真的感到走进了一个女孩子温馨而善良的怀抱 里,她给我驱散了心灵深处的孤独和寂寞。   有时,我感到自己像冬冬爱看的那种奇幻故事中的大力 英雄,是虹虹这个美丽善良的女神赋予我向命运搏斗的勇气和 力量。   “给我力量吧,我的爱神!” 第二十四章 我晓得,你吃醋了   我啪地点燃一支烟,冷冷地看着台上:男人都有的那种 嫉妒心理终于翻上来了。   不是别的,虹虹和他站在一起,我就是心里不舒服,但 是偏偏又是我自己让她来的。   虹虹也每每为李晓峰的幽默格格发笑,更让我很不快。 那一刻,我的脸色也许很不好看。而坐在前面的丁雅莉不时回 头看我的表情。   “你好,陈助理。”   一位穿着笔挺西服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眉清目秀, 英俊异常的年轻男人很自信、很友好地向我伸出手来。   他是本城明星人物之一,在电视屏幕上接受千万双眼睛 检阅和欣赏的青春美男主持李晓峰。   “你好,劳你大驾,辛苦你了。”   我也热情地伸出手去,握住那个男人一双白皙、修长的 手。   他的形象是无可挑剔的,甚至还带有某种女性化的阴柔 与温雅。而一口纯正动听的普通话,那种带有磁性的柔和而优 雅的喉音,也让他平添几分男人的魅力。   连一向处事老到的刘姐在他面前都流露了某些女人的羞 涩和风情:真是魅力不可阻挡!   我感到,自己一向比较自信的男性骄矜和自我魅力感受 到了   威胁和挑战。像他这样的男人只要在我们娱乐城一出现,那 帮好色的小丫头们准会忘乎所以地发出尖叫,让一边的其他 男人自惭不已。   他给了我某种压力。   好在,我的身高超过了他,他不到一米八,中等偏上。 这让我心理上喘了口气。毕竟上天是公平的,不可能把完美的 东西都赋予某一个人。   此时,我的身份是这台晚会的主要负责人和策划人,这 使我得以很从容地、很亲切和他打交道。   适时的智慧和从容大气的风度,此时是衡量男人魅力的 标准。   我把身边的虹虹介绍给他:“这位是B校著名校花斯晓虹 小姐,她将和你一起主持这台晚会。希望你们合作愉快。”   虹虹看上去有点兴奋。她和这种还算名人的男性打交道 不算多,脸有点红,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李晓峰。   我和刘姐就走到台下,以监制和总导演的身份观看他们 的舞台效果。   台上,李晓峰主动地和虹虹交谈了几句。虹虹用手理了 下头发,很甜美地笑了笑。   我心底掠过一丝不快,说道:“好,可以开始了。”   事先,已经把串讲辞都交给了他们。虹虹是昨天在家里 刚刚才看了一遍。李晓峰是个很敬业的人,连串讲辞都帮忙又 修改了一遍。这让我和刘姐都很感动。   刘姐这时站起来对两人说:“联欢活动一开始,分别有 我们公司员工组成的锣鼓队敲响锣鼓,然后你们在锣鼓声中上 场。这个时候,你们是站在舞台中间,所有的灯光都打向你 们。第一句话声音要洪亮有气势把气氛营造好。”   然后用手朝两人示意了一下。   做这种活动,刘姐是富有经验的。这让我心里不太高兴 ,虽然我对这一套不是太熟悉。两个主持人于是字正腔圆地开 始念起了串讲辞。   李晓峰风格沉稳,音色浑厚。而虹虹的声音则清新亮丽 、活泼多姿。两人念了下来,可算是珠联璧合,感觉非常到位 。   虹虹不愧是“校花”(呵呵,我临时封的。在我们那所 女生云集的学校,她能不能算最漂亮的还真不敢保证。但在我 心里,她就是花魁。)真是给我长脸。   刘姐看看我:“陈助理,你们学校还真的出人才嘛!”   我笑笑不语,眼睛只是盯着虹虹看:她是我拍板定的主 持人,她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。   而接下来,虹虹已经进入了舞台状态,举手投足间居然 显得老到圆熟,舞台经验十足。难怪她居然敢挑李湘的毛病, 敢说章子怡的短处。   我真觉得她有文艺方面的天赋。   整个演练结束时,多次参与筹办过公司大型公关活动的 刘姐点点头:“两位主持人都选对了。这下放心了。”   而接下来,她对我也尊重多了:虹虹成了我的“杀手锏 ”!   一会儿,虹虹跑了下来,兴奋地看看我:“怎么样?我 的感觉找到了没有?”   我当着外人不好称赞过份,只是矜持地点点头:“还不 错。”   她却打了我一下:“就是不肯多夸夸我。我自己都感觉 蛮好的。”   我看了看她,李晓峰也在旁边听着。   这时我是堂堂的领导呀,虹虹这打情骂俏的成何体统? 我忙掩饰地说道:“这个这个,有几个地方还是要注意。比如 站姿,呵,这个这个,刚才还是有几个地方把握得不够好, 呵,比如,这个这个,”   我装出一副深沉、和蔼、稳重的样子,七扯八拉地讲了 几点想法。   确实,我这时的身份是代表公司领导审看节目的。   虹虹感到好笑,转身对刘姐说道:“刘姐,您是主要负 责这台晚会的吧?”   刘姐忙解释:“丫头,这台晚会的主管领导是我们公司 的这位陈助理。”   虹虹朝我挤眼一笑,她还是对刘姐说:“我想还表演一 个节目。”   “哦?”刘姐愣了一下。“什么节目呢?”   她想了想:“个人表演唱吧。”   刘姐看了看我,那目光是征求我的意见。我没做声:我 和公关部商讨了这么久才定下来,临时随便改动节目是比较忌 讳的。   虹虹朝我哼了一声:“说话呀,你这个大官僚!”   她这样子真的有损我的威望。   但老婆的心思我又不愿意违背,算了开个后门吧,出了 问题我负责就是。于是我想都没多想:“可以吧,可临时插进 去,时间要控制好,不要太长了。”   虹虹听了,兴奋地抓住李晓峰的手:“李晓峰,我们商 议一下子,怎么样加到里面去。”   那种亲密的样子,一下让我顿时心生嫉妒。   新年的脚步逼近了。   我们的整台晚会经过几次彩排,顺利通过了老总们的集 体审看。那些平时把我当成打工学生的老总对我刮目相看。因 为这台晚会从创意到组织筹办最终是我决定的。   虹虹的表演唱没有纳入审看内容。只是两个主持人临时 商量好了客串一下,灵活掌握。方总对两位主持人从形象到风 格还很满意。她是做过舞蹈演员,对这些算是行家。只是她 听刘姐说虹虹是我定的主持人,不觉多看了虹虹两眼。   在腊月二十八那天,我们精心准备的晚会终于在公司礼 堂正式开始了。电视台把转播车也开进来了。我们邀请了各方 面的政府要人、往来较多的客户和一些和周总方总等关系较 好的社会名流,一个个都坐在前排。   让我奇怪的是,丁雅莉居然也来了。她看见了我,很友 好地和我打了个招呼。我也对她笑了笑:“你怎么来了哇?”   丁雅莉淡淡一笑:“我怎么样不能来,虹虹都来了嘛。 ”   我看了看台上正在紧张准备的虹虹,有点不理解。   晚会的气氛浓重而热烈。节目开始时,先是一位政府官 员,后   是周董事长、方总上台致辞。方总的讲话稿是我写的,充满 了激情和文采。   最后一句“我们新时空将让全市广大顾客朋友,在新一 年里增添新的快乐和喜悦,我们全体新时空人将与大家共创新 的辉煌!”引得全场掌声雷动。   节目一个一个上来,歌舞、小品、相声、戏剧清唱。   虹虹今天穿着低胸旗袍式晚礼服,脸抹红晕,发髻高挽 ,身段袅娜,真是又美丽又性感。   而李晓峰一身燕尾服,领口打着黑色蝴蝶结,头发有型 有款,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女性味道十足。   看着他们那么珠联璧合地站在台上,我心底隐隐翻起了 醋意。   当然,我倒并不怎么自卑,毕竟人家叫了这么久的帅哥 ,自己给自己打气也算个帅哥吧。更何况虹虹死心踏地爱我, 那小子一时半会儿也夺不走。但作为男人,我还是禁不住地 暗暗比较:老子的个头起码比他高,和娇小的虹虹在一起比他 更显伟岸。他只是皮肤比我白一点,普通话讲得比我好一点 ,年龄比我大好几岁、在社会上混的时间比我长一点而已。   但是,他很善于调动现场氛围,有点央视那个很拽的李 咏的味道;而且他还善于在女孩们面前作秀,作那种体现自己 很优秀、很优越的美男秀,随口引用一些时下流行的流行歌 词,或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诗句,或是喜剧小品里的某些幽默俗 语,显得随意而洒脱,激起笑声一片,而往往是那些女孩们 捧场的声音居多。   他妈的,就会这套脱口秀来哄骗那些未成年少女。   我啪地点燃一支烟,冷冷地看着台上:男人都有的那种 嫉妒心理终于翻上来了。   不是别的,虹虹和他站在一起,我就是心里不舒服,但 是偏偏又是我自己让她来的。   虹虹也每每为李晓峰的幽默格格发笑,更让我很不快。 那一刻,我的脸色也许很不好看。而坐在前面的丁雅莉不时回 头看我的表情。   我一直很奇怪丁雅莉为什么会在这里,而且会被服务员 安排在领导层家属那一堆人里面。   而坐在我后面的阿蓉更是不时凑上来说两句:“那是你 女朋友吧,真漂亮。和那个男主持好般配!”   这个长了张乌鸦嘴的死丫头惹得老子一肚子的火!但是 我现在不是普通员工,不好像过去那样率性而为。   按我们事先的策划,公司领导们都要上去表演,与员工 同乐嘛。   周总上去唱了段京剧《包龙图》。这个年逾五十的男人 嗓音真是浑厚响亮,高音唱上去后,台下就是一片喝彩之声。   他长得鼻直口方,浓眉大眼,很有股中老年男性的刚正 成熟之气。   阿蓉坐在我后面,悄悄说:“你看,那周总越老越有味 ,方总那样的女人,就是找个情人也不是很随便的,不是只要 是个当官的就愿意跟。”   后来,方总也走了上去,表演越剧选段。做过职业演员 的人一上台气质便不一样,舞台感觉是很到位的。   她今天穿了一套暗红色丝质旗袍,外罩一条白色针织毛 衣,身段显出成熟女性的丰腴袅娜。头发没像过去盘在头顶做 成职业女性的那种头髻,而是梳理成直发,垂在脑后,顿时 显得年轻了好几岁,竟像不到三十的样子。而她的嗓音也很甜 美宛转,那种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很是动听。   从来没有看到方总这一面的员工们和观众们大声喝彩。   我一直坐在方总的后排。她事先就嘱咐过我,说是临时 有事的话会让我去处理。但传说和方总是情人关系的周董事长 却坐在最前面,和方总距离很远——这是我和刘姐精心安排 的。因为周总的夫人——一个已经有点臃肿、年过五十的女人 要来。   而方总表演完后,精神显得很好,一路浅笑着走回座位 上。她还不时把头转过来,对我嘱咐几句,眼神中显出几分温 柔和亲切。   而我感到她的话比平时多了,而且表情也有点反常,对 我好像格外关心和体贴。   我想,这大概和周董事长与夫人的出现有关,也感到与 她那天在家里和我的谈话有关。   虹虹穿插进去的节目终于出场了。李晓峰报出了她的节 目:“下面请B校学生陈刚与斯晓虹同学为我们表演双人唱《 知心爱人》。”   李晓峰还特意介绍道:“陈刚同学是在新时空公司勤工 俭学的一位大学生。他在学校品学兼优,在公司勤奋努力,让 我们祝两位同学取得更大进步!”   这一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。原本兴奋愉快的方总也愣住 了。这就是他们两人商量办的结果!   但是掌声已经响了起来,不知就里的观众们在翘首以待 ,公司员工们都窃窃私语。虹虹却从台上走下来,笑着朝我招 手,在千人瞩目中我徐徐起身,和她一起上了台。音乐奏响 时,我很快进入了状态:   虹: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  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   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   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   刚:把你的情记心里直到永远   漫漫长路拥有着我不变的心   在风起的时候让人你感受什么是暖   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  刚:不管是现在   虹:还是在遥远的未来   合: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   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  虹:从此不再受伤害   刚:我的梦不在徘徊   合:我们彼此都保存着那份爱   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  那一刻,我们俩深吟浅唱,泪水盈眶,天地间仿佛只剩 下我们两人。   虹虹没有跟我商量,但这个节目掀起了高潮,掌声哗啦 啦一片潮水般涌来。公司里的人都认识我,但不知道虹虹就是 我的女朋友,还是“知心爱人“!   等我回到座位上去时,方总已经离开了。   后面的阿蓉看在眼里,见我一个人发愣,凑上来说:“ 刚刚,你女朋友这一弄,方总差点气哭了,红着眼睛出去的。 ”   我知道她喜欢夸张,但方总出去了却是真的。我有点慌 了,忙赶出去看了看,方总却是回办公室去了。   我走了进去:“方总,您身体不舒服?”   方总不理我,样子有点生气。   我不知道怎么办,只好说:“方总,那我先过去了。有 急事您打我电话。”   我正要出门,方总却叫住我:“小陈,那个女主持是你 的女朋友?”   我想了想,点点头。   方总叹了口气:“好,那你先去吧,我一个人在这里安 静一会儿。有事会叫你的。”   我心里有点慌,也只好先回到会场上去。   一进会场,我发现周总居然回头看了我一眼,目光有点 冷淡。   我坐在椅上心里很是不安:方总难道真的受了刺激?记 得上次唱完歌后齐婕妤给我送了玫瑰,方总当时也是皱着眉头 离开了。这一点我印象很深,因为我最关注的就是方总、林 总对我态度。他们决定着我的未来。   现在我隐隐感到,方总那样帮助我,关心我,一心地栽 培我,可能并不是出于对我很单纯的欣赏和喜欢,可不是出于 做母亲做大姐的那种温情流露。   她也许真的有着一个离异单身女人的某种考虑。唉,这 世上真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。   这一点,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晰明确地意识到过。   朦胧中,我隐隐有个预感:也许,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 信任我了;也许,下一步就是让我卷起铺盖走人,或是打入冷 宫永不复用,成为跟过去做门厅保安一样的打工仔。   这让我心底一阵发寒发冷:难道我真的要去斯总公司里 去了?   如果新时空呆不下去,那我只好如此了。只是一切都要 从头做起。不过,到那时,虹虹对于我来说除了是爱人,她还 要做我一辈子的恩人。我要一辈子还她给我的情债。   也只好如此了。   节目表演结束后,在接下来的自由交谊舞会上却出现了 让我意想不到的戏剧性场面:真正考验一个男人心理承受力的 时刻到了。   那时,当灯光暗淡下来,乐池里漾起一阵阵曼妙音乐的 时候,虹虹坐回到我的身边。她的妆还没有卸,坐在我身边很 引人注目。她说起话来,仍是和我打打拍拍,撒娇发嗔。这 些我是习惯了,公司员工们却不时发笑。   一曲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》响起时,我正想和虹虹起身 跳舞,那李晓峰却意气风发地走了过来,很绅士地邀请虹虹跳 舞。虹虹看了我一眼,我笑笑:“去吧。”   她便很快乐地起身,和那李晓峰踏着节拍向乐池中间移 去。   然而,情人的心是格外敏感的,敏感到似乎有第六感官 。   虹虹和那李晓峰在一起,我感到她很快乐、很骄傲—— 毕竟她和这样一个很优秀的年轻男人在一起做主持,在女人们 眼中也是很招人嫉妒的,很能满足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心的。   让我感到不安的是,她的这种快乐和兴奋确是她真实的 流露。   那个男人赢得女孩子的好感和爱慕是不足为奇的。只要 他愿意,那些狂热的女孩子和他怎么发展都不会太困难。只要 是个正常女孩子很难不为所动,这是生活经验一再所证实的 。虹虹当然不会例外。   这就是一种征服,异性间的魅力征服!   但是,他想动虹虹就是对老子的不敬和挑衅!   我沉默地抽着烟,刚才那种强烈嫉妒和厌恶掀起的内心 狂澜渐渐已变得冷静下来。只是冷冷地看着乐池里那两个人影 。   阿蓉过来想邀我跳舞,我拒绝了。丁雅莉坐到我身边来 ,想和我说话,我也懒得搭理。   那李晓峰却和虹虹有说有笑,虹虹看样子被逗乐了。而 李晓峰仍是淡淡地笑,淡淡地说,不急不徐,从容潇洒。   我感到了这是一个风月场上的老手,未出校园的我跟他 显然不在一个级别上。   我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跳动,在敏感地触探虹虹此时 心理的每一点变化。我对虹虹太熟悉了,像熟悉手掌里的纹路 。她的一笑一嗔,我都能品出她内心的情绪和想法。   但此时此刻,我却无能为力,只盼这一曲快点过去,让 虹虹回来,和我坐到一起来。   然而,虹虹跳完后,居然和李晓峰坐到一起,喝着饮料 ,说着话。虹虹不时还朝我看看,有时还冲我笑笑。   但是我已经预感到了某种危机。   第二曲,她居然和李晓峰又跳了起来!   李晓峰大献殷勤的样子让我感到了恶心,而我的忍耐也 趋于极限:他这是明目张胆地挑战!而虹虹似乎没有觉察到这 一点,她正踩在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心灵敏感区上。   是上去和那个小白脸男人赤裸裸地干一场?要在过去, 两年前也许我会这样做。现在却感到未免水准太低,一点技术 含量都没有。我转眼看见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在人群中晃动了一 下:是齐婕妤!   她坐到了丁总身边,沉静地看着乐池。也许,现在我对 她已没有那种仰慕的感觉。但此时她的身材、气质和美貌仍一 如既往地让男人心折。   “妈的!”我扔掉烟头,走到丁总面前笑笑:“丁总, 你好。怎么不跳一曲呀?”   丁总笑了:“老了,不比你们年轻人。你怎么不跳?”   我想了想说道:“丁总,我想请小齐跳一曲。”   丁总看看我,他很聪明很理解地笑了:“行,你们都是 年轻人嘛,放开点,我们新时空还是有人才的。”他转过头: “小齐,和我们新时空的这位帅哥跳一曲吧。”   一身红色长裙的齐婕妤朝我抿嘴一笑,笑容娇媚而美丽 。   我轻握着她修长的手,扶着她纤柔的细腰,一步步舞向 乐池中央。   我和齐婕妤一出现在舞池,就立即把目光吸引到我们身 上来了。   我和她个头都很高,是绝佳的舞伴。我舞步轻快、稳健 ,穿插自如;齐婕妤看样子也是高手,跟步熟练,不时玩出一 些花样动作,呼应着我的每一个动作。我们旋转如风,我们 舞步和谐,我们激情飞扬,我们挥洒自如。   我没有看虹虹和李晓峰,我只感到齐婕妤的乐感和舞姿 竟如此之妙,我只想让某些男人自我感觉不要太好。   所以此时,男人的魅力对抗竟如此直接地展示在舞台上 。   显然,在舞池里,我和齐婕妤占尽了身高的优势,而狂 放恣肆、激情飞扬的舞姿、动作也让观者连声喝彩。   直到最后舞曲结束,我都没看虹虹一眼,像一个真正的 骑士把齐婕妤护送到了丁总身边。   老子现在玩的就是心跳,就是潇洒!   男人的醋劲儿翻上来确实也够厉害的。我那时真的感到 心里一股子无名火无处发泄。   虹虹看见我和齐婕妤跳舞的样子,一直愣愣地看着我。 她和李晓峰跳完了舞,向他说了句什么。然后朝我走来。   我忽然有点烦,虹虹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。   我自顾自地抽着烟,她上来把烟夺了下来:“你抽了第 几支了?”   我看了看她一眼,小声地咕了一句:“不要你管。”   虹虹也生气了:“不要我管,那我还和人家跳舞去。”   我的脸一下涨得通红:“那你去!”   虹虹噘了下嘴,真的转身就走开了。而那个李晓峰却不 失时机地迎了上去,劝说着什么。   我的手腕子骨节又卡卡作响了,真是恨不得上去朝他那 个脸蛋子就是一拳。   妈的,玩老子的女人,还装他妈的潇洒。得了便宜又卖 乖!   这时,一个女孩子轻轻在我身边坐下:是阿倩姐。   她看了看我的表情,又看看虹虹和李晓峰,叹道:“刚 刚,你冷静点。”   这个美丽温柔、善解人意的姐姐真是让我无话可说。这 个时候我真想让她来做我的女朋友,决不会像虹虹这样经不起 诱惑,更不会给自己的男朋友难堪。   说实话,刚才,我专门注意了一下,只有阿倩对那个李 晓峰的作秀是很冷静的,保持着一个成熟女性的矜持和自尊。 她是很懂男人的心理的,不会为他表面的所谓潇洒迷惑。   我猜她肯定都看出了李晓峰的某些居心。   “刚刚,今天才看到你女朋友,很漂亮哦。”她笑了一 下。“其实,你不要生气。虹虹这女孩子很单纯。面对某些诱 惑,她也许有时会心动一下。但她是爱你的。我在一边都看 出来了。”   我长长地叹了口气:“可是她为什么不替我想想?”   阿倩笑了:“你呀,人家不就跳了几次舞嘛,你不是也 请其他女孩子跳过舞?”   我摇头:“我那是好玩的。”   阿倩姐没笑了,倒很严肃地说道:“刚刚,你这种态度 倒真的有可能让虹虹对你失望。”   我没做声了。   阿倩姐正要说什么,忽然她闭上嘴,站起身:“方总, 你好。”   原来居然是方总过来了。   她看了看我的神情,一笑:“哟,刚刚是生气了嘛。来 ,陪方姐跳一曲吧。”   我点点头。方总就把手搭到了我的肩上   方总的舞也跳得很好,但很沉静,很柔和。我握着她的 手,扶着   她的腰,方总的手很温暖柔和,腰肢绵软。   她笑着说:“你的舞跳的真不错。”   我谦虚地摇头:“我是好玩的。”   方总叹了口气:“年轻真好啊,什么都可以重新学。”   我没再多说话了。   这时,我发现丁总和齐婕妤、林总和刘姐也都上了场, 阿倩姐和冬哥在跳。李晓峰和虹虹也上了场。   这使我跳舞的兴趣大坏。   方总却捏了下我的手:“认真点,注意力有点不集中。 ”   我点点头,脚步却越来越沉重。   晚会终于散了。虹虹生我的气,我也生她的气。   我们彼此看了一眼,她的目光不像以往那样乖巧而依恋 了。   我也没了过去的那种无忧无虑的心境了。   但是,我们还是一同回到了虹虹家,只是气氛有点闷。   吃过晚饭,我去洗碗,虹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,也不主 动和我说话。   我忽然感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像是一个很尴尬的角色:我 他妈的算什么?   一个未婚夫?一个上门女婿?一个被虹虹包养的情人?   我走进虹虹的房间,坐在她的书桌前,看着我和虹虹过 去的合影,眼中不知不觉有点想流泪。   一会儿,虹虹进来了。她走到我的身后,轻轻搂住我的 头:“刚刚,我晓得你生我的气。”   我心里一颤,泪水马上出来了。我等她这一声好久了!   我转过身,一把狠狠地把她搂到怀里:“虹虹,我爱你 爱得发狂,你不要再让我难受了!”   虹虹用手梳着我的头发,轻声说:“我晓得,你吃醋了 。说明你爱我。”   她轻轻一笑。   于是,这一晚,我们又和好了。在我一再请求下,我们 做了爱。我像一头复仇的猛兽,很凶,到最后,虹虹形近虚脱 。   她喘息着抱着我的头,很满足地躺了一会儿。   忽然,她问我:“听说你们那个方总离了婚,现在还是 单身?”   我一怔:“是呵。”   虹虹用手指点着我的鼻子:“和她保持距离。听到没有 ?”   我有点不满:“你这是什么话?”   虹虹冷冷一笑:“告诉你,今天有人让我把你管紧点。 ”   我愣住了:“谁他妈这么无聊?”   虹虹说:“这你不用管。人家是好心。”   我想起来了:“丁雅莉!这个骚货。”   虹虹轻轻拍打了一下我的嘴巴:“是她又怎么样?跟你 说了多少次,不要说脏话。将来我们的孩子都像你这样还得了 ?从现在起,你就要养成好习惯。”   这话让我心里一阵温馨。我搂紧了虹虹:“我就要你给 我生个坏小子。”   虹虹笑了,好像找到了准母亲的那种感觉:“哼,将来 有了孩子,我不让他跟你学,抽烟、喝酒、说脏话,还,还会 勾引女孩子。”   我又怔住了:“我勾引谁了?莫冤枉我。”   虹虹想了想:“就是那个穿红裙子的高高的女孩子。她 是弹钢琴的那个女孩吧?”   我笑了:“她呀,你打死我也不会勾引她。”   虹虹生气了,鼻子有点酸:“我就不准你再和她在一起 。她那个拽样子我看了就讨厌。”   我心里有点得意:总算你也吃醋了,嘴上却说:“虹虹 ,还是要冷静点。人家又没有惹你。”   虹虹扑我怀里哭了:“我晓得,你就是对她有意思。”   我见她当了真,忙说道:“没有没有。她算什么呀?”   虹虹居然把我那里掐了一下:“告诉你,刚刚,你要再 对不起我,我就把它剪下来。”   我装做一哆嗦:“不敢不敢。”   虹虹得意地一笑:“看你还敢不敢背着我做坏事。”   说笑了一会儿,我们又拥抱着睡着了。

第二十五章 陈刚,我恨你   我看了看被角,都遮严实了呀。她的手在外面,我把她 的手放进被子里,她却抓住我的手,放进被子里,那里温暖、 柔腻、光滑,我脑子嗡了一下。   她把自己在里面脱光了!   她面红如霞,目光迷离,轻轻喘着气,头不时向上仰着 ,汗星已经出来了。她已经冲动难抑。   我猛然感到了身体一阵阵传导着中枢神经发出的电流和 颤栗,呼吸浊重,血脉膨胀。   为了避免在虹虹家长住,我在公司里要求安排了一间单独 的办公室兼卧室套间。我不喜欢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。   寒假里,虹虹常到公司来和我同住。她已经和我公司里 的很多人很熟了,尤其和齐婕妤、阿倩姐关系格外亲密,常在 一起聊天和外出购物。虹虹对阿倩姐很有好感,甚至多次喊 她“姐姐”。开玩笑说真想认她当姐姐。   我不是太喜欢虹虹这样在公司里到处交往,但也没办法 。   晚上虹虹基本上不回家了,把我的寝室当成了家,给我 买饭、洗衣。我们都彼此把对方当作了那种即将踏入婚姻殿堂 的“知心爱人”。   有时,我们还一起到方总家去玩儿。虹虹很喜欢冬冬, 不过,冬冬却叫她姐姐,叫我叔叔,经常惹得虹虹抗议。   方总一边乐得发笑。   有时,我除了陪陪虹虹,就是喜欢一个人在街上走。想 到马上就要毕业了,就要留在这座城市里,而且还要娶一位这 个城里的女孩子为妻,心里就升起一种深深的感慨:我真有 种脱胎换骨的感觉。   我的前世是个乡村的傻小子,一个种地人家的穷小子。   我的今生呢?这大武汉会许我怎样一个未来?   亚热带的武汉,常常给我是一个雨季的印象。   雨中的校园、雨中的街巷、雨中的身影。公共汽车在雨 中缓缓前行,行人在雨中的站台撑伞伫立,街道两边的绿化树 在雨中静默无语。   此时,我是一个雨中行走的孤独的男人,行走在武汉三 镇某个街道上。在街道两旁高楼的某扇窗户里,就有我所深深 爱过的女孩子。我侧身而立,伞影阴郁,男人的沧桑就埋在 我的眼睛里。   现在,我就走在利济北路的人行道上。我蓝色的风衣被风 吹开一角,手机的响声催促我结束雨季里的冥想和沉思。   “喂,我是陈刚,哦,林老板。我已经快到了,我在利 济路,好的。”   是那位公司的林老板。他几天前约我坐一坐的。   在一家装修不错的餐厅里,林老板、刘姐,还有林老板 公司里的几个员工正等着我。   见了林老板,我对他抱了抱拳:“祝贺林老板新年发财 。”   林老板很是热情地迎过来握了握我的手,向他的部下们 介绍:“这位帅哥是新时空的陈主任刚刚任命的。人长得帅, 歌也唱得好哟!”   我在一片暖融融的气氛中坐了下来。   “林老板,我来晚了,先自罚一杯。”我握着酒杯朝大家拱拱手一饮而尽。   刘姐一边给我满上了,林老板说:“来,我敬你一杯。 ”   我笑着和他一起又干了。   他亲自为我斟满酒,然后说道:“来,祝我们在新一年 里合作愉   快。”   我看了看他,笑着吃口菜,然后起身:“在公司里你林 老板是我的上级,我来敬你。”然后我们再次干杯。   几杯下去,林老板的脸慢慢红了。他夹了口菜,然后转 头对我说道:“现在公司上下对你印象都不错,几个老总在一 起商量了一下,鉴于你已经面临实习,而在我们公司已经工 作满两年。为了让你更好地开展工作,我们一致决定:第一, 你不再是临时聘用身份,而是成为新时空娱乐公司正式员工 。这个已经通过关系报请劳动人事部门备案;第二,我们公司 高层会议已经一致通过,正式任命你为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兼 总经理助理。目前,年薪六万左右。”   我点点头,心头袭过一阵热浪:这一天终于到来了。我 起身又向林总敬了一杯:“林总,你可以说是我此生的恩人。 只要林总有事吩咐,陈某人决不含糊。”   林总很注意地看看我,掂量着我的诚意。他深深一点头 :“好,我干了。”   我们举杯相向,杯中都空了。   林总想了想,笑笑:“你还可以问问你的女朋友,听听 她的意见。”   我看了看一桌子人,对刘姐敬了杯酒:“感谢刘姐很久 以来的关照。”   刘姐笑了:“你要关照我了。”   我笑笑,也是一口饮尽。   吃过饭,林老板公司的那些员工们都走了。   林老板丢给我一包烟,然后问道:“你现在是怎么考虑 的?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这个任命我真的很感激,但总觉得不太妥 当。”   林老板和刘姐都看着我。   我解释道:“虽说下半年就毕业,目前我还是个在校大 学生。”   林老板呵呵笑了:“小陈哪,我们企业用人是很灵活的 ,只看你的能力。今年你毕业实习期间就在新时空为什么不可 以?我也把实话告诉你,一年后你就是主管公关、财务、保 安这一块的副总经理。年薪十万。”   刘姐眼睛看着我说道:“你就在我们公司来吧,我喜欢 你这样的帅哥领导我们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真有这样好的事?”   林老板笑道:“告诉你吧,这些条件不是我一个人能定 的。方总主动找到我谈的,让我来转告你的。”   这我相信,方总是性情中人。   这时林老板又告诉我:“我也借这个机会提了条件,那 个什么赵小东已经不在餐饮部当经理了,而是到你的总经办当 副主任。你看你在方总心里有多重要!”   我惊讶地看了看林老板,说道:“林老板,你不能要挟 方总。”   林老板啪地打开打火机点燃了烟,在袅袅烟雾里说道: “小陈,你还太年轻了。学生味蛮足,在社会上就是这样子的 。”   我摇摇头:“你说的,我回去想想,和虹虹商量一下吧 。”   林老板看看我:“小陈,你是个男人。有些大事还是要 自己做决定。”   接着林老板朝刘姐使了个眼色:“你去结账吧,我有些 事和小陈单独谈谈。”   刘姐拎了包,走开了。   林老板笑着问:“小陈,你和你女朋友关系到底么样? ”   我点头:“蛮好的。”   林老板异样地笑了一下:“好到什么程度呢?”   我笑了:“已经在商量毕业后结婚的事了。”   林老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道:“你还有没有比较 好的,这个,这个,女朋友?”我摇头:“没有。”   他想了想:“听小刘说,好像有个女孩子老打电话找你 ,不太像是你现在的女朋友。”我想起来了:“那是我的老乡 。”   “老乡?”林老板笑了。“人家在电话里说是你的未婚 妻!姓朱。”我摇头:“不,她不是。”   林老板阴阴地笑笑:“在玩女人方面,你小陈蛮有本事 哟!多少女孩子围着你在转!”我看看他:“你这话什么意思 ?”   林老板笑着拍拍我的肩:“就在新时空干,干一番大事 业!年轻   人,想成功就不能太瞻前顾后!另外,你把那个姓朱的女大 学生介绍到我的公司里来怎么样?”   我一愣:“她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,眼界很高的,毕业 后可能是到政府部门做公务员。”   我知道,这个老色鬼盯上莲心了,决不能让他动这个念 头。   林总笑笑:“过去我认识她老头子,是一个县里的书记 吧?我求他办过事。后来,为了感谢朱书记,还到她家里做过 客。”   我心里一咯噔:这大武汉还是蛮小的,转来转去就转一 块儿一去了。我没兴趣和林总老聊下去了,起身道:“多谢关 照,我先走了。”   林老板叫我等等。   一会儿刘姐回来了,林老板让她取出了五千块钱:“来 ,过年,我自己这头公司给你的年终奖。本来想早点发给你, 你说你女朋友病了。”   他的话我可以拒绝,钱却无法拒绝。我需要钱。   我接过钱道了声谢。   林老板的神色这才好转了些:“好点搞,前途是光明的 ,小伙子!”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我出了餐厅,叫了辆的士。   刚上的士手机就响了。   莲心的声音:“陈刚哥,你猜我这时在哪里?”   我笑了:“隔这远,我怎么猜得出来。”   莲心说:“我在武昌南站,快点来接我呀!我等你。”   天,我要晕倒了!   我关了手机,朝前面的士司机说了声“到武昌南站”。   窗外飘洒着小雨,暗淡的雨线使整座城市都显得晦暗不 清。我心情不太好,总感到一丝疲惫。   到了南站,我给莲心打了手机,她从一边的候车室里走 了出来,冲我招招手。   我撑着伞走了过去。   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“我怎么不能来?”   “学校有事?”   “不,来找你的。”   “我很忙。”   “知道,你又被别人缠住了。”   我看着她:“你是说虹虹?”   莲心点点头:“你吃她们的亏还不够吗?你同她们不是 一个世界的人。”   我不做声了,叫了一辆的士。   “我住哪儿呀?”莲心笑笑。   我想了想:“你认为哪里好?”   莲心看看我:“反正我来了,由你安排。”   我叹了口气:“住我公司里去吧,我在那儿有个房间。 ”   我们一起上了车。   在车上,我给虹虹打了电话,告诉她有个老乡来了,今 晚住在我的寝室里。我还是回她家里去住。   虹虹答应了,说她就回家去。   我和莲心进了公司大门,守门的保安王亚虎朝我笑笑: “陈主任,新年好,今天初二不是你加班嘛。”   我笑了笑,丢了支烟给他:“来了亲戚,在这里住一晚 。”   上了楼,我打开办公室大门,莲心进去叹了声:“好大 呀。”   这里条件确实不错。沙发、办公桌、空调、书柜、电话 ,一应俱全。里间还有床铺。   我专门问过保安部,这里没有安装监控设备。   “陈刚哥,刚才那保安喊你什么?陈主任?”莲心好奇 地问。   “瞎喊的,什么主任不主任的。”我开了空调,然后舒 服地躺在沙发上,抽着烟。   莲心穿着件紫色风衣,脖子系了条纱巾。她边脱风衣边 说:“空调好热。”   我想了想,拨内线给餐饮部打了个电话,让他们在晚上 六点左   右准备两份工作餐,再炒两个菜,还要了两瓶啤酒,一起送 到总经理办公室来。   莲心走过来,和我挤坐在一张沙发上:“晓得你当官了 。”   我看看她,想了一会儿,便说道:“莲心,有些情况你 不太了解。我想和你好好谈谈。”   莲心盯着我。   我考虑着措辞,说道:“其实,我和虹虹谈了整整三年 多,这三年里,有过很多波折,但她,”   莲心问:“她怎么?”   我说道:“她确实非常爱我。”   莲心笑了:“我不信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她在我心里的位置,可能,也没有人能取代 。”   莲心震动了一下,头慢慢低下来了。   一时,屋里没有声息。   “可是,你说过,”她抬起头。声音有点嘶哑。“你喜 欢我的。”   我沉默了。我现在才明白,人是不能冲动的。有些话说 出去,就要负责任的。   她抓着我的手臂:“陈刚哥,我不信,我会不如她!”   我轻声说道:“其实,你是非常优秀的女孩子。而且,我不否认曾经喜欢过你。但是我真 的很为难。”   莲心把头转过去,轻轻擦了擦眼泪。   我慢慢说道:“虹虹和武汉的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。她 单纯、痴情,当然也有点偏激。她爱我也与别人不一样。“莲 心眼睛红红地看着我: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   我用手撑着额头,三年的时光在眼前流水般闪过。   “大学这三年多,她是用她的全部身心在爱我。她相信 我、依赖我,把一切都交给我。”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。“ 她为我快乐,为我伤感。”   莲心一边却打断了我:“可是我听说你并不爱她。”   我惊讶地看着她:“你听谁说的?”   莲心一笑:“你的事传得很快。凡是认识你的都知道。 ”   我摇头:“不,错了。我很爱她。甚至,有时感到没有 了她,这外面的大武汉,对我来说就是一座没有灵魂的城市。 是虹虹让我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温情和美好。”   莲心冷笑:“那你和另一个女生怎么会在一起?”   我的脸马上热得发烫:“胡说八道。你别听外面人瞎说 。那是谣传!”   莲心起身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:“陈刚哥,其实有一 点你心里也很清楚。虹虹和你谈朋友时,她还是黄花闺女吗? ”   我看了看她:“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!你陈刚哥是在乎 那个的人吗?”   这话让莲心肩头一震,脸红了。她咬了咬嘴唇:“陈刚 哥,关于你的事我一直很关心,都打听过了。我很清楚你在想 什么。其实她能做到的,我都能做到。我做得会比她还好。 ”我看了看她:“莲心,我真没把你当外人。你就是我的亲妹 妹,哦,比亲妹妹还亲。你要什么我都给你。我还要为你物 色一位配得上你的男朋友,将来,我”   “不!”莲心大声地叫了一声,然后擦着泪。“我非要 嫁给你!不然,你这辈子不要想安宁!”   她的倔犟没有让我感动,反而让我心头又悻恼又烦躁: 我心里够乱了,她怎么还来添乱!   一会儿,下面的餐厅把晚餐送上来了。   我打开电视,一边看着新闻,一边和莲心吃着。   我把鸡蛋和鸡腿全给了她:“尝尝我们公司的特色菜。 ”   莲心却吃不下去,简单尝了两口就结束了。   吃过饭,我在想晚上怎么办。   “莲心,我这里有卫生间、浴霸,都很方便。洗个澡了 ,我陪你出去走走,逛逛超市商场,给朱书记和阿姨买点东西 。晚上,我就过去。”我这样对莲心说道。   莲心看着我:“你到哪里?”   我只好说:“虹虹前两天刚住过院,我还要去照顾她。 ”   莲心的泪水刷地下来了,我只好沉默。   莲心突然捂住脸痛哭起来,肩膀抖动得厉害。那样子很 像我妹   妹小洁小时候伤心的样子。   我慌了,忙劝道:“莲心,别哭别哭。”   她不理我,伤心地大声哭起来。   我心里一慌,忙起身关上窗户,扯上窗帘。   足足哭了五分钟,她才渐渐停了下来,轻轻地抽泣着。 我看着她难受的样子,叹息了一声。只好走到一边的卧室,给 虹虹打手机。   我给虹虹说,有个老乡从家乡来了,今天要陪陪,不能 过去了。   虹虹警觉了,马上问是哪个老乡。   我说了个她认识的我们校男生的名字。   虹虹这才笑了:我还以为是那个什么莲心呢。   我忙说不是不是。虹虹这才挂了电话。关了手机,我坐 在床边发呆:这算什么事儿?又要骗她一次。   莲心悄悄来到我身边,我看着她,忽然觉得自己的无能 。   莲心却坐在我身边,挽起我的手。我只好对莲心说:“ 莲心,你给我出了难题。”   莲心只是靠在我肩上,幽幽叹道:“我就知道你对女孩 儿心蛮好。”   我摇摇头:“是心太软。”莲心居然笑了一声:“把所 有问题都自己扛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是的。你们都不让我有安心的时候。你洗 去吧。我在这儿躺躺。太困了。”   中午和林老板喝了不少酒,这会儿倦意全上来了。   等莲心洗过澡,我和她到附近的商店超市转了转,给朱 书记和阿姨买了两套保暖内衣,还给朱书记挑了一双名牌皮鞋 。武汉的服装卖得比外面都便宜。   我付过账,莲心悄悄说:“我跟爸爸怎么说呢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你买的呗。“她笑笑:“不,我就说是你买 的。”   我看着她:“莲心,你一直叫我陈刚哥,我这哥哥当得 还称职吧?”   莲心目光闪了一下,笑道:“我不要你当哥哥,以后也 不叫你陈刚哥了。”   她挽起我的手,让我提东西。   她边走边说:“我要你当我爸我妈的女婿。”   我心里有点着急,又不想再伤害她。   商店里放着《一场风花雪月的事》。莲心听了情不自禁 地跟着哼。   我看看她,说道:“莲心,我现在不想风花雪月了,我 现在很俗气、很现实。很多事你其实根本不了解。你的陈刚哥 不是你想像中的过去县高的那个陈刚。”   莲心目光很亮:“我知道,你要干事业、你正在往上走 。所以我更爱你。我觉得我比虹虹更适合你。”   我咽了咽唾沫,说不出什么更有力的话了。   回到公司已经很晚,整幢大楼都陷入一片静寂。   我和莲心进了办公室,摁亮了灯,屋子里很安静。莲心 像回到了家,一下躺在沙发上:“真累死我了。”   我看了看钟,十一点多了,便收拾了一下房间,对莲心 说:“莲心,你睡里间的卧室吧。”   她看了看我,问道:“你呢?”   我指指沙发。然后拿着毛巾和香皂进了卫生间,把门反 锁上。等我洗过澡出来,莲心已经在里间睡了。我进去把 被褥和线毯悄悄拿出来,然把门轻轻带上。   坐在沙发上,我把电视打开,里面正在放美国NBA篮球赛 ,把音量调小了。一面吃着刚才买的几袋巧克力派,一面看着 电视。   美国的男篮牛得很,现在姚明在那里大出风头。他的凌 空扑球动作很帅,弹跳力和球感好得不得了。据说他在那里的 收入都上了富豪排行榜。   还是他们这些人牛哇,老百姓要挣几个钱谈何容易?!   正看着想着,眼前猛然一黑,一双手把我的脸遮住了。   “呵呵,好哇,一个人躲这儿吃。我都饿醒了。”莲心 夺过我手里的饼干。   我便从包里又取出一袋花生米,一袋牛肉干,丢给她: “刚才那好的饭菜都不吃嘛,想减肥呀?“   莲心看我都买了,很诧异:“你买这么多?”   我笑了:“我看你吃了那一点,不准备点怎么行?”   莲心有点感动,默默吃着。   我看她穿得单薄,把毛毯给她披上:“吃了漱个口去睡 。比赛我要一直看完的。”   她看我一眼:“不,我要陪你。”   我从办公桌里取出水果刀,削了个苹果,一边啃一边看 :“我也饿了。”   莲心说:“陈刚哥,我觉得你现在真的变化好大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是吗?”   她点点头:“随便哪个女孩子和你在一起,都会喜欢你 的。”   要在过去,我也许会很高兴,但我现在不喜欢别人这样 说。   她见我不做声,头靠在我肩上:“你真像个男人了。那 种很能体贴人的男人。”   我的眼睛正盯着电视屏幕,看最后的争夺,还不忘啃了 两口苹果。一会儿,电视里的哨声响了,我喜欢的那个队获胜 !   我兴奋地挥了挥拳:“真他妈棒!哦,你刚才说什么? 什么男人?”   她拍了一下我:“人家跟你说话呢。”   我想了想,实在没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。   她把电视关了,对我说:“我说你要陪我说话。”   我点点头,看看挂钟:“哟,都两点了。睡吧。有话明 天说。”   我递了杯水给莲心:“漱漱口,别长了虫牙嫁不出去。 ”   莲心接过水漱了漱,说:“反正我不嫁别人,只想嫁给 你。好坏你都得要。”   我拍拍她的肩:“傻瓜,那么多的好男人等着你挑呢。 快睡觉去。”   莲心嘟着嘴:“不。”   我叹道:“你又要怎么样?”   她拉着我的手,低声说:“我要你在那边陪我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我不能再害你了。”   莲心把头伏到我怀里,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胸前,轻声 说:“陈刚哥,我知道,你很为难。但你不知道我心里更痛苦 ,天天看着你的照片发呆。”   我低头不语,轻轻拨开她的手,她的抚摸让我冲动。   莲心哭了:“你相不相信,你是我真正的初恋。我真不 愿意随便放弃。不然我会痛苦、后悔一辈子。我那么小就喜欢 你,比那武汉女孩儿早多了。我觉得不公平。”   我的心软了,搂过莲心:“原谅我,我只能这样。你做 我的妹妹好了。我会待你比对我自己妹妹还好。”   莲心拼命摇头,不说话,头发蓬乱。   我用手给她梳理着头发:“乖,听哥一句话。好好睡一 觉,明天我再向虹虹请一天假,陪你好好玩玩。然后我送你回 县里。”   莲心扑到我怀里,哭道:“不,我不要你向她请假。你 是我的。”我没做声,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。   莲心见我不做声,抬着看看我:“陈刚哥。”   我答应一声:“嗯?”   她低声说:“我想,我想,”   我看看她:“说吧,你有什么要求,只要当哥的能做到 ,都满足你。”   她终于鼓起勇气:“陈刚哥,我想让你把我变成真正的 女人。”   我吓了一跳,装作没听见,忙起身去倒水。   喝了几口水,才冷静下来,我真怕自己冲动。这可不是 闹着玩儿的:她不是随便的女孩儿,她背后又站着个朱书记。   我走到她身边:“傻丫头,你别再说傻话了。哥听了都 替你害臊。将来怎么嫁人哪!”   莲心叹了口气:“我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,我都不 想活了,还嫁什么人。”   我想不出什么别的话了,看样子她自己是不会过去的, 只好说:“莲心,睡会儿去吧。我抱你过去。”   我猛地一把将她抱起来,在空中转了个圈,像过山车一 样,我和她都感到了眩晕,长发像旗子一样飘动的莲心孩子一 样笑了。   她紧紧搂着我,我将她放到床上,她却不肯躺下来,要 我抱。   我笑了:“我可没那么大力气了。”   她笑道:“这感觉真好。第一次有个男孩子这样抱我。 ”   我放下她:“还会有的,你就照着哥的样子再找一个力 气还大的,抱着你放不下来的。”   莲心用手指头指我的鼻子:“就是你了,别想溜!”   我咬了一下她的手指:“睡吧。明天我买好早点来叫你 。”   莲心笑了:“不,我冷。”   我想了想,把那边的毛毯拿过来。   她还叫:“我还冷。”   我把保安部发的大衣披在她的被子外面。   她说:“我还是冷。”   我看了看被角,都遮严实了呀。她的手在外面,我把她 的手放进被子里,她却抓住我的手,放进被子里,那里温暖、 柔腻、光滑,我脑子嗡了一下。   她把自己在里面脱光了!   她面红如霞,目光迷离,轻轻喘着气,头不时向上仰着 ,汗星已经出来了。她已经冲动难抑。   我猛然感到了身体一阵阵传导着中枢神经发出的电流和 颤栗,呼吸浊重,血脉膨胀。   男人的那里在强烈地冲动和扩张,眼前闪动着红色的雾 。   我的手也不听使唤了,它像脱离了我的身体。   “莲心,不,不能。”我喘息着。   她紧紧抓着我的手:“不要,不要离开我。我不当处女 了,它让我活得太沉重了。我宁愿把它给我最爱的人,即使将 来你抛弃我都心甘情愿,我不能让不爱的人占有它。”   这样滚烫煽情的话让我陡然间失去了自制力,掀开床被 ,一具雪白的少女胴体赫然让我眩晕。   一阵轻盈的音乐声响起:是我的手机响了。我深深地吸 了口   气,竭力抑制住那瞬间的失态。   “喂,我是陈刚。哦。虹虹啊,嗯,老乡在一起看球呢 。你还没睡?”   虹虹居然还没有睡,她说她脑子很乱,老想我在干什么 。在电话里,她很直接说:“我有种预感,你和莲心在一起。 是吧?刚刚?”我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:“不是。”   虹虹在手机里笑了一下:“可能是我太敏感了。可是, 刚刚,我真的好怕你再做对不起我的事。那你休息吧。明天我 过来陪你和老乡一起出去玩儿。别看太晚了,告诉你,我爸 这时也在客厅看电视。他老说你不该搬出去,现在连个谈球下 棋的人都没有。好了,拜拜。”   我关了手机,像个木头人一样失神地看看莲心。   我不能对不起虹虹,是的,我答应过的事,而且是我跪 求得来的爱情,不能又亲手毁掉。   莲心在一边什么都听到了,一个人在被子里嘤嘤地哭着 。   我出了里间,关上门,在前面沙发上睡下了。   起床时,太阳已经很高了。   莲心还在里间睡。我慢慢起身穿好了衣裤,洗漱完毕, 出门到下面的餐厅里吃了早点,然后把莲心的一份牛奶和一碗 热干面端了进来。   她居然还没有起来,我上前给她把被子盖好。然后穿着 拖鞋走到窗户前,忽地一下拉开窗帘,外面是满窗户暖暖的好 太阳。   美丽的阳光照射到我的身上,五彩斑斓的光线泼洒在我 的周围。   我站在十多层高楼上的窗口,脚下是被那淡蓝色烟霭轻 轻笼住的、楼林起伏的城市,顿时有一种高高在上俯瞰大地的 宏大胸怀。武汉三镇就沐浴在这暖暖的阳光里,天空辽阔无 疆,白棉一样的云朵像奔马在天空御风而行,自由得没有一丝 负重和累赘。   阳光下的风景,令我的心恬静而安祥。我轻轻点了一支 烟,在袅袅烟雾里看着楚天之下、大地之上的人间万物,酝酿 着某种久违的激情。   我好像没有那么多的伤感和忧郁了,好像也不再有那种 沉沉的负疚感。   我这一刻轻松而自由。   这天,我找熟人买了卧铺票,送莲心上了回程的火车。 离开学还有十多天,她现在不能留在武汉。   上火车时,莲心很厌烦地拨开我提她行李的手:“你走 ,我不要你提我的东西!”   我默默地看着她,她坐在临窗的位置,红着眼睛看了我 一眼。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刹那,她突然喊了一声:“陈刚,我 恨你!”   然后,我看见,她伏在桌子上痛哭,头发被灌进车厢里 的风吹得蓬乱。   那一刻,我的心也一下子变得蓬乱如麻。 第二十六章 甜蜜的爱情   我发现她动情了:她目光迷离,红晕满面,这是她动情 的先兆。我亲了她一下,手便伸到她的背后解开了背扣。她却 突然一下仰起头,很热烈地吻起我来:“刚刚,我爱你!”   我也亲吻着虹虹的身体,从头到身子。吻遍了她的每一 寸肌肤。   我还是不敢进入,不能再让虹虹遭罪了。      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,我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茫然:感到 很多岁月里积淀的某种温馨的东西,像冰一样融化了,消失了 。那里有我的过去,我的朦胧初恋,我那遥远的年少时光。   点燃一支烟,我边抽边默默地往回走。风把衣领吹得翻 动起来,扑打着我的脸颊。   莲心委屈伤心的神情在我眼前老赶不走。我知道,这次 我不是一般地伤了她的心,甚至让她感到了某种屈辱。   想到这里,我感到胃部一阵抽搐,不由得蹲到街边,扶 着一棵树干呕了好一会儿:我经常喝酒太猛,胃部经常作痛。   我强撑着打的来到同济医院,挂了内科,大夫看我脸色 不好,建议我做个胃镜。在胃镜室里,一根长长的管子直捣我 的咽喉深处,继而在我的胃里到处试探。   “胃炎,还有点严重。”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。   我问:“那需要怎么办?”   医生想了想:“建议住院治疗。”   我不太喜欢住院:“能不能开点药,我回去吃?”   医生看看我,点点头:“可以,但是一定要戒烟、禁酒 。”   一会儿,虹虹打来手机:“刚刚,你老乡呢?”   我告诉她,老乡已经走了。   她又问我在哪里。   我说在同济医院。   虹虹有点紧张:“你病了?”   我叹道:“可能喝酒猛了点,胃不太舒服。”   虹虹忙说她马上过来。   关了机,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:虹虹对我好就行了。一 个男人不能指望太多。   虹虹很快打的过来了。她一见我,就说:“你看你脸色 真难看。做过检查了?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做了,胃部有点炎症。”   虹虹看了看我手里的单子:“你看我说的没错吧?戒烟 、禁酒。医生都这样说。我平时说了你都没当回事!”   她这时的唠叨让我听起来很愉快:老婆的贴心真是男人 的福气。   虹虹给我打了杯温水,让我口服了几片胃痛灵,过了一 会儿,我才感到好受了些。虹虹扶起我,拦下一辆的士回到虹 虹家。   斯叔叔正好在家,见我脸色不太好,就问:“吃过药了 ?”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虹虹一边很烦躁:“都是平时喝酒逞能,再这样猛喝, 看你还要不要这个身体。”   我没有做声。   斯叔叔看了我一眼,说道:“小陈,身体是本钱哪。有 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企业家,正是干事业的黄金年华,结果也是 平时应酬喝酒,年纪轻轻就死掉了。我们听了都感到可惜呀 。”   我知道那个大名鼎鼎的民营企业家,点点头:“是的, 以后我会   注意的。”   斯叔叔让虹虹去给我削个水果,然后他低声对我说道: “小陈,以后做事为人,要考虑到不是你一个人的事。还要对 别人负责。比如说,你这身体垮了,影响的不是你一个人。 ”   我看看斯叔叔,有点感动。   他继续说道:“我晓得,你作为一个男人,是不太愿意 过多地依靠别人。虹虹几次让我在公司里给你找个岗位。老实 说,你很适合在我那里干。但不太同意你一去就在总经办做 事。而是希望你到市场销售部去。不直接感受市场竞争的残酷 程度,不亲身体验一下打开市场销路的难度,你不可能真正 把自己做大做强。哪怕当了老总,在做决策时都没有切合实际 的思路。”   虹虹削了个苹果先递给了我。她不同意父亲的话:“用 人要发挥所长,刚刚是学中文的,笔头子行,为什么先到市场 部去搞销售?”   斯叔叔笑了:“虹虹,你不是想让刚刚做到副总吗?人 家能做到副总的,一个比一个厉害。你光会写写划划,那些搞 市场出身的中层干部会听你的?纸上谈兵是出不了大企业家 的。”   我看了看虹虹,她不愿意我从最基层做起。   我想了想说:“斯叔叔,我在新时空这边有过一些打工 的体验,对做娱乐也很感兴趣。我想,还是先在这边做段时间 。”   斯叔叔想了想,点点头:“也好,看虹虹是怎么样想的 。”   虹虹皱着眉头:“新时空条件是可以,但是我不喜欢那 里的氛围。特别是那个什么方总,总感觉她好像不太正经。”   我怕她往深里说,斯叔叔却笑了:“方燕凌?我认识。 一个蛮能干的女人。刚刚是个年轻大学生,在那里打工会有什 么问题?虹虹,你应该相信刚刚,他本质是不错的。”   虹虹看了我一眼,有点嘲讽地笑了笑:“是的,我蛮信 任他。但是男人有时是管不住自己的。”   我的脸一下子发热了,有点愠怒地看着虹虹:“虹虹, 你不要老这样子带着成见看我。”   虹虹笑了,走过来坐我身边,挽起了我的手臂:“晓得 你是个好   老公,但我不想你给我跪第二次。”   斯叔叔听了,目光飞快地扫了我一眼,笑道:“虹虹, 少瞎说。你们两个人以后不准再提以前那些事。大学都要毕业 了,不是小孩子了,要学会成熟地处理感情问题。”   虹虹笑了,头靠在我的肩上,撒娇地说:“老爸,我晓 得的。”   然后,她把手里的苹果塞我嘴里,让我几乎透不气来, 她却在一边格格直笑。   晚上,斯叔叔没在家吃,又出去应酬去了。如果不是我 胃病犯了,他肯定又要拉着我去。   晚饭是我主动要求做的,米饭水放得多,有点软。   在虹虹家,那个保姆做的菜偏清淡、偏甜,我不爱吃。 虹虹和我口味比较一致,喜欢吃辣的。虹虹后母口味偏淡,我 也特意做了几个清淡甜菜。虹虹后母现在对我还算是可以的 。她主动上街为我和虹虹买了两套情侣衫,还说我的号子大不 好买,转了半天才买到合适的。对此,我还是很感激她。   吃过晚饭,我和虹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。这虹虹老爱 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拿毛巾、拿化妆品,眼睛还老往这边瞟。   我笑她:“别老偷看人家。”   虹虹一笑:“哼,谁爱看你呀。这大的个子,像个大狗 熊。嘻嘻。”   我把水往她身上浇,吓得她关门而去。   我洗过澡,把我那套大号情侣衫穿上,在镜子前头试了 一下:还挺合身的。   虹虹也穿上了她的那件,往我身边一站。我的手搭在她 的肩上,笑着指指镜子:“我们去做广告吧。”   虹虹把头靠在我怀里:“人家说两个人最后能不能在一 起,要看他们有没有夫妻相。你看我们两个有没有夫妻相呵? ”   我两手从后面环抱住虹虹的腰:“我们不是夫妻相,是 父女相。你看,你像我的宝贝丫头。”   虹虹给我一个小巴掌:“叫你瞎说。”脸上却笑了。   为了怕出事,我们在一起一般不再做那个了(我又不喜 欢戴套作业)。晚上,我们两个拥抱着,躺在床上闲聊。而虹 虹只要躺我怀   里就很满足了。   我给她讲了和莲心在家乡发生的那件事。   虹虹听得很认真,眼睛眨都不眨。我很坦承地讲了我的 想法:那就是决不能再对不起虹虹。   虹虹开始有些狐疑地看着我,认真地分辨我说话时的每 一个表情,后来渐渐相信了我。很羞涩地伏我怀里笑了:她听 到我讲那样的处理方法,听我讲那时脑子里只有她的影子, 虹虹脸上顿时红得像个大红苹果。她把脸埋进我怀里:“羞死 人,还有脸讲我听!”   我发现她动情了:她目光迷离,红晕满面,这是她动情 的先兆。我亲了她一下,手便伸到她的背后解开了背扣。她却 突然一下仰起头,很热烈地吻起我来:“刚刚,我爱你!”   我也亲吻着虹虹的身体,从头到身子。吻遍了她的每一 寸肌肤。   我还是不敢进入,不能再让虹虹遭罪了。   我们更紧更亲密地拥抱在一起,然后一起躺进被子里。   我又给她讲那天舞会后的想法。我说,我怕失去她,因 为我不可能是虹虹身边最优秀的男人。   虹虹脸上红晕还未褪尽,听我讲完,看着我吃吃直笑: “你呀,刚刚,真是个傻瓜蛋。”   她的手伸向了我的下面。   “只要你是最爱我的男人,你就永远比其他人更有竞争 力。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一句话吗?”   “什么话?”我的喘息也加重了:虹虹的手不老实。   虹虹想了想:“做个男人,就是要放开点,要相信自己 。”   我想起来了,是的。那是我和虹虹刚谈恋爱不久,她对 我说的。   一阵热浪袭来:我控制不了自己了,一个蛟龙翻身,狠 狠地压到了虹虹身上。 第二十七章 电视台的帅哥美女   女孩子就是爱看帅哥,虹虹也不例外。我不能在外形上 就输给其他男孩子。   虹虹和李晓峰今天试镜,要开办一个专门面向大中学生 的娱乐型节目。   虹虹一到镜头面前就兴奋起来,活泼、风趣,特别善于 临场应变,和那些学生们很有亲和力,准确到位的语言和表情 充分调动着现场的气氛。   导演笑了笑:“斯晓虹,你有当主持人的天赋呵。难怪 晓峰说你很有潜质。”   新年刚过,节后上班的第一件事,就是公司中层干部会上 ,主管人事的方总宣布我正式成为新时空娱乐有限公司总经理 办公室主任,同时又报经集团高层同意,任命刘姐为副总经 理,接替了原来的杨总。正式的文件也下达了。对我来说,这 是一个很重要的职务。主掌了公司经营业务以外的所有内部 行政管理事务,并有权正式列席董事会的每一次重要会议。   虽然我还承担着方总的个人秘书事务,但那已经是较次 要了。方总在很多事情上要根据我的汇报来作出决定。   我还有三千元以下的财务决定权。   在虹虹家,我伏在她那张小书桌上成天在写东西,像个 中学生在认真地做作业。   虹虹好奇地跑过来看我写什么:“原来是要当官了,我 是说你从来没这么老实过。”   我朝她一笑:“你老公要干大事。好好支持我。”   虹虹拍我一下:“哼,你当的官再大也要服我管。”   我点头:“好好,你比我大。莫打扰我了。这个东西真 的蛮重要。”   我正在写着一份关于成立企划部的方案。这些天,我只 忙一件事,就是尽快拿出娱乐城三年内的发展方向调研报告, 老总马上要开会专门研究这个问题。为了这个东西,我是绞 尽了脑汁。   上网查资料,到图书馆借阅书籍杂志,在各个娱乐中心 找熟人、套近乎,了解运营情况。好在我对新时空这两年来的 情况了如指掌,对经营情况有本账。我甩开原来老总们的陈 旧思路,完全根据本市娱乐市场运作来思考下步方案。这个东 西对于确立我作为董事会智囊团主要人物的地位起关键作用 ,比办好一两台晚会重要多了。   拟出一个大至提纲后,我提出娱乐行业要把消费主体始 终盯住青少年群体、女性群体和集团消费单位,所以时尚性、 流行性消费特别值得关注。过去流行过的,一两年就很快就 萧条下去。很多盲目跟风的项目就亏损得一塌糊涂。所以我提 了三条建议:一是公司成立娱乐市场信息调研和策划部,落 实专人负责。二是项目投资不能盲目,而是要有充分的过渡, 即尽量利用现有条件和设施来操作新项目,防止成本过高和 浪费;三是建立长期客户档案,通过公关运作,形成稳定客源 。   这三条都与我现在分管的有关。   在公司老总碰头会上,方总让我提交了这份议案。   林总、丁总和其他几位认真看了看,说是思路很好,问 我有没有具体想法。我就谈到,成立专门的企划部,人员由我 定,直接对董事会负责。   我点了原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孔洁和下台的赵东升当我的 副手。赵东升被免职,现在无事可干,但他的点子多、关系也 多;孔洁是个能落实领导思路的人,办事扎实可靠,文字能 力也强。   这一条落实了,后面两条我就有信心来操作好。   林总事先收到了我这份东西,他看了看没做声。只是抽 着烟。丁总倒很赞成。他说现在市场变化很快,我们公司 有些项目在盈利,但也有些根本就一直在亏。不做好市场调查 和策划,盲目去做风险太大。   我本以为林总会支持我,不料恰恰是他最后唱了反调: “成立这个部门倒有必要,但应有一位经验丰富、熟悉情况的 人来牵头负责。”我当即皱了皱眉头:这个林老板关键时 刻要压我一头。   方总还是比较老练,她看了看我,笑了:“这样,目前 可以先把人员集中起来投入运作,具体事情由小陈负责,但林 总来主管这个企划部。这样应该是比较好的方案。”   林总谦虚了几句,提出让新上任的刘姐主管。最后还是 方总拍板定了。   多了个新上任的刘总在上面压着,我心里很不高兴,但 只要能把我想法落实,还是很愿意干。   会议一开完,我就把孔洁和赵东升找来谈话,把老总会 上定的事给他们传达了。   这两位比我年长的员工都表示愿意到企划部来。   孔洁任命为企划部副主任,赵东升暂时做普通职员。   走出公司大门,我心情很好,打手机让虹虹家保姆做几 个好菜,然后,我邀请孔洁和赵小东上虹虹家去吃了顿饭。   在饭桌上我暗示赵东升,只要好好干,我会让方总任命 他做企划部下属预算科主管。赵东升原来比较傲慢,现在方总 终于对他也不太满意了,划给我来调教。现在他就老实多了 ,至少在我这个主任面前是老老实实。   到了大四下学期,学校那边上课的都没有多少人了。   学生们都纷纷忙着找工作签合同。中文系的学生多数在 联系报社、中学和政府部门。我们学校的就业形势还是可以的 ,按校方历年的就业数据,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有去处   我过得轻松自在。在实习期间,我基本上就一心扑在了 工作上。我从说话、动作和气质都完全社会化了、职业化、白 领化了。   但虹虹不喜欢我把工作和事业看得那么重要。   虹虹和我同年毕业。斯叔叔征求过我的意见,曾一度主 张虹虹出国留学。虹虹跑来问我,我却无话可说,只好说:“ 那我等你吧。”她叹了口气:“刚刚,我们先结婚吧。”   我没有做声。   虹虹看了看我:“那我不出国了。”   “那为什么?”   虹虹想了想:“还不是为了你呗!”   我说道:“不,那你太傻了。我不希望你为我付出太多 了。”   虹虹惊讶地看我一眼:“怎么了?”   我只好说:“我欠你的太多了,一辈子只怕都还不清。 ”   虹虹像个中学生,站在我面前。我不敢面对她清澈明亮 的目光,令我感到浑身不舒服。   虹虹笑了:“我就要你还我一辈子。”   她告诉我,电视台有人来找过她,让她去帮忙录制一个 节目。   我问:“什么节目?”   虹虹想了想:“好像是一个娱乐性节目,就是鼓励参与 的那种。”   我想起了快乐大本营:“就是像李湘她们主持的那种疯 疯傻傻的节目?”   虹虹笑了:“人家那是节目定位在少男少女。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谁介绍的?”   虹虹有点脸红了:“就是上次一起主持节目的那个李晓 峰。”   我想起那个油头粉面的所谓明星了,心里袭过一阵不快 。   “那你答应了?”我问。   虹虹点点头:“人家很热情,连专栏制片主任亲自找我 谈了。还说向学校调了我的档案。”   “什么?”我预感到虹虹的命运会发生改变了。“怎么 不早跟我说?”   虹虹抬头问我:“人家这不来找你商量嘛。那我去不去 呀?”   我想了想,说老实话,虹虹还真适合进娱乐圈,她的气 质很好,   性格外向,多才多艺。   “你不是还想读研的吗?”我问道。   虹虹摇头:“我现在想早点就业。读研、留学以后会有 机会。”   “为什么?”我感到不解。   虹虹看看我:“我都二十二了。女孩子二十岁就可以结 婚的。我可没那么大的野心。”   我没有理由不让她进电视台,但我感到了某种威胁。我 不想让虹虹进入那个是非圈子。就是这样一个自相矛盾的男人 !   最终,我认为她应该进电视台,一个漂亮女孩走进传媒 ,会有很多的机遇,会改变她的生活。   我阻止她是没有任何道理的。   胡文林这几天也忙着找路子,他本来是想到南方一家广 告公司去做文案设计的。后来觉得还是想写点东西,或做做影 视剧。   他问我,该选择做点什么。我想了想,他这人有点才气 ,做商业广告策划是很不错的。但他的志趣好像很文学化,搞 创作、做做编剧也行。   胡文林突然问我:“刚刚,你觉得我从政怎么样?”   我想了想,很直截了当地说:“你不怕背你爹的包袱? ”   他咬着嘴唇,皱着眉头:“实际上,我觉得我从政很有 前途。而且政府里我有熟人。”   我点头:“作为我个人来讲,我是觉得你从政最好。”   “那为什么事?”他笑了。   我看看他,也笑了:“我经商不就有了靠山?“   胡文林拍了我一下:“呵呵。”   我很郑重地说:“其实,如果你真的有从政意愿,是可 以走这条道的。只是机遇很重要。”   胡文林点点头:“是,不过,我相信我会混出头的。”   我拍拍他的肩膀:“我也觉得你行。现在纯粹搞创作, 只能出出名、弄点小钱花花。真正要干番大事业,只有掌握一 定的权力才能做到。”   胡文林说道:“我从小生活在市委大院里,官场的那一 套我简   直太熟了。只要对了路子,还是很有搞头的。”   我赞同:“想好了就去干,别考虑太多。要我帮忙的尽 管说。需要打点的,要多少,给我个数。”   胡文林笑了:“行呵,现在就开始了?”   我告诉他:“该找的人都找到。把最初的位子弄好点, 起点可以高一点。”   他点点头:“我想从综合部门做起,像信息调研、内部 材料、领导讲话、情况简报之类的做起。先在领导面前混个脸 熟。”   我重重拍了一下他:“你肯定背后有高参!”   他笑笑:“是做了点调查。”   我想了想:“这样,你明天把需要打点的数额告诉我。 我好做公司预算。”   胡文林点点头:“好,算我先借的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真朋友就不说二话了。”   胡文林有事先出去了。寝室里就我一个人。   我把东西收拾了一下,然后到校园溜达出去了。   在图书馆门口正好碰上了丁雅莉。好久没见到她了。她 穿着打扮完全洋化了。   我和她现在关系比较正常了,朝她点了下头。   “陈刚,快毕业了,你还是在新时空?”她问我。   我点点头:“那当然。”   她笑道:“可以,你就在那里做,很有前途的。我爸就 很赏识你。说几个老总里没几个文化高的。将来你会很有发展 。”   我想起来了,她就是丁总的女儿,笑了笑,反问:“你 呢?”   她笑了:“我跟亨利说好了,他帮我找个担保人。一毕 业我就去美国耶鲁大学读书。”   我看着这个风流快活的女孩子,笑着说:“那祝贺你。 ”   丁雅莉忽然问我:“你和虹虹怎么样了?”   我说:“很好呀。”   她却笑了:“你可要当心点,电视台常露面的那位帅哥 老是来找她。”   我说:“人家是在商量制作专题节目。”   丁雅莉诡异地一笑:“是做节目,不过,那帅哥也太帅 了一点。”说完,她伸手朝我告别:“拜拜,祝你好运气 。”   我在渐渐沉寂下来的校园里慢慢走着。   看着眼前的教学楼、篮球场、食堂、图书馆和绿草茵茵 的草坪,忽然有种感慨:大学时代的一切就要结束了,这百味 沉积的青春岁月给我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记忆。   这一刻,我无比地留恋这里。   虹虹要我陪她去做节目,我想买套新服装。她就陪着我 逛了好几条街,把有名的精品服装店都过了一遍。   我现在的一些小资雅皮毛病很严重,什么都要名牌。衬 衣、领带要金利莱和金盾、西服是好几千块的法派和罗蒙,皮 鞋是老人头,起码也要红蜻蜓,袜子和金丝墨镜都是价格不 菲的进口货。   当然,我没讲究到要几万块钱一条皮带、上十万一条裤 子那个份儿上。每天起床都要整理头发,把胡子刮得精光,打 领带一丝不苟,还洒点古龙水。   虹虹笑我比她还讲究。我想,也许是潜意识里在竭力摆 脱过去那个穷小子的形象。   虹虹对我留在新时空也不像以前那样反对了。我告诉她 ,我和方总真的一点事都没有。只是她欣赏我的才华而已。虹 虹似信非信,见我热衷于当那个副总,也就算了。   我穿着一身名牌,开着公爵王,到了电视台,和虹虹一 起走进了直播间。那位帅帅的李晓峰认识我,很亲切地上来和 我握手。   听说我是虹虹的男朋友,那些制片主任、编辑对我也很 客气。   我个子高,一身正宗法式西服,举手投足间平添了几分 自信。虹虹看着我,眼睛亮晶晶的,笑了笑:“刚刚,你可以 去演无间道了。”   女孩子就是爱看帅哥,虹虹也不例外。我不能在外形上 就输给其他男孩子。   虹虹和李晓峰今天试镜,要开办一个专门面向大中学生 的娱乐型节目。   虹虹一到镜头面前就兴奋起来,活泼、风趣,特别善于 临场应变,和那些学生们很有亲和力,准确到位的语言和表情 充分调动着现场的气氛。   导演笑了笑:“斯晓虹,你有当主持人的天赋呵。难怪 晓峰说你很有潜质。”   虹虹笑了,有点骄傲的那种笑。   李晓峰打趣道:“主要是今天有男朋友在一边鼓励。”   我说道:“虹虹打小就是‘人来疯’,越热闹越有感觉 。”   虹虹拍我一下:“瞎说。”   我搂过她的肩膀:“不是我说的,是你老爸说的。”   人们都笑了起来。那李晓峰笑得不太自然。   我知道他心里不爽,索性故意把虹虹搂得更紧了一点。 虹虹身子扭动了一下,好像不太喜欢我当着别人这样。   斯晓虹和导演商量下一期节目去了,我就坐在编导室里 看着报纸。   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。   她看了看我:“请问你找谁?”   我抬头看看,原来是经常在电视见面的一位主持人,林 伊娜。   我起身道:“哦,对不起,我在等我女朋友。”   她看了看我:“是那个斯晓虹的男朋友。”   我点点头。   她笑了:“你坐吧,这是我的办公桌,这时候不用。”   她给我倒了一杯水,我道了声谢。   她问道:“你是B校的学生?”   我说是的。   她轻抚了一下头发:“真年轻呵,我也是那里毕业的。新闻系。”“哦?”我看了看她 。“那是师姐了?”   她笑了:“不敢,你坐会儿吧,晓虹可能很快就过来的 。”   她准备起身走的,一会又回头说道:“你女朋友可能要 到我们这儿来工作。你以后可要天天做保镖了。我们这儿外人 看起来风光,其实蛮辛苦累人的,经常加班。”   我点头:“她本人如果喜欢,我还是支持她做这个。”   林伊娜笑了笑,出去了。   虹虹和专题部的编导们一起谈了关于这台节目的构想。 后来,他们谈起了经费问题。   虹虹就过来了。我问她感觉怎么样。她点点头,心情很 好的样子。   我问是不是可以走了。   她说编导们和广告部在商量节目广告赞助的事。   我想了想:“虹虹,你跟他们说,你做节目,新时空可 以做点赞助。“   虹虹一听,兴奋得脸都红了:“你真好。”她搂过我的 脖子,在我额上亲了一下。   正好林伊娜进来,她笑了笑:“我什么事都没看见呵。 ”   做广告的费用公司里每年都有预算,只不过是给谁的问 题。虹虹在电视台,自然我有权把这笔钱花在这方面。   当林伊娜听说我要给虹虹做的节目做赞助时,眼神复为 复杂地看了虹虹一眼。电视台里这个直接关系到个人收入,是 很敏感的。   虹虹很聪明,转身就在饮水机里给林伊娜打了杯水:“ 林姐,我来了,你可要多关照下子。”   林伊娜很快笑了笑:“你呀,有这位帅哥关照还愁什么 事?”   虹虹很甜蜜地看看我。我看着虹虹高兴的样子,心里也 很愉快。   我喜欢她成天快乐,我希望她永远幸福。   直到后来我才知道,关于节目的广告收入,虹虹是有提 成的。多的可以提到15%到25%。   最关键的是,虹虹一来就有广告跟进,大大提高了她在 电视台的地位。而我再陪虹虹进电视台,那些帅哥美女们看我 的神态就很不一样了。我喜欢这种感觉。   虹虹更爱我了——爱情还是要有财力作保障呵。   第二天,我没有陪她,公司里有点事。下班时,我们公 司的公爵王准时出现在电视台大门口,车窗边的后视镜上斜插 着一朵红玫   瑰,在风中轻轻摇晃。   虹虹和林伊娜说说笑笑地走出来。   我把车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,车窗缓缓滑下。我取下墨 镜,含笑地看着二人:“上车吧,两位小姐。”   虹虹拉着林伊娜坐了进来。   我开着车问那林伊娜住哪儿,虹虹说是在阅马场附近。   林伊娜忙说:“不了,那是我父母的家。我去六渡桥。 ”   我把车开到时,林伊娜从一边下了车,走到驾驶座对我 笑笑:“谢谢你,陈总。”   我听了一愣,随即笑了:“不客气。”   她走进一幢单元楼。虹虹在我身后扑哧一笑。   她打开车门,坐到前排我的身边来,笑着说:“现在电 视台都以为你是新时空的副总呢!”   我自负地一笑:“反正也差不多。”   虹虹噘嘴道:“晓得你刚刚现在蛮玩味了!”   话这么说,她却更依恋我了。   男人就是要靠实力来赢得女人的爱,而不是别的。   随后,她讲起了林伊娜,说她和老公离了婚,孩子断给 男方,房子也给了男方。她刚才是听说女儿生了病,去看女儿 的。   “他们为什么离婚呀?”我问。   虹虹摇头:“不是很清楚,好像是她和某港商关系好, 她原来的丈夫提出来离婚的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别看这些人成天抛头露面,其实和凡人百 姓们一样。”   虹虹说:“刚刚,你以后也要注意点。“   我问:“我注意什么?”   虹虹说:“反正你不要对不起我。”   我叹了口气:“我还怕你被哪个帅哥拐跑了!”   虹虹一笑:“就是要让你也有点危机感才行。”   我笑笑:“大不了,又从别人手里把你抢回来。”   虹虹格格笑得直捶我的肩。 第二十八章 陈刚,你是个冷血动物   我正要答话,那女孩儿却靠在林总身边,一双大眼睛盯 着我看,像是挑衅,又像是挑逗。   老子是什么人,怕你?我也直直地盯着她看,一细看: 天,是莲心!   我忽地拉开车门跳下来,直奔莲心:“莲心,你怎么在 这里?”   莲心却看了看我,转头朝林总一笑:“林叔叔,你们公 司的帅哥还真不少呀。”      五月间的武汉阳光充足,春暖花开,万物生长,我的心情也 格外地好。   我主管的企划部和总经办效率很高,共同策划投资一个 健身中心,聘请知名美体健身教练来训练,同时开设跆拳道、 空手道和柔道培训,充分利用现有的设施,公司营业额两个 月飚升13%。   方总当着众多的老总和中层干部的面,奖给我们企划部 三万元,我让孔洁、赵东升分了,一人一万。我用这钱给虹虹 买了一枚订婚戒指,并准备让虹虹和我一起回老家一趟。我 母亲和妹妹还没见过她。   虹虹是我苦恋三年多的女孩子,不给她一个交代是不可 能的。更重要的是,我爱她。   我请示过方总后,把电视台的那笔广告款子到了账。电 视台的   那位马主任开我的玩笑:“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哇?”   我笑着开玩笑:“到时候你老人家只管把份子钱凑齐就 行了。”马主任哈哈一笑:“真羡慕你们这么年轻啊!小 陈年轻有为,虹虹漂亮活泼,你们郎才女貌,让我们电视台不 少年轻人都眼红得喽!”   我心里掠过一丝阴影,却很快闪过了,只是一笑:“没 什么,我们老夫老妻了,谈朋友都三年整了。”   和马主任通完话,我又想起了胡文林,便给胡文林打了 个电话,问他情况怎么样。   胡文林说已经都联系好了,毕业论文一过,他的档案可 先提到上面去。   我笑了笑,我请方总批了两万块钱,给胡文林做公关费 。   胡文林最懂这套,他第二天专程到公司来,和我一起到 方总那里致谢。   方总很有眼力,一眼看出了胡文林的干练和老成,很是 欣赏,称赞他是从政的好料子。然后嘱咐我好好珍惜同学之间 的情份,对事业也有好处的。   然而,几个月过去了,莲心和我一直没有联系。我还是 主动给莲心打了电话,问她情况怎么样。   “你是谁?我不认识你!”莲心却啪地把手机关上了。   我表现得很是沉着,又拨打了一遍:“喂,我找朱莲心 同学,你是不是拿错了手机?”   莲心在那边没做声。   我叹道:“莲心,不要恨我。你在我心里真的很纯洁也 很重要,我希望你过得幸福。”   莲心在轻轻地抽泣。   我说道:“莲心,我和虹虹给你买了件新式套装,还想 请你吃顿西餐。”   莲心哭着吼道:“我不要你们可怜我!”   说着她再次关掉了手机。   虹虹多次跟我说过,想我们俩一起给莲心买件礼物,再 一起吃   顿饭。我给卫诚也联系过,想约了他和莲心吃顿饭,可卫诚 一听这话就烦,让我去找别人。   但是,几天后,一件意外巧遇给了我当头一棒!   那天中午,公司老总的常务会议刚刚结束,已是中午十 二点。我接到虹虹的电话,让我去接她回家。我这才想起虹虹 早下班了,便让她多等一会儿,我刚开完会。   我忙把车开从车库里开出来,准备先送方总回家。方总 临时有点事正在和保安部的梁黑子商议。我把公爵王开到公司 门口等她。   这时,我发现林老板也出了公司大门,奇怪的是身边跟 着一个烫着发,抹着口红,穿一件真丝长裙的女孩子挽着他的 手。   认真一看,不是刘姐。那身段和脸型总感到有点眼熟。   我将车开近,朝林总打了个招呼:“林老板,又和哪个 妹妹出去呀?”   林总见是我,脸色微变,丢给我一支烟:“方总还没下 来吧?晚上有空没有?”   我正要答话,那女孩儿却靠在林总身边,一双大眼睛盯 着我看,像是挑衅,又像是挑逗。   老子是什么人,怕你?我也直直地盯着她看,一细看: 天,是莲心!   我忽地拉开车门跳下来,直奔莲心:“莲心,你怎么在 这里?”   莲心却看了看我,转头朝林总一笑:“林叔叔,你们公 司的帅哥还真不少呀。”   林总倒很沉着地走了过来,拍拍我的肩:“我请小侄女 吃顿饭,要不,你也一起去?”   我甩开他的手,一把拉住莲心:“莲心,今天我请你吃 饭。”   我知道,林老板是玩女人的老手,决不会放过莲心的。   莲心甩开我的手,钻进林总车里,回头冷冷地看了我一 眼:“陈刚,你是个冷血动物。你没有资格管我!”   林总也随即上了车,对司机叫了一声:“开车!”   我愣愣地看着那辆黑色蓝鸟绝尘而去。   天还是很蓝,阳光亮得灼人。一身白色套裙的方总正在 朝我走来。   我却疯了似地给莲心打手机,莲心开了机,却没做声。   我喊道:“莲心,听我的话。不要乱来,要自尊自重。 ”   只听耳畔一声脆响:莲心关了机。   我又给林总打手机:“林总,你听我说句话。朱莲心是 我的亲妹妹,您。”   林总粗嘎的、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:“小陈 ,我问过莲心了,她说根本不认识你。让你不要再骚扰她了。 ”   说完,他也关了机。   我的心像一下子沉到了汉江底,怏怏地抬起头,方总的 眼睛正盯着我看。   阳光下,她的目光像穿透了我的肺腑。   虹虹在电视台等得不耐烦了,正准备拦下一辆的士,我 忙把车开到她面前。   虹虹上了车,坐在我身边,埋怨了一声:“怎么才来? ”   我叹了口气:“刚开完会,又遇上个熟人,耽误了一会 儿。”   虹虹笑了笑:“刚刚,今天做直播节目好顺利,那些孩 子好喜欢我。还让我签名呢。”   我看看她:“你现在是名人了。还会有大款来包你呢。 ”   虹虹捶我一拳:“不许你瞎说。我才不要谁包呢。我只 要你包我。”   我心里一甜,笑道:“那好哇。我是终身制。包到你老 了。”   虹虹笑了。   吃饭时,我告诉虹虹,莲心现在变了,打扮俗气不说, 还跟我们公司的林总搞到一起去了。   虹虹听了,看了看我的脸色:“怎么?你心疼了?”   我垂着头:“不管怎么说,她是我的老乡。以前关系还 可以的。”虹虹想了想:“我到商场看到一件时装很漂亮 ,就买件礼物给她吧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她恨我恨到了骨子里,怎么做都没有用了。 ”   虹虹也叹了口气说:“刚刚,你不要老这样子。你心里 不高兴,我也会很难受。你就不能忘记她吗?”   我没做声,草草把饭扒进了嘴里,离开了饭桌。我躺在 沙发上,打开了电视。一下子正好看见虹虹主持的少儿节目。   虹虹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,马上像只燕子飞到我身边: “怎么样呵?说好听点,不许打击我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你看这些小伢们,还叫‘虹虹姐姐’呢。”   虹虹戳了一下我的头:“这说明我有亲和力呀。”   我亲了她一下:“我也和虹虹姐姐亲热一下。”   虹虹坐沙发边上搂住我的脖子,很兴奋地看着自己在屏 幕上的形象。   这是她第一次以电视节目主持人形象在我面前出现。   三天后,我回到学校,开了门进寝室时,那肖胖子和周 眉正在里面亲热。   我忙退出去,重新把门敲了敲。   肖胖子起身笑着说:“你老兄不是住在老丈人那里嘛, 今天回来做什么事?”   周眉脸红耳赤地坐在肖胖子的床边,悄悄整理着头发。   我丢给胖子一支烟,对周眉笑笑:“周眉莫怕,我什么 都没看见。”然后对肖胖子说:“回来看看,再过两个月就要 毕业了。想在学校里呆呆。唉,这大学四年就这么结束了。 ”   肖胖子很亲热地把手臂攀到我的肩膀上,有点兄弟式的 感觉:“刚刚呵,我和周眉的工作都搞定了,她在一家外资企 业,我到本省大报当记者。准备十一国庆节领结婚证。”   我看看他,又瞅瞅周眉,一笑:“动作蛮快嘛。”   肖胖子当记者倒很合适。他说那家报纸发行量很大,一 进去月薪五千。周眉月薪也是六七千。   我点点头:“胖子,我算服了你。硬是把这朵鲜花留到 了牛粪上。”   肖胖子笑着对周眉说:“刚刚老说我是牛粪。其实,哪 个老鼠不爱大米?我是大米才对。”   周眉笑了,对我说道:“陈刚,你和虹虹要好下去才对 呀。你们的经历好感人,都可以写小说了。”   我点点头,抽了口烟,然后挺严肃地问:“周眉,我想 问一下,朱莲心现在么样了?”   周眉看了肖胖子一眼,肖胖子眼睛闪了闪,拍拍我的肩 :“你老兄硬是有女人缘,不动脑筋都把人家迷得要死要活。 ”   周眉叹道:“陈刚,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爱情是 自私的,有时也很残忍。我希望你还是和莲心好好谈谈。她下 学期一来就像变了个人。我都怕和她讲话,有时开个玩笑, 她也对我凶巴巴地吵。现在。”   她看看我,不好往下讲。   肖胖子看看我:“你呀,刚刚,你平时有空到红玫瑰夜 总会去看一看。但是你莫说是我告诉你的。反正,你伤人家也 伤得蛮狠的。”我的心一颤:“什么意思?什么红玫瑰夜 总会?”   周眉垂下头,看着地上:“她现在成天把自己打扮得花 枝招展的,还经常接到一些外面男人打来的电话。唉。”   我猛地站起身,不安地在寝室里走来走去。   他们俩都面面相觑,不敢做声了。 第二十九章 虹虹也学会撒谎了   虹虹说:“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,但是又没有勇气和 你讲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我也感觉到了。”   她接着说:“我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。”   我忽地站起身,她身子抖了一下。我在屋里来回走了几 步,心里在一阵阵抽紧。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:“你说的是 哪个?”   那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,我给虹虹打了手机,说去接她。 但虹虹说不要我去接了,台里有事情,加个班。   我说,那我去陪你。她却迟疑了一下,说不需要,她到 时自己回去。   我便自己先回虹虹家了。虹虹家的保姆把饭做好了。我 草草吃过饭,就和虹虹后母生的那位小弟玩电子游戏。   这小家伙鬼机灵,反应也快,居然打得比我还熟。   我便和他来了个对抗赛,一直玩到很晚。我看了看钟, 都是晚上十点多钟了,虹虹居然还没有回来。我便准备开车去 接她。   等我把窗帘拉开看了看外面楼下时,却发现了两个熟悉 的身影正站在街边一棵树下面,路灯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。   我忙伸出头去过细一看:一男一女,那女孩的穿着花格 毛呢裙,长头发,不是她是谁?   我正要喊时,却发觉她身边的人不太对头。那男的一会 在虹虹左边一会儿又绕她右边,好像反复在说着什么。虹虹好 像在摇头。那男的还不死心,指天划地地说些什么。   我看清了,那男人是李晓峰。   我不明白他们有什么事好谈的,而且一直谈到了家门口 。   心里的火一下冲了上来:不会是什么好事!   他们俩在树下说着话,虹虹还不时抬头往上看看。   我放下了窗帘,想了想,便给和虹虹一个办公室的林伊 娜打了个电话,问虹虹加班什么时候回来。   林伊娜听说是我,很意外,她说今天没什么加班任务。   我愣住了,又给虹虹的直接上级马主任打电话,问虹虹 到底加班没有。   结果也说今天没有安排加班,我的心一下堕入谷底:虹 虹也学会撒谎了!   我有种想冲下去的冲动,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。   毕竟,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但虹虹说谎是肯定 的。   这是第一次。我感到,事情可能不会很简单。   “笃笃笃”。虹虹在敲门。虹虹后母开了门。我坐在书 桌前一动不动。   虹虹走了进来,把皮包往床上一丢,然后很疲劳地躺在 床上不动了。大家什么话都不说。屋子里很静。越等我心里越 发毛,这种情况也是少有的。虹虹心里真是装了事!   我正要问她,她的声音却传来了。   “刚刚,我跟你说个事。”她坐起身。   我转过头,装作什么事都不清楚:“莫搞这么吓人好不 好,什么事?”   她低下头,又不做声了。我竭力劝自己,一定要冷静, 不要冲动。   过了十分钟左右,她自己却哭了起来。   我给她倒了杯水,递给她。   她没有接,却起身扑到我怀里:“刚刚,我对不起你。 ”   我闭上眼睛,任她在我怀里哭泣,一会儿,我才轻声问 她:“什么事,你慢慢说,天塌不下来。我陈刚什么事都能承 受。说吧。”   我的冷静态度让虹虹惊讶。我压抑着胸中的怒气,冷冷 看着她。   她最受不了我的这种目光。   “喝口水再说。”我把水再递到她的手里。   她喝了口水,说道:“刚刚,我,我,”   她说不下去了。我长长地吸了口气,点了支烟。然后把 她的房门关上,回过身说道:“你讲吧。”   虹虹说:“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,但是又没有勇气和 你讲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我也感觉到了。”   她接着说:“我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。”   我忽地站起身,她身子抖了一下。我在屋里来回走了几 步,心里在一阵阵抽紧。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:“你说的是 哪个?”   虹虹不语。我把窗帘拉开:“就是刚才那个什么李晓峰 吧?”   她抬头看了看我,又低下头,轻轻点了点。   我一拳狠狠打在墙壁上,血痕累累,痛彻肺腑。   她忙起身找来创可贴,我一把推开她,一手撑着墙,头靠 在手臂上,气喘吁吁。   虹虹背朝着我,一个劲儿抹泪。   我转过头,看着这个变了心的女人,冷冷问道:“你们 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   虹虹沉默了半天才说:“一个月前吧。”   我眉头皱了皱:“虹虹,你瞒我瞒得好苦哇!”   虹虹不敢看我。我看手上伤口处的血越流越多,从她手 里拿过创可贴。她不给我,硬要自己给我贴上。   她那种让我十分熟悉和亲切的倔犟和任性顿时让我心里 一阵阵酸痛!创可贴止住了我手上的血却止不住我心头的血。   我问道:“你已经决定爱他了?”   虹虹看看我,没做声。我吼道:“是,还是不是?”   她坐在床前,忽然抱住我的腿:“刚刚,原谅我。我, 我,也不知   道自己怎么办了。”   我强忍住心里失落和伤感,转过身不声不响地收拾着东 西。   虹虹呆呆地看着我,这回她没像上次那样拦我,却更让 我内心更为伤痛。   临走,我在门口说道:“虹虹,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 天。算了,我成全你们!”   虹虹忽然流着泪跑出来,扑进我怀里:“刚刚,刚刚, 你别走。”   我拨开她的肩膀,然后对她的后母说:“这些天住在这 里打扰你们了。”   虹虹后母看看虹虹,叹了口气。   虹虹拉住我,泪流满面:“你,你别走。让我好好想想 。”   哼,还想什么想?!我的头猛地偏向一边去:我怕当着 她的面会失态地淌下泪来。   但是我预感到心底的那阵风暴迟早要爆发的,于是狠狠 甩开她的手,一路狂跑下楼。   打开车门,把我的行李箱扔在那辆公爵王的后座,然后 一路飚车狂奔,速度表由八十码骤然升至一百码、一百一十码 ,整个车身像要飞起来!   深夜,街道上已少有行人,只有一些少男少女们穿着古 怪的服装满街游荡。   我的公爵王在幢幢楼影间轻快地穿行,那种疯狂的速度 感给我一种就要飘飞起来的感觉。然而,我竟不知道该把自己 送到哪里去。   满街的霓虹闪着寒冷的光芒,空旷的大街到处是三三两 两的人影,有的怪叫长嚎,有的唱着歌,有的吹着口哨。女人 们的笑声也不时传进耳朵。   我的心里像长了草,满目茫然。   偌大个武汉竟像没处安放我孤寂的灵魂。我他妈这会儿就像个孤魂野鬼,浪荡天涯。   终于,我把车开到了东湖。   一个人跑进树林子放声痛哭、长嚎、怒骂,声音凄凉、 伤感、怆   痛,像一匹受了重创的狼!   看着被枝桠纵横的树林分割开的夜空,看着那些孤独的 遥远的星座,那一阵阵划过天宇的孤独流星,我内心感到格外 地冰冷、凄凉、空荡。   哭完了、骂完了、吼完了,心里不像刚才那么闷了,感 到好受些了,便一个人走到湖边一块石头上坐下。湖边星光暗 淡,树影阴郁,湖水深深地沉默着,粼粼波光闪动着几分诡 秘。   我抽烟更凶了,一阵阵呛人的浓烟把我包裹起来,那串 串蓝色烟圈像一个个看不透的谜。   慢慢地,我开始想我们一起渡过的那些日子,想她为什 么会爱上别人。   再过一个月就要拿毕业证了。大学时代行将结束了。我 却稀里糊涂地失恋了。   我做错了什么吗?   想起虹虹第一次见到那个李晓峰时的样子,她的脸红了 ,而且那天水平发挥得异常地好。   后来李晓峰到学校来过几次,虹虹却没有告诉我,我还 是听别人讲的。丁雅莉那天在校园里告诫我,帅哥在追她,看 来不是随口一说呵,女人的直觉比我的判断更准确。   那天,我在电视台搂住虹虹时,那个李晓峰神态很不自 然,现在想来,就是虹虹那时好像也不自在。   我知道,虹虹是个很感性的女孩子,很容易被男人的谈 吐举止和风度迷住,更容易被男人们的绵绵情话打动。她和李 晓峰这段时间天天在一起做节目,是很容易被那种男人吸引 住的。   我和虹虹近段时间确实有些异常,不再像过去那样有种 亲密无间、心心相印的感觉了。有点隔了一层什么,在一起话 也不多。只是我没有认真地去想原因。   然而,我对她做得够好了。她要做广告,是我在方总那 里为她争取。每次上下班我用公司的车接送。有时,保姆生了 病,家里都是我在做饭。虹虹有一点病,我就会想办法买药 回来。   很多的往事流水一样从眼前闪过。那么多风风雨雨的日 子都   过来了。现在却是这样的结果。   我承认我有些好色、贪财、野心勃勃,但我对虹虹是一 片真心,为了她,我克制而勤勉地为人、做事。她的爱是我生 命和灵魂的强大支撑。但是如今这根支柱倒掉了,我靠什么 来支撑自己?   我轻轻拨了个手机号码,通了。   “喂,方姐吗?是我,陈刚。你睡了?没、没什么。” 我听着方姐关切的声音,泪水直涌。却捂住嘴,拼命忍住。   方姐听出我的反常:“刚刚,你来吧,冬冬睡了,轻一 点。有心事给我说说。”   我开了车来到方姐家里。   她穿着睡衣、披着外套为我开了门,见我一身狼狈不堪 的样子,愣了一下,让我快进去。   我抬头一看,已是夜里两点多了。   “先洗一洗吧。”方姐看着我。   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灰尘,点点头。   方姐找了几件宽松的睡衣睡裤递给我。我接过来,到浴 室里冲了个热水澡。浴室很安静,只听得见哗哗水声,一会儿 窗玻璃上传来啪啪的雨滴声: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 。   那种冰冷的雨水打在铝合金窗的玻璃上,一行行纵横如 泪水。浴室里奶白色的浴缸泛着一种迷离得令人心醉的瓷器般 的光泽。雾气里,我扬起头,朦胧的梳妆镜子里是一个蒙胧 的高大人影,因雾气氤氲而忽远忽近。   那就是我吗?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?他其实像个娘们 ,经不起一点打击,动不动就伤感,动不动就痛不欲生,动不 动就寻死觅活。   我看到,镜子里那个男人胯下黑黑一团中突起的东西: 那表明是个真正的男人哪。唉,陈刚,你他妈也算个男人?怎 么被个女人弄成废物了?!   不错,虹虹是我爱过的女人,可是她只是你生命中一段 经历而已。你倒一厢情愿地把她当成你的精神支柱了,她甩起 你来像好玩的,可不可笑哇?   阿倩姐不是早说过了?不要陷进去了,你首先是个男人 。这个   男人还有会女人来爱,还有光明的前途,还有很多的事情等 着他去做,有很多的钱等着他去赚!   甚至,还有更多更好的女人等着这个男人去好好地爱, 去狠狠地干她们!   这个世界上,不能把谁当成最终的依靠,真正可靠的只 有自己!   我穿上一件紫色睡衣走出浴室,步履悄无声息。   客厅和卧室都十分安静,只听得见外面悄悄的雨声。灯 光十分柔和、温暖。方姐坐在客厅宽大松软的沙发上给我削好 了一个苹果,然后她起身打开了电视。只有几个频道还有节 目,其他的频道都已经结束了。电视音量开得很大:那是一部 平庸的言情剧,剧中人凭空涕泗交流。   我坐到了沙发前,从方姐手里接过苹果啃了两口。   方姐轻声问:“刚刚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呵?”   我笑了笑:“没什么,现在心情已经好多了。”   “失恋了?”方姐看着我。“和虹虹分手了?”   我点点头,专心地啃着苹果。   方姐没做声了,客厅突然变得很安静。我感到心跳有点 急,身上有点热,有点眩晕。我想我脸上一定很红。   电视里男女主人公在接吻,很热烈,很缠绵,很深长, 很投入。看得出来,演员们正在借机享受这一机会,如饥似渴 。我忽然感到自己仿佛就是那个男主人公,又为自己忽然冒 出的疯狂念头而战栗。   我感到这样下去不知会发生些什么。   冬冬已经在里间的小屋子里睡着了。方姐进去看了看儿 子,又走了出来。   我忙说:“方姐,您休息去吧。我就在这沙发上躺躺。 ”   方姐笑了:“那怎么行?这样吧。我和冬冬去里间小屋 子睡,你在楼上卧室去睡吧。”   我有点局促:“那不太好吧。要不,我回公司去。”   方姐抿抿嘴,像不高兴了:“嫌方姐这里不好呀?”   我摇摇头。   方姐轻轻走过来,把一条毛巾毯搭在我肩上:“那,我 陪你讲讲话吧。”   她开了饮水机,沏了一壶龙井茶,然后我们一人倒了一 杯。   握着茶杯,听着外面的沙沙雨声,我和方姐居然谈得挺 深挺长的。   方姐讲她过去的男人,讲她离异后的艰辛。   她说,她很爱她离异的那个男人,也许这辈子真正爱的 只有他了。但是他却鬼使神差地有了外遇,一个更年轻的舞蹈 演员。在方姐一次意外回家时,亲眼目睹了那个年轻女人和 她前夫在床上鬼混的情形,那一瞬间她简直觉得天都要塌掉了 。   前夫那时慌了神,怎么解释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。   要知道,方姐原本是个很要强、也很自负的女人。年轻 时追求她的男人多得很,可她还是选择了在政府部门做负责人 的那位前夫。谁知道他竟然会这样对待她的一片真心。   一气之下,她离了婚,儿子也要自己带。这一带就是七 八年,儿子都快上初中了。   “后来您一直没有再遇上好男人?”我好奇地问。   方姐叹了口气:“遇到过,但是人家都有家室。也有人 做介绍,但不是我瞧不上人家,就是人家嫌我带了个儿子。”   我看看方姐,发现没化妆的她眼角都看得出细细的皱纹 了。   电视屏幕变幻着各种画面,客厅只开了小壁灯,光线很 暗。电视机里快速变幻的光和影,使我们脸上、身上时明时暗 ,光怪陆离。   方姐就坐在离我不远的沙发上,一股幽幽的发香和成熟 女人的体香围绕着我,令我感到一丝宁静和温馨。   我也给方姐讲了我和虹虹的恋爱经历。在讲述的过程中 ,一幕幕往事清晰如画,在眼前闪过。而我的情绪也越发不能 自控。讲到虹虹怎么样帮助我,我怎么对不起虹虹,后来又 作了怎样艰苦的努力,直到最后我这个从乡村走出来的穷小子 终于在原装的城里人面前一败涂地。我低低的哽咽让手中的 茶水波纹颤抖不已。   唉,那次舞会就让我隐隐有些担心,虹虹还说我傻。其 实,情人间的事再敏感都不过分,因为只有当事人才能最敏锐地洞察各种   潜在的威胁。   虹虹不也是对我和莲心倍加防范吗?她不那样做,那天 夜里我还真要破了莲心的处女之身。谁说得清后来会怎么发展 ?谁说这种敏感是多余的?   我和方姐讲着讲着,渐渐都有些困了。我因为白天工作 繁忙,晚上又情绪激动,现在已无力撑下去了。眼皮子慢慢合 上了,朦胧中,感到有人给我脱了拖鞋,把我的双脚放上了 沙发。然后,一条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毛巾被盖在了我的身上。   这天夜里,我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。   我梦见我和虹虹一起爬城郊的木兰山,爬着爬着却发现 虹虹不见了,只有我一个人在林子里到处乱串。找了半天,一 仰头,只看见虹虹扎头发的一根黄色丝带慢慢从树梢上飘落 下来,然后悠悠地落在我的脚边。   然后,莲心又陪我给父亲上坟,父亲却挑着担子从一边 的小路上走了过来,笑着问:“刚娃子,是你同学?”我有些 不太耐烦:“是的。”父亲还是憨憨地笑着。莲心却拉住我 :“快去跟你爸说,我是他儿媳妇。”等我回头一看,父亲却 不见了。   最后,我梦见了虹虹一丝不挂的身体,那么雪白、轻盈 、光洁,像从海水深处刚沐浴而出的那位裸身爱神,又像是一 条在海滩上唱歌的美人鱼,还像是迷惑斯巴达航海水手们的 海妖。   不过,那海妖的歌声却居然是《我是女生》!   什么他妈的乱七八糟的怪梦!   第二天清早,我从梦中醒来,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晃得 我睁不开眼。   方姐已经上班去了,冬冬也上学去了。屋子里静静的, 灿烂的冬日阳光下,一切都鲜明夺目,纤毫毕现。   我起床洗漱了一下,感到肚子饿了,却见餐桌上有一袋 鲜奶和蛋糕,下面还压着一张纸。是方姐写的:“刚刚,昨天 你累了吧,喝点冬虫夏草,我放在你的床头了。燕凌于即日 。”   方姐的字写得很漂亮,我心底暖暖的。然后边吃早点边打开了音响。   屋子里开始响起了那首我喜欢的激情劲歌:   “眼眯成一条线   轻轻踮着脚尖   屋顶上的瓦片是他的琴键   一步步一点点   游走在爱情边缘   想出现就出现   想不见就不见   想睡就睡一天   不理任何人   不回电不上线   不会和任何人争辩   爱上他危险危险   不爱他思念思念   他总是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  有时候沉默冰冷   有时候温柔腼腆   任谁都不会是他爱情的主人   靠近时缠绵缠绵   离开时敷衍敷衍   他总是忽热忽冷忽近忽远   他可以一成不变也可以瞬息万变   但是他不会为你做任何改变   波斯猫眯着他的双眼   波斯猫踮着他的脚尖   波斯猫守着他的爱恋   一转眼却又看不见…   一转眼看不见”   谁是波斯猫?虹虹,还是我? 第三十章 那小子的疼   比我大好几岁的孔主任哭了鼻子,跑到方姐那里告我的 状。   通过虹虹这件事,我对任何感情的东西都极不信任。我只感到:欲望是真实的,钱在手里是真实的,别的都是他妈的 狗屁!   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。不愿一个人品味孤独,我需要温暖 ,需要女人,需要用征服来安慰自己、满足自己。   我把本系、外系那些崇拜过、喜欢过自己的女生带到了公司那间套间里,骗上了床。   马上就毕业了,很多女孩子都在和我激情过后远走他乡 ,不知踪影。   虹虹的移情别恋令我很长一段时间心情不佳。三四年来, 我习惯了她的气味、她的笑声、她的温柔和对我的依恋。这些 在一夜之间突然都消失了,让我伤感而无奈,我的神经几乎 崩溃,甚至有种想和那个李晓峰决斗的冲动。   我无数次设想过,当着虹虹的面,把那个李晓峰痛揍一 顿,打他个稀里哗啦,鼻青脸肿。想到激动时,手腕子都卡卡 作响。   一星期后,虹虹的父亲,斯总给我来了电话。让我到他 公司去一下。   我想拒绝:“斯叔叔,也许我和虹虹已经走到尽头了。 ”   斯总问道:“我问你两个问题。你回答了我就再不会管 你们的事了。”   我说:“好,你问吧。”   斯总问道:“你还爱不爱虹虹?”   我眼睛一红,看看办公室的同事,他们都自觉地出去了 。   我说道:“爱。”   斯总又问:“那你是不是个男人?”   我没有做声。   斯总声音大了起来:“小陈,这些年来,我是把你当我 儿子看的。你遇到这么点挫折就退让躲避,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?”   我叹了口气:“斯叔叔。你别说了。”   斯总知道我此时的心情,深切地说:“虹虹我是很清楚 的,很容易被男孩子哄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。”   我感动地说:“斯叔叔,虹虹已经亲口对我说了,她喜 欢上了别男孩子。”   斯总说:“她那是胡闹。但你轻言放弃也是不对的,叔 叔是站在你这一边的。”   我感到了一丝安慰:“斯叔叔,我真的很感激您。但感 情方面,很多事情不能勉强。我近段时间已经把自己调整好了 。谢谢您的关心。“   斯总叹了口气:“其实,虹虹会后悔的。我的女儿我清 楚。她现在是一时鬼迷心窍。”   我只好对他说:“没办法,我爱她也快发疯了。但感情 是没有用的。”   斯总说:“好吧。年轻人的事照理说我不该多管,但我 是想让虹虹今后过得幸福。唉,真没想到,虹虹在感情上会这 么不成熟。”   我沉默一会儿,对斯总说了声再见,就挂了机。   现在,一点芝麻大点的小事就容易让我恼火发脾气。   副主任孔洁在策划文案中出现一个小失误,数据和我掌 握的有出入。我在办公室把文案扔到地上,烦躁地训了她一顿 :干这行  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怎么连个数据都弄不准!   比我大好几岁的孔主任哭了鼻子,跑到方姐那里告我的 状。   通过虹虹这件事,我对任何感情的东西都极不信任。我 只感到:欲望是真实的,钱在手里是真实的,别的都是他妈的 狗屁!   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。不愿一个人品味孤独,我需要温暖 ,需要女人,需要用征服来安慰自己、满足自己。   我把本系、外系那些崇拜过、喜欢过自己的女生带到了 公司那间套间里,骗上了床。   马上就毕业了,很多女孩子都在和我激情过后远走他乡 ,不知踪影。   她们丝丝缕缕的头发,她们的气味和汗息,留在我的办 公室里间的床上。无一例外,她们说,陈刚我永远会记得你, 我笑笑:我也是。   当然,我也送她们礼物,送钱,送浪漫,送情话。她们 很感动。   其中有两个初夜女生竟嚷着要嫁给我。   我笑笑,我给了她们五千钱,她们才不再那么冲动了。   我点燃一支烟,告诉自己:这就是他妈的生活!   但是,我有时开车路过电视台,还是会不自觉地把车在 那里停一停,泪水仍然会不知不觉地流下来。在点烟的时候手 会颤抖,心会流血。   但我不会乞求、更不会向她下跪,我只是让自己能喘口 气,然后一踩油门扬长而去。   不过有意思的是,终于有天在街上遇到了他们。   那是在航空路上,人流车流不断,但我的目光居然像鹰 一样敏锐,在满大街的人群中,一眼就发现了虹虹。她和那个 小子在人行道上走着。忽然,虹虹站住了。她认出了我的车 ,我开车戴着墨镜。她也一下认出开车的是我,张了张嘴,甩 下那个小白脸,跑过来。   我狠了狠心,一踩档,冲得老远。后视镜里,我看见虹 虹茫然地站着,一会儿,她捂住了脸。   我开车狂奔,在一个小林子边上猛地刹车停下,周遭林 木葳蕤,阴森潮湿,我的头伏在方向盘上泪如雨下。   武汉的春天夏天来得早,去得迟。   我很怕在这样的季节上街,更怕在有雨的日子路过那些 熟悉的街道,听到那些熟悉的歌。   这些日子,我不愿相信春天的花开是真的,不愿相信女 人的泪水是咸的,不愿看到彩虹、霓虹甚至是那些形状像虹的 大桥!   我对“虹”字过敏,总是避而远之。   常常在梦的最幽深处,有一张亲切的女孩的脸渐渐浮现 ,有那下雨天武汉街头那些女孩们的粉红、浅绿伞影在眼前飘 忽如风,醒来一把抓去却是一把苍凉无比的幻影。   一旦离开人群、一旦放下工作,不论我是醒着还是入梦 ,虹虹总是无时不在与我相亲相近,她的气息和眼眸,她的娇 嫩的脸和温软的身体,她那一口娇俏好听的武汉女孩口音, 如同挥不去的妖魅,时时侵入我的梦境,靠近我,魅惑我,一 次次让我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   是的,除了高中时代那个特殊时期,成人后的我很少有 梦遗。   但在离开虹虹的日子,我却常常在梦中听到她的呢喃悄 语,看到她栩栩如生的容颜,一次次全身痉挛、颤栗,醒来身 下是寂寞的冰凉。   我没有想到,尽管我一次次自信能够忘记她,相信时光 能冲刷那些校园时代的记忆,却发觉那些东西像一棵入地根深 的大树,难以撼动,那些繁密的枝叶却越发地浓郁。   这棵树足足生长了四个春秋冬夏呵! 第三十一章 莲心的处女之身   我长长地吁了口气,浑身酸软无力。   她把身子躬着睡在我怀里,擦去眼泪,羞怯地看看我, 无力地笑了笑。   床头柜上,一块雪白的毛巾染着一抹枫叶形状的殷红色 。   我看看那片红色,这就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处女血吗?   唉,其实这感觉一点都不爽,对莲心还有点犯罪感。   和莲心的再次相遇,是很偶然的一个机会。   那个时候,我的毕业论文刚刚过关。由于失恋和应付考 试,我几乎都把她忘记了。   那天,我、赵东升陪几个客户到一家夜总会去,是林老 板给我介绍的一家夜总会。   当他们都进去后,我锁好了车门,一抬头:红玫瑰夜总 会,很柔美的一行楷书。我觉得名字很熟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到底是谁在我面前念叨过。   里面的老板迎出来时却让我吃了一惊:是熟人,那位吴 哥。他穿了一身黑色休闲服,头发也梳得很整齐,跟过去那个 工头样子差别很大。   我迟疑了一会儿。吴哥却对我笑了笑:“小陈,又见面 了。”   他居然主动跟我握了下手。   我冷冷一笑:“你也混出来了。”   吴哥笑笑:“还是要感谢林老板呀。”   然后,他朝我怪笑了一下:“都安排好了。给你陈主任 也安排一位美女。”   末了,他还补充了一句:“还是大学生呢。”   进去了才发现里面的装潢确实豪华,那几位客户正和几 位小姐聊天。赵东升见我进去,他拉着一个小姐先进了包厢。 妈的,这家伙看不出来还有这种爱好。   我只好陪客户们聊,可他们的兴趣渐渐都转移了,眼睛 都盯着小姐们的身子去了。我朝吴哥甩了个响指:“吴哥,过 来一下。”   吴哥走了过来,把手扶在我肩上:“怎么样?”   我指指那几位西装革履的客户们:“给他们找个好地方 。”   吴哥笑了,朝他们挥了挥手,把他们领走了。   然后,吴哥又领了一个女孩子到我面前:“把这位陈先 生照顾好一点。放开点,莫老是干聊天。”   我一抬头间,顿时脑子嗡嗡作响:   是莲心!她穿着开岔的旗袍,披着卷发,眼神轻蔑地看 着我.   “帅哥,怎么,也来这种地方潇洒呀?”莲心轻轻笑道 。“到里面坐坐吧,我会把你陪好的。”   她又朝吴哥一笑:“别生气,对这位帅哥我倒会放开点 的。”   吴哥斜着眼看了看我,等莲心前面走进一个包厢,他来 到我身边,拉了拉我的衣服:“把她干了。她可是没开苞的。 老子硬上都没上成。你小子好福气,不过银子带足了没有? 别到时候走不了哇!林老板说情都没用的。”   他拍拍我的肩,猥亵地一笑,走开了。   我看着他的背影,吐了口唾沫,走到包厢门口却停下了 脚步,慢慢踱了进去。   莲心坐在沙发上,脸有些红,抬起眼睛看了看我。   “莲心,没想到我们在这种地方,以这种身份见面呵? ”我在沙   发上坐下,很有风度地把烟在手里点了点,点燃。   “给我一支烟吧。”莲心歪着头,神情又恢复成风尘女 人的那种鬼样子。   我没理会,坐起身冷冷说道:“莲心,我很为你高兴呵 ,过去县高那个校花成了这个样子。”   莲心看了我一眼:“陈刚,我知道你现在发达了。不要 讽刺我,我不想听。”   我用手挑起她的下巴:“今天我是来消费的,你想听也 得听,不想听也得听。”   莲心头一偏:“别耍流氓。”   我边冷笑边点头:“我是流氓,可你他妈不是婊子吗? ”   莲心身子一震,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,把脸上的脂粉 冲出两条印来。   “你看你,穿的、涂的,像个什么样子?你爸知道吗? 嗯?!”我的声音大了起来。   莲心呜咽着起身想离开。我一把抓住她:“今天你还别 想走了。我买你三个点,时间没到!”   莲心哭着转过身去。   我长长地吐出一口烟:“莲心,我不是嫖客,你也不是 鸡。我们谈谈好吗?”   莲心边哭边说:“有什么好说的?我倒贴给人家人家都 不要。”我叹了口气:“那你就把自己这样作贱糟蹋?”   莲心此时却抬起头,淡淡地一笑:“我怎么作贱了?”   我想起林老板那天的神情:“你不是把自己卖了吗?还 卖了好价钱吧?”   莲心愤怒地看了我一眼:“陈刚,我喜欢这样,又怎么 样!”   我怒从心头起:“我不许你这样!”   莲心笑了,轻佻地坐到我身边,把我的脸摸了一下:“ 帅哥,别耍孩子脾气了。你有什么资格?!”   我转身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:“骚货!”   莲心身子一晃,一下瘫到沙发上,捂住了脸。   “跟我走!”我吼道,一把拉起她。   “不!”莲心边哭边说。   我气得起身在包间走来走去。   莲心声音有些嘶哑:“你别管我。让我过得快活点不好 吗?”   我说:“别的女人卖X卖骚我不管,你朱莲心老子管定了 。”   莲心这时低下了头,也放下捂脸的手,脸上赫然现出五 个红指印。   我看了心里一酸,走过去把她的头抱在怀里:“对不起 ,莲心,我不该打你。”   莲心咬咬嘴唇,大声哭着扑进我的怀里,两手紧紧抱住 我的腰:“陈刚哥,你,你心里还有我吗?”   我擤了下鼻子,轻声说道:“莲心,听话,别做这个了 ,好吗?”   莲心泪眼朦胧地抬起头,看着我点点头:“好。”   我掏出纸巾,擦擦她的脸:“唉,一个胡小莉还不够吗 ?”   莲心把头埋在我的怀里,两只手还紧紧把我的腰环抱着 :“陈刚哥,你现在和虹虹还好吗?”   我沉默了。   莲心抬起头,认真地看着我,像是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 么。   我摇摇头。莲心眼睛却亮了。   “我们吹了。”我低下头,两只手撑着脑袋。   莲心不做声了,一会儿,她递了杯水给我:“陈刚哥, 别为这些事烦。她们那些女孩子都这种德性。”   我接过水一口喝干了。   莲心这时却忽然兴奋起来了:“陈刚哥,我们来唱歌吧 。”   她很快把点歌器拿过来,又把电视打开。   我从她手里拿过点歌器放在一边:“不,我只想和你说 说话。”   莲心撒娇地一笑:“那好呵。”   我看了看她的脸,笑道:“带了化妆盒吗?”   莲心脸红了,从包里取出化妆盒。我拿过来打开,取出 口红和粉饼:“莲心,来,我给你补补妆。等会出去,人家还 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。”   莲心听话地坐到我身边。   我用纸巾把她的脸上泪痕擦干,细细地给她打了一层粉 底,然后给她嘴唇上均匀地涂了一层,掩住了那些指印。还从 唇边略往外多涂了一点。红红的嘴唇看起来很是性感。   莲心从镜子里看了看,脸羞红了:“陈刚哥,你还会这 个?”   我看着她的嘴唇,有了些冲动。   莲心也忽然不做声了,盯着我看,目光灼热而明亮。   很快,我们接吻了。   莲心闭上了眼睛,倒在我怀里。   “莲心,跟我走吧。我要你。”我说道。   莲心笑了,点点头。   出门时,吴哥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,和一个看去有点风 骚的女人聊着天。   他见我出来,笑了一下,朝我招招手。   我走了过去,丢给他一支烟。   吴哥看我面无表情,把打火机伸了过来给我点上:“陈 主任,怎么样?上手了吗?”   我看了看垂着头走出去的莲心,摇头:“太犟了。”   吴哥却很开心地笑道:“我说吧,有的女大学生开放得 很,有的她妈的就是死活放不开。只肯跟你玩虚的,聊天呀, 摸一摸呀。动真的她就告你弓虽.女干。”   他很兴奋,很同情我居然也被拒绝了。   我抽了口烟,看了看他,镇定地说道:“我想包她。”   吴哥一愣,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莲心:“你看上这丫头了 ?”   我点点头,一边的服务员递来一杯咖啡。我接过来喝了 一口,说道:“老子现在好歹也有点小钱了,为什么不能玩玩 ?”   吴哥嫉妒地看看我:“你包得起?像她那样的,开价蛮 高的。”   我笑了笑:“老子倾家荡产也要玩玩。”   吴哥笑着点点头:“行,你比老子强。下回再给你介绍 几个漂亮的。”   我想了想,突然问道:“听说林老板包过她?”   吴哥看看我,笑着摇头:“林老板说是他的侄女,我也 不晓得。但我看也没上手。”   我看了看莲心,想了想,朝吴哥一笑:“我付账去了。 你慢忙吧。”   说罢,我转身到付银台结了自己的账,也替莲心交了提 成费。又给赵东升打了手机,让他最后给几个客户结账买单。 赵东升大概正在兴头上,简单应了一声就关了机。   然后,我搂住莲心的腰,像个真正的年轻老板搂着情妇 ,走过了大街。   到了公司,我和莲心进了电梯,直上九楼,我自己的办 公室兼卧室。   莲心再次来到这里,竟很熟悉地自己倒了杯水喝了。我 一把将领带扯了下来,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。   莲心走过来,递给我一杯水。   我笑了:“你倒像是个主人了。”   莲心坐到我身边,把手绕到我的脑后,亲了我一下。   我笑道:“我跟那位吴老板说了,我已经把你包下了。 ”   莲心格格一笑:“想包我的人还不少呢。”   我心里有点不快,冷冷说道:“莲心,跟我在一起,不 要用那套风月场所的鬼话。”   莲心不做声了。   我把她搂过来:“莲心,我真的弄不懂,你在我印象里 一直很守本分的,怎么也做起陪聊小姐了?”   莲心在我怀里脸现红晕,嘴里却说道:“就是你!冷血 动物。说实话,那天晚上你那样子让我好失望。我几乎失掉了 做人的勇气。我恨死那些武汉的女孩儿了。我真没想明白, 我这样子守着身子,居然有男人根本不看重这个。”   我问道:“所以你就想卖掉?”   莲心朝我轻轻“呸”了一下:“就算不为你,也要为我 将来的男人守着。我才没那么傻。”   我心里笑了笑,用头抵了一下她的额头:“那我今天要 了你!”   莲心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:“不行。”   我正要喝水,手却停下了:“我不配?”   莲心从我身上下来,坐到了一边。   这让我心里那股热流一下子冷了下来。   莲心看了看我:“你不是我心里原来的那个陈刚了。”   我玩弄着手里的水杯,看了她一眼:“为什么?”   莲心叹了口气:“人都是会变的。你变了,真的,像这 城市里随便就能抓一大把的那种风流白领混混。”   我恼怒地把水杯放到茶几上:“放屁!”   莲心低下头:“那你为什么还到那种地方去?我将来要 找的老公绝对不能犯这种错误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那你呢?”   莲心冷冷说道:“我自己有分寸。只是散散心而已。”   我心里一下子透凉:莲心居然也没把我当回事了!   我的心境忽然一阵灰暗,像个垂败的拳击手无力地靠在 了沙发上,等待命运的再次痛击。   是的,我已经一败涂地了,连莲心都要抛弃我了。   这一刻,我默默坐在沙发上,手撑着头,胃居然又有点 隐隐作痛。不一会儿,冷汗就冒了出来。   “莲,莲心,帮帮个忙。”我只觉得身子发冷,像头发 病的牛一样喘息着。   莲心忙起身:“怎么了?”   我指指一边的柜子:“把,把胃痛灵给我拿来,再,再 倒杯水。”   她忙找出了药,又把水递给我。   我撕出两片吞了,用水送了下去,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 舒服了。   莲心看着我:“陈刚哥,你有胃病?看你脸都苍白了。 ”   我叹道:“是的,平时熬夜开会、写东西,又喝酒。总 之,老了。”莲心看着我,叹息了一声:“陈刚哥,你身 体也不像过去那样好了。”   我握握她的手,点点头:“是的,跟你说的一样,变了 。”   莲心说道:“你心里一定有很多事吧?”   我看了看她:“是呵,我经历很多的事。”   莲心很明白似的:“失恋?”   我不想瞒她:“是的,失恋。被人家甩了。”   莲心笑了:“应该让你尝尝失去一个心爱的人是什么滋 味,不然,你还真以为别人对你的感情是白给的,是你该有的 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不是那么回事。”   莲心很犟:“就是。我说是就是。人家对你好,你还真 以为是你这张爹妈给的脸生得好。不是的,讲帅,比你帅的多 的是。”   我看看她,点了下头。   莲心笑了:“自己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。”   我又重重地点了下头。   莲心这时才高兴起来,又偎到我身边:“我喜欢过去那 个朴实憨厚的陈刚,不喜欢你现在这个自以为是、自作聪明的 陈刚。”   莲心温热的身体一靠近我,那种男人的感觉又升起来了 。   我看着她,声音低了下来:“莲心,其实,我,我,内 心很自卑的。”   莲心笑了笑:“我知道。从过去你在李文强面前那种表 情,我就知道,你喜欢我,却没勇气来追我。”   我也笑了:“你也有点自作多情。”   莲心哼了一声:“别不好意思承认,我从你眼睛里什么 都看得出来。”   我心里痛了一下:“你看出了什么?”   莲心笑着点了一下我的脸:“想跟我好,又不好意思, 但别的男孩子一靠近我,你眼里就凶得吓人。格格。没说错吧 ?”   我心里一阵温馨:那是大一时的我,像个县高的中学生 。   我对莲心感觉一下子很近了,朝她笑了笑,有点不好意 思。   莲心眼睛闪了闪,一下子像有了些潮湿的意思:“陈刚 哥,我喜欢你这种笑。这才是你真实的笑,像过去的那个小男 生。”   我很感动,用手把她的头垫起来,吻了一下。   莲心轻轻在我耳畔说:“陈刚哥,我给你。但是,你要 了我,就要   和我去领结婚证。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好。这不是问题。”   莲心专注地看看我的脸,堵住了我的嘴唇,很有力、很 奔放地吻起来。   这天晚上,我闯进了那无人涉足过的原始圣地。   “啊!”一声剧烈的叫声在屋子里盘旋了一会儿,又像 缕轻烟一样慢慢地消失。   坚挺如铁的矛在虚晃一枪后,一点一点地拱进幽秘之处 ,再一点一点地、温柔地洞穿护卫女性贞洁的盾甲,并一点点 碎裂它们,然后感到一阵热流涌出:一缕缕鲜红血渍瞬间染 红了那只矛、她的下身,还有她事先垫好的雪白毛巾,染红的 地方像是触目惊心的、硕大的猩红色花瓣和点点梅花。   莲心吓得不轻,自始至终紧张地抱着我,手和身子在轻 微地颤栗。   我发觉,她并没有得到快乐和兴奋,她的手慌乱地抓紧 了我的头发,扯得生疼。这让我感到了一丝扫兴:和其他女孩 子没这么麻烦,人家也是初夜!   但我不能停顿,占领滩头阵地后,就要迅速向纵深推进 。   她的那里却紧绷着、挤压着这只曾经无坚不催的矛,仿 佛拒绝宣布我的最后胜利。   这更加刺激了我的进攻欲望和战斗意志。   我迅猛地穿刺进去。那一刻,莲心泪流满面,头向两边 摇摆:“不,不。”   我喘了一会儿:“疼吗?”   她摇头,无语,身体僵直,一阵阵颤抖。   “陈刚哥,我怕。”   “怕什么?”   “不,不知道。”   “别怕。”   “啊,疼,不,陈刚哥,不要离开,不,不疼。”   喘息,呻吟。   我长长地吁了口气,浑身酸软无力。   她把身子躬着睡在我怀里,擦去眼泪,羞怯地看看我, 无力地笑了笑。   床头柜上,一块雪白的毛巾染着一抹枫叶形状的殷红色 。   我看看那片红色,这就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处女血吗?   唉,其实这感觉一点都不爽,对莲心还有点犯罪感。   起床时,太阳已经很高了。莲心起来了,睡眼惺松地靠 近我。   我看着肌肤胜雪的女孩儿,有点想吻她。轻风吹动着她 的头发,一丝发香和女孩子身体的淡淡牛奶般的体香阵阵袭来 。   我的冲动又来了。   莲心悄悄问道:“陈刚哥,你高兴吗?”   我抚摸着她的光滑柔亮的头发:“你呢?”   她羞红了脸,一会儿,轻轻点了点头:“你高兴了我就 高兴。”   我轻轻凑到她耳边:“我又想要了。”   她眼睛朝我闪了闪,有点怕的样子,却又说:“随你。 ”   这一刻,莲心的脸光洁红润,眼眸莹莹如水,这让我激 情勃发。   “来,我慢慢一点,不会疼的。”我笑着拍拍她的脸。   在她的甜笑中,我们再次走向了快乐的激情颠峰。   但在随即而来的巨大的疲乏感中,我感到了某种空虚、 困顿和阴郁。窗外那瀑布般倾泻进来的阳光异常刺目,让我浑 身感到虚脱和无力,像漂在阳光之海中的一根草。   我伸出手,拉住拉绳,窗帘徐徐关上了。屋子一下像沉 到海底的沉船,阴凉幽深。   莲心在我怀里轻轻喘息,像只玩累了的小羊羔。   沉迷中,我的眼神大概有些空洞。   她抬起头看看我,想知道我在想什么。   我笑了笑。   她依恋地抱住我。我们都是一丝不挂,贴身相拥。   这个没多少性事经验的女孩子在我各种方式试探和调动 下,一次次在琴瑟和谐的肢体舞蹈中达到完美的高潮。   她身体在一阵阵痉挛中虚脱的样子让我害怕,那样子有 点像灵魂出窍。   我轻唤着她的名字,她才睁开眼睛恍恍惚惚看着我,喘 息着,朝我无力地一笑。   然后,我们亲密地拥抱在一起。   “格格,陈,陈刚哥,你,你好厉害。”她笑了。“我 ,我觉得,自己,像是要死了。”   我想,与我的这位少年时代的偶像女生相拥而眠,我们 此生应该满足了。   “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。”她轻轻地说。   我拍拍她的脸:“别想那么多,我不会失言的。”   她伏在我怀里,轻轻地说:“不,男人的话是不能信的 ,还是法律可靠。一毕业我们就去领结婚证。放心,我会对你 好的。”   我亲了她一下,起身把那块染了血渍的白色毛巾折好, 那片如枫如梅的殷红正好在正面,然后用一块透明塑料袋装好 ,塑封后,放进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。   我抱着匣子吻了吻:“莲心,这是你送给我的最好礼物 。我会永远珍惜的。”   莲心感动地紧紧抱着我的脖子。我感到了她的泪水在流 淌,肩头一阵湿凉。 第三十二章 尾声   虹虹用纸巾擦擦泪水,说道:“我晓得,你以为我喜欢 李晓峰。”   我笑了笑:“我冒错呀?当时,你亲口讲的,你喜欢上 了另一个人。”   虹虹低了下头,哽咽着摇头:“不是的,那是我说错了 。”   我长长地吐了口烟:“我倒真希望是我听错了。”   虹虹哭着喊道:“是我说错了!”声音有些歇斯底里。      拿到毕业证那一天,我和寝室里的哥们儿决定一起在红 月亮酒家聚餐。这一餐是我以公司名义报销的。   我照例是先去定了桌位,然后给莲心打了电话,让她也 来。   莲心在我一再要求下,决定考研。我说两口子不能都是 个本科,决定支持她读个法律研究生。她读书比我强。这几年 我心野了,根本读不进去了。   莲心打的来时,我却皱了皱眉:她没打扮,还是一件很 普通的连衣裙。   我们寝室里的哥们儿找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会打扮。一 比就比下去了。   莲心知道我很讲究,却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:“刚从 寝室出   来。没顾上换件衣裳。”   我不高兴地说道:“我跟你说了是同学聚会,人家女朋 友都来的。”   莲心却把我打了一下:“你呀,就是虚荣心太强。”   我哼了一声:“你是我老婆,你不讲究点人家说我没把 你打扮好。”   话一出口,我忽然觉得像是谁说过的。   莲心却高兴地笑了:“那我去换件衣服吧。”   我摇头:“算了。人家一会儿就来了。”   莲心却犟着回去了。   我叹了口气:过去虹虹这方面从没让我操心,她对我倒 很挑剔。   这时,我心里忽然一酸:刚才那句话是虹虹过去说过的 。好像是在我到新时空之前,为了让我有个好形象,拉着我到 处转,买衣服、做头发。   我的心情忽然阴郁起来,看着前面的校门,那消磨了我 四年春秋的大学时代,已经结束了。喝了今天这顿酒,一切都 会化为记忆了。   包括虹虹,只能是记忆里的一个幻影了。   她现在在哪里,也拿了毕业证了吧?大概和我与莲心一 样,该和那个小白脸商量结婚了吧。   我心底袭过一阵酸楚:妈的,还想她做什么事哦!人家 这时候不晓得几快活,老子还在自作多情。   我擦了擦眼角浸出的一点潮湿。   门口,胡文林和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女孩走了进来。   “这是芳芳,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刚刚,那位‘情圣’王 子!”胡文林哈哈一笑。   芳芳气质不错,听了介绍朝我惊讶地看了一眼:“你好 ,你就是陈刚?早听文林讲过你的故事。”   我却笑笑:“少听他胡说,什么‘情圣’?那是骂人的 话,位子定好了,先坐着喝点饮料吧。”   我刚把两位招呼好,肖胖子和周眉,卫诚和吴青青就进 来。   肖胖子朝我搞笑地敬了个礼:“老兄,今天是个结束, 也是开始。下一餐该我请了。”   我笑了:“下次该喝你的喜酒了。”   周眉笑道:“你也快了。我刚才看见莲心了,她怎么又 走了?”   我支吾了一下:“她有点事出去一下。马上就来的。”   周眉说道:“陈刚,你的动作也够快的。莲心近几个月 像变了个人,天天都笑,还哼歌呢。”   我点点头,把两杯饮料递给卫诚和吴青青,转头问周眉 :“她变漂亮了吧?这就是我起的作用。”   周眉看看肖胖子,脸红了一下。   肖胖子看看我正要说话,一边的吴青青却冷冷来一句: “陈刚,你倒是行呵,这么快就有了替补队员。”   我愣了一下。吴青青的表情我一直没注意,她看我的眼 神有点不对头。   卫诚忙说道:“哪里能怪刚刚?”   他在为我说话。   吴青青却烦了:“卫诚你闭嘴,男人怎么都这样?陈刚 ,虹虹等会有事要找你的,把手机开着。”   我冷冷一笑:“手机倒是一直开着,她找我搞什么事? 你跟她说,这几年欠她的钱,老子一分不差会还给她的。”   吴青青听了,气得要抹泪。一边的胡文林也看不下去了 :“刚刚,你妈的说的还是人话?”   我也烦了:“老子被人一脚踢了,弟兄们还不让我说句 话?”   吴青青不顾卫诚的阻拦,说道:“陈刚,你要后悔的。 人家虹虹对你够好了!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是的,对我好,瞒着老子和人家眉来眼去 ,给老子戴了顶绿帽子,我还要感谢她?!”   吴青青擦擦泪,摇头道:“如果男人都是这样薄情,一 翻脸就不认人,我宁愿这辈子不嫁人。卫诚,你要是再为陈刚 说话,我就再不理你了。”   卫诚吓得不做声了,这家伙最怕女孩子生气,将来也是 个怕老婆的相。   肖胖子打着圆场:“青青,人家陈刚心里其实蛮难受的 。不要老讲这个了,一会儿朱莲心来了都莫讲了。人家马上就 要拿结婚证了。还老扯过去的事搞么事?”   吴青青惊讶地看看我:“陈刚,肖胖子说的是真的?”   我沉默了片刻,点点头,肯定地说道:“是的,我和莲 心准备先拿了结婚证再说,她等不得。”   吴青青脸都白了,想了想,拿出手机起身走了出去。   我疑惑地看看她,卫诚想对我说些什么,却又没说。   我问卫诚:“没出什么事吧?”   卫诚支吾着摇摇头。   这时,莲心进来了,她换了一身我给她新买的套裙,头 发也简单理了一下。这还像个样子。   莲心和周眉笑着说了阵悄悄话,然后走到我身边坐下。   我面对着她一抬手,指指男士:“这些弟兄就不介绍了 。这位是胡兄的女朋友芳芳,刚才出去的是卫诚的女朋友吴青 青。”   莲心看看卫诚,红着脸对他点点头。   等吴青青进来时,菜都上齐了。   我先站起来,举起了酒杯:“男士喝酒,女士喝饮料。 来,为了我们这大学的四年时光,为了我们的明天,干!”   我们一起先喝干了一杯酒。   我让服务生再上酒时,手机响了。   我以为是公司里有事,便走到一边接通手机:“喂?我 是陈刚。有什么事?”   手机那边停了一会儿,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刚刚, 我是虹虹。”   我心里一跳,却沉默了。   “有什么事?”我抽了口烟,冷静地问道。   “有些事,我想和你谈一谈。”虹虹的声音有些嘶哑。   我想了想:“虹虹,我正在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,有事 以后再   说。另外,今天大家都毕业了,有些事想了结一下。这三年 多,我还欠你大概有个三万多块钱,我也不想老欠着。你把 账号给我一个。”虹虹却哭了,什么也不说了,手机也没 关。   听着她的哭声,我怕自己又要心软,便冷静地说道:“ 虹虹,你莫哭沙,有什么值得哭的,就这样说。你有个银行卡 号我还记得,如果你还在用那个卡,我明天把钱,”   话还没说完,虹虹却把手机挂掉了。   我怏怏地回到桌前,人们都看着我的表情。   我笑了笑,举起酒杯:“来,喝。”   莲心在一边问:“怎么这么久?谁打来的电话?”   我说:“一个同事。我借过她的钱,人家要结婚,催着 我还呢。”莲心笑了:“你还会借别人的钱?”   我点点头:“手头紧了就借。”   胡文林看了看我,有点不屑,却给莲心敬酒:“来,给 刚刚的老乡敬一杯。”   莲心忙起身:“哟,不敢当。”   我在一边纠正老大的话:“是我媳妇儿,老家的话叫‘ 屋里头的’,古人叫贱内。”   莲心拧了一下我的肩:“没人把你当哑巴。”   我悠悠地吐了口烟,说道:“还有,莲心是我的初恋情 人。上中学就想追的,妈的,现在才到手。比肖胖子差远了。 ”   这下桌上的人都笑了。周眉笑得声音最响——她心里也 高兴。   看得出来,莲心心里很爽,却红着脸撒娇:“那要怪你 。”   我们正说着,吴青青起身出去了。   我看了看卫诚:“卫诚,今天总觉得青青像有心事哟。 ”   卫诚喝了口酒,看了我一眼:“刚刚,莫高兴。等会有 你的戏看。”   他这时的一句话让桌上的人们面面相觑。   胡文林问:“卫诚,你怎么也学会了卖关子?看人家刚 刚和莲心亲热不高兴是不是?”   这话也说重了,让我和莲心有点难堪。   一会儿,吴青青在门口朝我招招手:“陈刚,你一个人 出来一下。”   我疑惑地起了身,莲心也要起来,卫诚却给她敬了杯酒 :“来,我敬你一杯。”   我绕过餐桌,一出门却只见虹虹走出一辆的士,低头走 到吴青青身边,却把背朝着我。   我没做声,虹虹默默抬头看了我一眼,又低下头揉着衣 服。   吴青青叹了口气:“依我看,你应该和虹虹在一起。她 这几年把心思全放在你身上,我们寝室里的女生都一清二楚。 ”   我重新坐到书桌前,看着窗外熟悉的校园风景。   吴青青在一边拍了一下虹虹:“跟陈刚好好说,我到红 月亮去一下。卫诚让我过去。陈刚,你把手机关上,免得有人 干扰。”   吴青青出去了,把门也带上了。我没关手机,她凭什么 指挥我?   虹虹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。   我抬眼看了看她:虹虹瘦了。忽然,我发觉自己有点不 对劲,鼻子有点酸,忙又掏出一支烟,狠狠抽了一口。   虹虹搬了张椅子坐在我身边,轻声说:“刚刚,我并没 有答应李晓峰,是他老缠着我。那天,我,我没跟你说清楚。 ”   我想起那天的情形,才慢慢又镇定了下来:“我不怪你 ,只能怪我长得没人家帅。”   虹虹急得抓住我的肩膀上的衣服:“刚刚,你莫这样子 说。我真的,真的没有对不起你。李晓峰,他也清楚,我不可 能跟他有什么的。”   我擦擦泪水,很冷静地说:“虹虹,就算我都相信你, 但是我和莲心马上就要领结婚证了,你让我怎么办?”   虹虹怔了一下,又有些着急地抓起我的手:“刚刚,刚 刚,你,你不能,”她不知道怎么说了。   我的心也乱了,把手里的烟都揉碎了。   这时,我的手机响了。   虹虹惊慌地看看我,我取出手机打开:“喂,哦,莲心 呵?我,我有点急事。你吃过饭先回我公司里去住。我晚上会 回来的。”   莲心在手机里的口气很烦躁,她猜到了什么,但好像不 清楚我和谁在一起。   我没等她说话就挂了机。   虹虹咬咬嘴唇,说道:“是你的老乡吧?你们同居了? ”   我没做声:这是明摆着的事实。   虹虹在一边开始慢慢地抽泣,后来声音越来越大,像个 伤心的孩子。   我把一包在酒店拿的餐巾纸递给她:“虹虹,那天从你 家里出来,我真的想一死了之。一个人跑到东湖边上坐了大半 夜。但是我挺过来了。”   虹虹这时才慢慢停了下来,眼睛红红地看着我。   我口气很温和地说道:“过去有段时间,我确实对不起 你。为了让你回心转意,我想了很多办法。当时,有位同事跟 我谈心,对我说,你只晓得你现在很痛苦,其实你不晓得人 家女孩子心里比你痛苦百倍!是的,我们都只晓得自己痛苦, 不晓得人家心里怎么样。所以,我当时很体谅你那时对我的 失望。包括后来吴青青跟我讲的那些,我很清楚我到底哪里伤 害了你,伤害你到了哪种程度。现在,我希望你也能体谅我 。一个男人只能伤害一次。”   虹虹用纸巾擦擦泪水,说道:“我晓得,你以为我喜欢 李晓峰。”我笑了笑:“我冒错呀?当时,你亲口讲的, 你喜欢上了另一个人。”   虹虹低了下头,哽咽着摇头:“不是的,那是我说错了 。”   我长长地吐了口烟:“我倒真希望是我听错了。”   虹虹哭着喊道:“是我说错了!”声音有些歇斯底里。   我不敢做声了:虹虹心理状态好像出了点问题。   虹虹还是那个样子,有点任性,甚至一口否定自己曾经 说过的话。   潜意识里,她还把我当成原来那个能容忍她的娇气、脆 弱和任性的陈刚了。   但是,现在我的心态很难回到过去,回到那个心无芥蒂 、甚至有点两小无猜的校园时代——何况,大学生涯从今天开 始已经彻底结束了。   我受过她的伤。   她那一句话的杀伤力甚至超过了当初她冷淡地拒绝我的 跪求。   唉,时光流逝得真快。   在波涛汹涌的生活面前,我们就像两只懵懵懂懂的小船 ,随波飘流,谁都不知道真正的岸在哪里;就像两条做梦的鱼 ,谁都不知道一头碰触到的是张什么样的命运之网,什么时 候又相忘于江湖。   沉静了一会儿,我想了想对虹虹说道:“虹虹,给你讲 个故事,愿意听吗?”   虹虹看了我一眼,理了理头发,很乖的样子。   我掸掸烟灰,开始讲:“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小故 事,还有点意思。说的是呵,从前有条鱼在江河里游。她成天 快快乐乐,想怎么玩就怎么玩,想到哪里就到哪里。无忧无 虑。”   虹虹眼睛闪了一下,她大概猜到了什么。   我还是娓娓道来:“这条鱼和那些江水、和那些波浪、 水草玩得非常开心,但是水这东西无色无味,时间长了就有些 厌倦。她看见岸上有更多好玩的,有花呀,草呀,树呀,还 有小动物。她就想上岸。有一天,她终于上了岸,是被风浪卷 到了岸上。但是,她一离开水,就马上想起了水的好处,那 么温柔、那么体贴,供她氧气,无时无刻不是陪伴在她身边。 于是,她流泪了,她想回到水里。但是,风浪已经过去,江 河里的水再也没有力量来拯救这条鱼。”   虹虹低下了头。   我叹了口气:“后来,这条鱼还是回到了江河里——不 管什么原因吧。鱼流泪了,然后就对水说:‘我爱你,一刻也 离不了你。你不知道我曾经流过泪,因为现在我在水里。’ 这时候,水就对她说:‘我能感觉到你的泪,因为你在我的心 里。’”   虹虹听了看着我,一声呜咽,扑进我的怀里。   我的眼睛那一刻也模糊了。   我又闻到了熟悉的发香和那淡淡的甜香。   我吻了一下虹虹的额头,那里有一丝温热。她的睫毛轻 轻刮擦着我的脸颊,那缕梦一样缱绻温柔的女孩气息令我迷醉 ,好像又回到某个深夜的梦境里。   这让我感到冲动,但内心疼痛。我拥抱了一下虹虹,然 后两手握住她的肩头,很冷静也很温柔地对她说道:“虹虹, 我相信你是坚强的女孩子。我想让你做一件事。”   虹虹看着我,问道:“做什么事?”   我垂下眼帘:“把孩子做掉。”   虹虹身子颤抖了一下,惊诧地问:“那为什么?”   我说道:“我知道,你内心对我还是有感情的,所以你 才来找我。我也很珍惜我们的过去。但是,”   我看了看她:“我想,这都是过去了的事情。我们都不 再是小孩子了。不能再玩过去的那种风花雪月的游戏。”   虹虹皱起了眉头。   我叹道:“刚才那个故事前面的就是我想对你说的,我 已经没有办法回到过去。后面的,是想让你知道,我明白你对 我的爱。”   话出口的这一刻,我感到一道大幕正徐徐地从天而落, 将我和面前这个女孩子彻底分开,世界已没有奇迹可言。   出了校门,我把公爵王停在了桥头的停车场,独自一人 走上了武汉长江大桥。   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座桥,它很有气魄地横跨在长江上, 像一个有着坚强骨骼的男人。而迤逦东去的江水如女人,在桥 下连绵不断地诉说心事。   在天风劲吹的那一瞬间,我看见龟山耸立,古楼巍峨, 白云飘逸,宽阔的长江如一匹长长的黄色长练,穿行在三镇之 间。   这就是我心中的大武汉,美丽的大都会!她亲切、宁静 、美好、宽容。在这里,我走过了长长大学四年时光,走过了 一季又一季的风风雨雨。   我掏出那本蓝色封面的大学毕业证。上面有我青春的肖 像,有   鲜红的钢印,有老练的校长签名。呵,我终于毕业了,我走 出了那个美丽的校园,走出了一段永生难以磨灭的记忆。   快乐与痛苦,明媚与忧伤,欢笑与泪水,爱与被爱,都 在这一刻定格了。耳畔,那支歌又清晰地响起来:   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   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  那些前生来世都是动人的故事   遥远的明天未知的世界   究竟会怎么样   寂寞的影子风里呼喊的名字   忧伤的旋律诉说陈年的往事   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  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  究竟是怎么样   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  有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  飘荡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   是苦苦隐藏的心事   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  既然会结束又何必开始   那曾经疯狂痴情的我和你   坐爱情的两岸看青春的流逝   月光和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   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  所谓山盟海誓只是年少无知   告别的昨天远去的欢颜   究竟是怎么样   前面是一片重新开始的漫长旅程! (全文完) <--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书籍名称:那小子的痛 作者:萧汉林 本书籍由网友“雨林木风”上传 日期:2009/5/16 16:48:36 书本网 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-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Web2.0小说网站,和好友一起上传、下载、分享TXT全本小说。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,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> "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.bookben.cn --- 手机访问: m.bookben.cn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"